悦宾楼客房内,朱循与张经对面交谈。
“在南京干得如何?”朱循问道。
“嗨,也就是混日子,那里文官贪财武将怕死,都是没担当的人,日子过得倒舒坦,只是眼看贼寇猖獗,心中窝囊。”张经答道。
“是如何到此处的?”
“小将率本队人马出来操练,不经意发现这股海盗,跟踪多日,只是势单力孤,迟迟未能下手。”
“我说怎来得如此巧呢。干完了这桩,还要哪里去?。”
“回南京呗。这次出来已违期,还死了几个兄弟,回去还要受罚呢!”张经苦笑的道。
“别回去了,跟我走吧。”
张经闻言面露疑惑。
“跟我走有的是仗要你打呢。”朱循说着由怀里掏出密旨递给张经。
张经看罢,单膝跪地,将密旨双手奉还朱循道:“执马坠镫,小将愿听将军差遣。”
“起来吧,本将军目下也是急需你这支精兵,以你的才能,日后封妻荫子谅也容易。”
张经应诺起身,而这时门外却一片杂乱,路宽等人推门走进来,见大家面色有些尴尬,朱循问道:“何事?”
车非道:“老百姓在找咱们要钱呢!”
“为何不给人家?”
路宽道:“今日上阵两千人,每人五两银子,计一万两。杀死海盗近三百人,每人十两,计三千两,军民阵亡六十人,抚恤三十两,计一千八百两,受伤将近二百人,每人补五两,计一千两,总计白银一万五千八百两。”稍微停顿一下,路宽接着说:“咱们手头只有不到八千两银子,还差七千多两啊。”
朱循闻听倒也犯难,不可失信于百姓,可眼下又没那么多钱。正踌躇间,门口却伸进个小脑袋,笑道:“县令家有好多钱哩。”说完咯咯笑着跑了,原来是杨真在门口已经偷听多时。
朱循听罢道:“县令勾结海盗,通敌卖国,你们去把他家抄了,钱财分给百姓。”
众人领命,欢欢喜喜的出去了。
随后,朱循对张经道:“走,出去看看你的兵。”
此刻阳光已不那么热辣,空气中弥漫着水与土交织的腥味。正在休整的骑兵们脱下衣甲,一边洗刷着战马,一边兴高采烈的讨论着方才的胜仗。有些热心的百姓在帮他们抬水,还有人拿来草料干粮。高天保拽着杨真在骑兵中兴奋的来回穿梭,摩挲着强健的战马,黑小子脸上乐开了花,杨真也是面色红润,他还沉浸在这大半天来惊心动魄的兴奋中呢。忽然,周围的骑兵都猛然挺得笔直,神情肃穆,原来,朱循和张经正朝这边走过来。
“贵精不贵多,这正是我想要的。”朱循道。
“可惜,小将这只有五十人,若是有五千这样的兵,海盗倭寇何足道。”
“兵我们自会有,不要急。”
谈话间,二人来到骑兵当中。张经扫了眼自己的士兵道:“弟兄们,这位是从京师来整治东南军务的镇国将军,大家快拜见。”
骑兵们齐刷刷的单膝跪地,高呼:“拜见将军。”虽不足五十人,但喊声整齐有力,震荡人心。其实,朱循方才大战海盗,军兵们早看在眼里,对这位将军已敬若神人,此时拜见自是心悦诚服。朱循摆摆手道:“今日之事,还没谢过兄弟们呢,快请起。”
“兄弟们,张某有事要告诉大家。”张经稍微停顿后接着道:“我已决定不回南京跟随将军去打倭寇去,你等可愿意与我同往?”
“愿意。”士兵们振臂齐呼。
“好,大家今天在此地好好歇息,咱们明天出发。”朱循道。
听到这里,高天保忽的甩开杨真,拔腿钻进旁边的巷子,眨眼便没了踪影。过了许久,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咧咧切切的扛着杆大铁枪,枪杆上还挂着个大包裹,忙跑到朱循面前,扑通跪倒道:“将军,带上我吧,我也要去打倭寇。”
周围的人轰的大笑起来,旁边一个士兵踢了他屁股一脚道:“小鬼,打倭寇?能扛动枪吗?”
高天保趴在地上,扭头狠狠的瞪了那士兵一眼,却没说话。那士兵吐吐舌头道:“小老虎冲我发威咧。”
“娃娃勇气可嘉,等过两年,再来找我吧,现在可不成。”朱循笑道。
“我才不是娃娃呢,我是在军营长大的,七岁就能骑马,大枪眼下还抡不动,可刀剑还能使得。”高天保不服气得道。
“你这娃娃哪都好,就是爱胡吹。”朱循是想起了昨晚听见两个孩子聊天,高天保说自己在千军万马中闯荡过那件事。
“我没吹牛。”高天保梗起脖子,伸手拽过那个大包裹,三下两下摊开,众人低头观看,里面原来是一副盔甲,不但制作精良而且甚是宽大,料想这盔甲的主人在军中职位不低,身量亦是雄伟。
“家父是讨南军前锋营统领高彦章。”话只说了这一句,高天保便说不下去了,牙关紧咬,眼睛瞪得玲铛相仿,泪水在眼眶不停的打转。过了半天,才又哽咽的挤出四个字:“我要报仇。”
朱循伸手摸摸高天保的脑袋:“好孩子,你爹是不是那个被倭寇刺杀的那个?”
“是,便死在我面前。”高天保抬起头,眼睛通红,泪水却已没有了。
“难怪小小年纪便有此胆色气势,原来是将种,流落市井倒也是可惜。”朱循低头沉吟道,待转念一想便摇头道:“我们此番前去过于凶险,带你个小孩子多有不便,三年之后你来找我,定收你至麾下。”
高天保听完大急,跳起来还欲争几句,旁边郑群却挤过来,一把将他拖至旁边骂道:“小兔崽子,别在这添乱,将军老人家还有正事要办哩。”高天保连忙挣扎,杨真上去猛推郑群,说道:“放开我大哥。”几人正闹之际,忽然,朱循大喊:“贼子住手。”话刚出口,人已窜至路边屋顶。几乎同时,屋顶上一道人影闪过,赫然便是那盲老者,腋下夹着一人正是刘七。
本来刘七与这盲老者武功不相上下,但江湖阅历却差得十万八千里,是以在解手之时被盲老者拿个正着。那老者偷袭得手,夹着刘七,抬脚便要跃出,这边朱循怕他逃走,顾不得许多,在他旧气方吐,新息未提之际,高声断喝:“呔。”盲老者顿时心口气息乱窜,抬脚踩空,竟没跳起来。而朱循后面追过来的众人也都被震得脚步散乱,高天保更是双脚离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杨真则腰腿颤抖,两臂不由自主抬起乱摆,向后连退五步,却没摔倒。
而前面朱循乘盲老者停滞那一瞬,右手刀已劈了过去。盲老者拧身形夹着刘七哧的从刀光的缝隙中钻进来,伸指点向朱循云门穴。朱横刀斩向盲老者手臂,盲老者撤手又点,“当啷”一声轻响,正点在刀身,朱循只觉手腕发颤,一股寒气顺着刀柄传进手心,忙运功震散寒气,而盲老者的手指又已戳奔天突穴,朱循侧身躲过,右手刀扫向盲老者肩颈,盲老者不闪不避,轻轻的把刘七托了起来,刚好挡在刀前,朱循忙撤刀后退。只听那老者咯咯轻笑,也向后退步,然后夹着刘七飞身落地道:“江山代有新人出,今日老夫便好好会一会当世的英雄。”朱循跟下来拱手道:“以前辈武功,到哪都受人尊崇,何苦与海盗为伍。”
“与那些娃娃厮混,也只是机缘巧合,为不为伍本来都是没所谓的事,只不过这个人。。”说着一指地上的刘七接着道:“与我有些渊源,所以想请他到鄙处盘桓几日,不知尊驾可准?”
朱循看了眼刘七,见是被点了穴道,并未受伤,心也放了许多,又冲那老者拱手道:“眼下我等有要事在身,着实万难从命,还请前辈见谅。日后晚辈定当领他去府上候教。”
“那咱们比试比试,若是我输了,随你处置,若是我赢了,这个人交给我,总可以了吧?”
“晚辈不敢拿兄弟的性命做赌注,若不是前辈对手,咱们自会群起而上的。”朱循道。
“好,那老夫便先收拾你。”盲老者说罢整个人猛的弹出,在空中拽出竹竿,直点朱循咽喉。朱循后踏半步,右臂拧到身后,把右刀贴在后背,挥左手刀封向竹竿。竹竿触及刀身,便缠绕上来,竿头乱颤,分点朱循手臂内关,曲池,神门,少冲四处穴道。朱循绞动刀身猛的撤出,一柱寒光顿时打散竿头,同时喝了声:“着。”收在背后的右刀递出,拦腰砍去。盲老者哼了一声道:“不用提醒,瞎了几十年,老夫的耳朵比你那招子亮得多。”说话间人已窜起,避过钢刀,在空中蜷做团,连翻三个筋斗,奔朱循怀里滚来,可朱循似乎早料出他这招,右刀上戳,刚好抵住来路,老者也不硬攻,竹竿轻挑刀身,借劲闪到朱循身侧,收竿探指,疾若闪电,直奔朱循肋下点来,可在他点到之前,朱循却已闪开身形。
这盲老者不但招数奇异,更是快捷无比,围着朱循上下左右翻飞,转眼便过百招。直把路宽等人看得发呆,心中不住的惊叹:这老儿也是血肉之躯,怎能练得如此的快。待斗过二百招,老者的身形渐渐的缓慢下来,而双刀的光芒竟然开始旺盛。有人已看明白,那老者固然极快,朱循却占了个“先”字,总是能料到老者手段,抢占先机,破其招式。且那老者手段阴狠诡异,朱循却正气凛然,初交手,老者似尽占上风,但时间一久,终是邪不压正,双刀宛如满天撒下白网,将那盲老者困在中央,愈加难以施展。
“嘿,原来这老骡子没长劲的!”旁边的唐大川大声笑道。圈中盲老者闻听尖声怪叫,人与竹竿绷成直线,嗤的由朱循的刀光中窜出,直插唐大川面门。老唐只觉眼前灰影闪动,料想要糟,双脚却还不及动弹。危难之际,两侧各有一个身影已经扑出,韩氏兄弟分左右挥掌拍向盲老者两肋。他俩心意相通,知没把握挡住竹竿,便来个围魏救赵,以求老者撤竿,与此同时,老唐身后也伸出两只手,抓住其腰间,猛的向后拽开。老者在空中觉察有两股劲风袭到,吐气坠肩,身子猛的下沉,避过韩氏兄弟,双膝跪地,急速向前滑行,竹竿自下而上仍直指老唐面门。原来韩氏兄弟忌惮他了得,只是虚击,而老者欲取唐大川性命,不愿与他俩纠缠,所以并未还手,只是下沉避让,反而大出二人预料,忘了追击。但这一下沉,毕竟速度还是慢了下来,唐大川身后伸出一只巨掌斩向竹竿,而旁边,一口苗刀也奔老者胸前戳来。老者伸左手弹开桑杰的单刀,竹竿点头,缠住路宽的胳膊,右脚飞出,脚尖点向唐大川心口,眼见要致老唐死命,偏偏耳后生风,朱循的钢刀已经赶到。老者无奈,撤脚收竿,拧腰回身,踩箭步,慢慢的将竹竿递出,比方才的身法不知要慢了多少倍,可这一招,气势磅礴,凝如山岳,与他先前所施展的武功是大不相同,朱循一时不备,上半身已露在竿前,忙翻身后撤,待双脚落地,见老者并未追击,不禁错愕:“华山派?”
“华山派?哈哈,华山派算什么东西?”老者尖笑道。
“师弟,这么多年你还敢侮辱师门?”众人的耳畔忽传来一个恼怒的声音。紧接着人影闪动,场中已多出两人:一位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另一个则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老者身材瘦高,手臂修长,长方脸蛋,剑眉薄唇,粗布衣裳,腰间挂着个红漆葫芦,身背长剑。小女孩脸庞俊秀白皙,双眸漆黑闪亮,遍体白衣,纤尘不染,手中握着一口三尺不到的小宝剑,秀眉轻锁的扫视着在场的人。再看那盲老者却如同泻了气的皮球,蔫头耷脑,萎在旁边。那老者也不理其他人,径直走到盲老者面前道:“师弟别胡闹了,跟我回去吧。”言语温和了许多。
“我不回去。”盲老者道。
“师叔,跟我们回去吧。外面好多的坏人会欺负你的。”那女孩也开口道。声音不大,但很清脆,说罢还狠狠的瞪了朱循一眼。
周围的人哭笑不得,心想:这老鬼不出来害人就阿弥陀佛了,哪个敢欺负他呀?
“我不回去,回去干嘛?还在地牢里呆着?”盲老者竟隐含哭腔,宛如受了委屈的孩子。
布衣老者轻声叹息道:“师弟,这么多年,你的罪业也算赎清了,我依你,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便不把你关进地牢。”
“真的?”
“真的。”
“那你把那个人也给我带走。”盲老者手指林边还躺在地上的刘七。
“你带他做甚?”
“他会那神功。”
“哪个神功?”布衣老者奇道。
“便是师父练的那个呗。”
布衣老者脸上的肉猛的抽搐两下,双唇紧咬,神情颇为痛苦,缓了好半天才瞪大眼睛道:“你说个仔细。”
“这小子会师父练的那神功。”盲老者道。
“你没看错?”
“别人能看错,我怎能看错?”
布衣老者双眼寒光闪耀冷笑道:“我还以为这魔功早已灭绝了呢。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有幸得见。”说罢扭头对朱循问道:“适才见尊驾的武功明明是个正人君子,怎和这魔头厮混在一处?”
朱循抱拳道:“在下朱循,这人只是我随身的小厮,心地还算良善,不是什么魔头。”
“哦,我道是谁,原来是镇国将军,难怪有这么好的身手。”
“不敢。”朱循忙道。
“不要谦虚,少林寺了远大师也是老夫的朋友,他经常与我提起你。”
朱循心中顿时明了:“哦,前辈是……”
那老者接口道:“老夫胡二中,这是小女胡瑛。”
朱循心中明白,抱拳施礼道:“见过前辈。”
胡二中解下腰间的葫芦,拔开木塞,喝了两口酒,沉思片刻,指了指刘七道:“这人身怀盖世魔功,目下羁束将军身边,还不得施展,但恐日后脱了枷锁会祸患无穷啊。”
朱循道:“晚辈也正有此忧虑,但他素来为善,并无过错,不好处置,也只能平时严加管教罢了,不过前辈放心,便算日后他堕入魔道,谅我也随时收拾得了他。”
“那便好,望世间不要再出那样的祸害了。”胡二中叹了口气接着道:“适才鄙师弟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这位前辈武功卓绝,晚辈也是受益匪浅。”
“我们便告辞了。”
“前辈请便。”
胡二中抱了抱拳,对那盲老者道:“师弟,咱们走吧。”
“可是那神功。。”盲老者还是不甘心。
胡二中顿足道:“师弟,那魔功害你家破人亡,终身残疾,师父身败名裂,小师妹惨死,时至今日,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放不下?”
“好好好,放便放,我跟你回去。”盲老者捶胸道。
说罢与胡二中和胡瑛向东走去。可未走几步,胡瑛却扭头瞪着杨真,挑眼角道:“小贼,再看小心我剜了你眼睛。”
杨真脸色通红:“我,我没看。”
“小贼,你还撒谎。”胡瑛说罢唰的拽出小宝剑,抖手刺出,几点寒光直奔杨真眼睛挖来。杨真身后的车非见状忙伸指戳在他肘上,杨真不觉将右手臂抬到面前,胡瑛的剑正扎进手腕。胡二中忙探手抓住胡瑛肩膀,将她按下。杨真哎哟一声,捂手腕蹲在地上,鲜血顺手指流了出来。高天保大叫一声,抡拳向胡瑛扑去,却被路宽伸手提了起来。而旁边人群中也传来女孩的喝斥声:“那小泼妇。”原来是郝冰。而身边老掌柜的忙捂住了她的嘴,连拖带拽的将她拉进人群深处。
胡二中瞪了胡瑛一眼骂道:“你这丫头,早晚得把我气死。”说罢走到杨真面前,蹲下身拿过他的手腕,看刺得甚深,所幸还未伤到筋骨,并无大碍,便由怀里掏出个小白瓷瓶,倒出少许药粉,撒在伤口上,这边扯出块布包扎,同时对杨真道道:“小兄弟,老朽家教不严,见笑了。”
“哦,没事的。”杨真摇头道。旁边胡瑛气道:“还有女的帮你!”胡二中扭头骂道:“你就是想气死我?”,转回来又笑了笑,看看手中的瓷瓶,递给杨真道:“小朋友,莫记恨老夫,这个送给你吧。”
见杨真表情有些木然,似是不知所措,朱循道:“收下吧,恒山救命的灵药,可别糟践了。”
胡二中听此言,脸色微红,哈哈笑了起来,又拿起酒葫芦,可轻轻摇晃,却发觉已是空了,唐大川看见忙从马背上取来酒囊递给胡二中道:“老爷子,给你。”他还不知这胡二中虽是成了名的侠义人物,却是护短的厉害,先前听老唐骂师弟,已是老大不乐,又见老唐为人粗鄙,混身大红的军官打扮,更是说不出的厌烦,摆手道:“老夫平生浪迹江湖,最沾不得官家气,官爷这酒腥膻得很,消受不起。”
唐大川讨了个没趣,心头火起,拎着酒囊转身一边走向旁边,一边大声道:“哪个不羡慕仗义江湖的潇洒,哪个不向往快意恩仇的豪迈,然男儿汉卧薪尝胆,自强不息学得一身本领,难道便只为换一己之欢愉?了一家之恩怨?咱身在军伍官场,腌臜闲气受得,深牢大狱下过,却无怨不悔,为的是保国安民,世间太平。那些超凡脱尘的侠士固不屑与我等为伍,可某家也实在看他们不起。”说罢举起酒囊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
听他说完,高天保猛的跑到面前道:“唐大叔,我一心只想为我爹报仇,这样太不对了,以后我也要做个为国为民的男子汉。”
“好小子。”唐大川开心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爹因喝酒死在倭寇刀下,我曾发誓今生滴酒不沾,可眼下却要破个例,唐大叔,将你的酒给我喝一口。”
唐大川道了声好,将酒递给了他。高天保接过酒囊猛的喝了两大口,虽被呛得涕泪横流,胸脯却更加坚挺。那边杨真走过来道:“给我来两口,你们都是好汉,我也不做孬种。”说罢接过酒囊也喝了两大口。见两个孩子气概,众人都大感欣慰,而再看胡二中已领着胡瑛和盲老者走远,半途中,胡瑛回头恶狠狠的瞪了杨真一眼。
转眼天色已暗,朱循等人又回到客栈。一进门,郝冰跑到杨真面前笑道:“叫你死盯着人家闺女,狗爪子差点给剁下来。”
杨真脸一红道:“我才没看她呢。”
“你撒谎,我都看见啦,你盯着胡姑娘,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啦。”
“我没看。”杨真说完向店里跑去。郝冰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就没那样看过我。”
次日寅时,十方举县欢腾,百姓敲锣打鼓簇拥着朱循等人出城。刚到南门,送行的人群中挤过一人,拦住朱循马头道:“将军稍等,下官有事相求。”朱循见来人是郑群,皱眉道:“不是已举荐你到南京了吗?还有何事。”郑群闻言,屈膝跪倒,由怀里掏出朱循昨夜写的荐书,双手递到朱循面前道:“将军,下官也想跟随将军去为国效力,不想去南京做官了,还请将军收留。”
“郑大人,你那五把抄跟咱们走恐怕派不上用场。”马上车非挖苦他道。郑群脸一红道:“下官没啥本事,但上阵挡挡刀箭还是可以的。”
“嘿嘿,靠棵大树好乘凉才是真的吧?”路宽道。
“不敢相瞒,下官也确有这个心思。”郑群道。
“跟我走可没啥油水。”朱循道。
“不要油水,不要油水。”郑群连忙摆手。
“那你可知此去的艰险?”朱循问道。
“知道,下官想好了,不怕。”
“好,那便跟我们走吧。”朱循道,说完催马出城,众人紧跟其后,继续向南进发。
待他们走远,县里百姓也都渐渐散去,杨真与高天保回到客栈,小二赶紧过来把他俩按在凳子上,又倒了杯茶,笑眯眯的道:“我早就看出来你哥俩一定有出息。干出这么大个事来。”高天保笑道:“这算啥。”
“哎,杨真,这杀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啊?”小二问道。杨真挠挠脑袋道:“没啥滋味,就是这两天一直想吐。”
“他那胆子可大呢,看人家闺女连命都不要啦。”郝冰过来道。杨真还待争辩,高天保和小二却把他脑袋按在桌子上起哄。正打闹间,门外忽的传来嘈杂声,随即闯进七八个人来,为首的竟是周子健,跟着他的也都是周家的亲戚子侄。
“你们两个小王八蛋,杀了我爹,还敢在这自在快活,现在那个将军走了,看谁给你们撑腰。”周子健叫道,随即又向身后的人喊道:“上,打死他们。”那些人听话纷纷叫喊着举起手中棍棒向杨真高天保冲来。
高天保大叫一声,抄起长凳横扫出去,磕开棍棒,而杨真则噌的窜上桌子,抄起茶壶砸了出去,随即喝道:“住手!”他年纪虽小,但这一声也把众人震住,纷纷停手。杨真冷冷的看着众人,眼神挨个从脸上扫过,之后道:“你们这几个人我都认识,我也全记住了,三年后我会回来,待我回来,这家店若是少一块瓦,这店的人若是少一根头发,我必杀你们几个满门。”
低头又对高天保道:“大哥,咱们走。”说完推开窗跳到街上,而高天保也紧跟着跳了出来。杨真看了眼客栈,低头拔腿狂奔,高天保追上来道:“兄弟,咱去哪?”
“去找朱将军。”杨真道。高天保眼前一亮,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