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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 双 刀 锋 芒

晨风依旧和煦,芳草清香更浓。朝露还未散去,旅人们又踏上前程。

朱循等人遛马前行,十方县已经撇在身后里许。此时骏马的筋骨刚舒展开,正待放开缰绳,身后却忽的炸开了锅。众人驻马回望,但见两个小身影在官道上拼命的向前飞奔,后面尘土飞扬,几十号人叫喊着追了上来。朱循定睛观看,前面跑的两个正是悦宾楼的小厮杨真和那个黑小子高天保,待再跑近,见高天保手里赫然拎这颗血淋淋的人头。朱循腾然火起,这两个孩子昨晚出去打架他是知道的,只道是小孩子的纠纷,也便未加阻拦,没想到这两个孩子如此凶狠,非但杀了人,竟还砍下人头,拎着乱跑。

“小小年纪,怎地如此恶毒?”朱循皱眉骂道。转眼两个孩子已跑到近前,韩松猛的由马背翻下,正落在两个孩子身后,张双臂,反手揪住两个孩子背心,抖肩膀将他俩凌空丢了回去。杨真,高天保啊的惊呼,跌落尘埃,待他俩再爬起来,后面的追兵也已到了,将他俩围在当场。追兵是三十来人的本地官军,为首的正是郑群,扫了眼朱循等人,点点头便算是谢了,回头死盯着两个孩子,目泛凶光,抬脚将高天保踢倒在地,回手狠狠的一个耳光,把杨真也打趴下了,张口骂道:“小王八蛋,吃了熊心豹胆了,敢杀害县令大人?”高天保咕噜爬起来,高声道:“逆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郑群更加恼怒,上去又是一脚。

“小王八蛋,你知道什么叫逆臣贼子?”

旁边的杨真也爬起来,喊道:“勾结海盗,出卖阖城百姓,算不算逆臣贼子?”他见事态危急,也顾不得许多,由怀里掏出那封海盗来信,冲郑群一比划道:“你们私通海盗,要调走军兵,任海盗来抢掠本地,被我们听到了,才杀了这狗官,海盗的密信还在这里呢!”郑群闻听大惊失色,劈手夺过信件骂道:“兔崽子胡说八道。”说罢也不看,便要撕掉。朱循忙道:“且慢。”话音未落,身旁黑影闪动,郑群只觉腰间猛的钻进一股寒气,整个身子都被定在那里,周身关节似乎已被冰封,连气都只能半口的喘,他艰难的张着嘴,面部扭曲,说不出的酸寒苦痛。而在他身后,转出来个瘦削青年来,竟是太监刘七儿。刘七儿从郑群手里把信拽出来,低声道:“我看这个你还是不要撕的好。”

刘七儿这一动手,不要说旁人,便是同来的豪杰们也都骇了一跳。这身法也太快了,郑群要撕信时,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觉眼前黑影闪动,刘七儿已经把信抄在手中。韩氏兄弟刑部出身,追凶缉盗,轻功是闻名天下的,可看见刘七这身手,也都自觉逊色了许多。众人都暗忖:一路上,这小太监沉默寡言,唯唯诺诺,想不到竟是如此厉害人物,抛却轻功,就是那点穴手段亦是大有名堂。而此时,刘七儿已将信呈到朱循面前。

朱循接过信,打开观看,不禁暗叫糟糕。看过后,又递给路宽道:“叫大家都看看。”说罢,跳下马,向杨真和高天保走去。官军中有个伍长可不干了,用腰刀指朱循道:“你们是干什么的,竟敢挟持朝廷官员,赶紧把郑大人放开。”话音未落,噹啷一声,只觉虎口发麻,手中刀已被削断。唐大川晃动手中的金背开山刀道:“瞎了你的狗眼,再敢乱比划,爷爷的刀可要开荤了。”那伍长脸涨得通红,却不敢言语了。其余的军兵见这群旅客中病殃殃的一个青年出手便把督监大人制住,而唐大川又煞神般的矗在圈内,再看其他几个主,料也不是好惹的,再说,听两个孩子言语,似乎确实另有隐情,便都索性看起热闹来。

朱循走到两个孩子面前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跟我说说吗。”两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此时也明白,活命的希望便在眼前这帮人身上了。杨真口齿伶俐,把昨晚的事从头到尾说个清楚。说罢,在场的人都惊诧万分,既恼恨县令出卖百姓,又佩服两个孩子的胆色,更为中午即会到来的海盗担忧。不过,事情过于蹊跷,光凭两个孩子的口述和这封简短的信件,大家又都有些信不实。所以,目光都集中在郑群身上。

车非笑嘻嘻的看着韩氏兄弟:“刑部的老爷,看你们的了!”

韩风却晃脑袋道:“他明知若承认就是死路一条,不好弄,再说,眼下便是他想说也说不出来啊。”

听此言,身旁的刘七儿忙走到郑群面前,伸指戳在他丹田上,郑群呕的一声长吐了口气,才算能活动,也顾不得浑身酸疼,忙叫道:“你们信我这个朝廷命官的,还是信这两个小孩子的?”刚说罢后脖梗又被一只大手拿住。

“我信那孩子的!”路宽趴在他耳根上低声道,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没底,吓唬的意味却占了六成。

“不要以为有两下子,便可以目无王法,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们凭什么对我私刑逼供?”郑群平日在此地也是横行霸道的,却不料现在被这几个人拿得与小鸡相仿,毫无还手之力,心虚胆怯,嘴上也不敢用强,便搬出官家的大帽子来遮挡。

朱循见时辰已经不早,担忧海盗随时会到,不愿与他纠缠,向随从招手道:“先回城。”说罢,牵过马,领着两个孩子又向十方县城走回去,路宽掐着郑群脖子跟在旁边,随后是同行的豪杰。官兵们见首领被擒,也不知如何是好,见这些人又不是要逃走,所以也呼呼啦啦跟着往回走。

刚到半路,城里又跑出几个人,原来是周子健领着几个家人追凶来了。见他们渐渐跑近,杨真对朱循说:“昨晚他爹见海盗的时候,他也在场。”朱循听罢,回头冲韩风使个眼色,韩风点点头,拿着那封信便窜了出去,迎头伸手将周子健揪起来,将那信在他眼前一晃大声喝道:“你家勾结海盗,劫掠本县的勾当事发了,我等乃是刑部的官人,特来拿你全家归案。”他本意是诈唬他,探探口风,哪知这大少爷是没骨头的,双手摆动忙道:“不关我的事啊,这都是我爹的主张,饶了我吧。”他这么说,无疑便是承认。朱循回头盯着郑群:“你还有什么好说?”郑群把头扭向旁边,也不言语。

朱循走到郑群面前,从怀中拿出方官印来,举到眼前:“凭空拿你,料你也不服,且瞧这个,看我拿不拿得你!”郑群见那印不大,也就一寸五分见方,白玉雕就,上包金边,顶坐金狮,狮背镶嵌一排小红宝石,狮口含翠珠。郑群看得眼睛发直,心里打鼓。朱循用那印按在自己左手背上,虽然没有印泥,但郑群也清晰的看见压痕:镇国将军循。登时双膝发软,险些趴下,幸亏脖子还被路宽揪着,才没倒地。

“韩二哥,按大明律,这位官爷该如何处置?”朱循问道。

韩风仰脸道:“哼,这罪,本人剥皮厅恐怕要去三回。家里男丁全是死罪,女眷也要送教坊司喽。”

闻听韩风所言,郑群肝胆俱裂,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路宽大手,扑通跪到朱循脚下:“将军饶命啊!小人也是一时糊涂,受了周县令的胁迫蛊惑,才做此蠢事。”

朱循蹲下身道:“饶你性命这也不难,我可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珍惜。”郑群顿时宛如捞到救命稻草,磕头如捣蒜的道:“但有驱使将军只管吩咐,小人自当尽心竭力。”

“好,我欲保全此县,还需你辅助。若能成功,不但前过尽免,便是日后朝庭的升赏也不在话下。”朱循边说边又站起身形。

“将军,非小人不愿,只是那海盗数千之众,转眼便到,就凭咱们这些人,定是不成,我看您老人家还是先躲一躲吧。大不了我与城同亡便是,落得干净。”郑群道。

“我既揽下此事,便有算计,不劳你操心,你自管照我的吩咐即可。”

“也罢,执鞭坠镫,小人尽听将军吩咐便是。”

“好,你先回城,速去召集全城百姓。”朱循道。

“是,将军。”

已是辰时,朱循坐在县衙门口,暗自心焦。而面前的百姓们更是惶恐不安,纷纷低声议论着,军兵衙役在召集大家之时已经透漏出消息,都知道出了大事:县太爷勾结海盗,被悦宾楼的小斯给杀了,且据说海盗午时便到。全县百姓没了主张,都来看这位天上掉下来的镇国将军如何安排。

“大家听好喽,这位便是京城来的镇国将军,都肃静。”郑群大声道。

路宽这边走到前面大声道:“十方县的百姓们,你们大概已得知,周知县勾结海盗要来洗劫本地,这是他和海盗的来往书信,还有他儿子也都承认了。”说罢扬扬手里的那封信,回手又从站在身后的高天保手里拎过人头,甩到空场上,胆小的妇女们吓得发出一阵尖叫。路宽扫了眼面前的百姓,接着道:“虽说知县已被正法,但海盗还是要来的。眼下你们都回去准备准备,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把漂亮女人也好好收拾收拾,放在家门口,等海盗来了,任他们拿,任他们享乐,如此一来,他们顺顺当当的办完事,高起兴来,自会放过了大家,此事便也就这么过去了。”

听到这,身后的高天保眼眉猛挑,往前跨出半步,嘴里刚冒出个“你”字来,却被杨真扯手拽住,只见杨真笑眯眯的冲他摇头,才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是最听杨真的,立时便安静下来。他是不知,每次杨真打架找他助拳,用的皆是这招激将法。

不过前面的百姓可不干了,乱哄哄的闹起来,脾气爆燥的已经骂出来:“放屁,什么鸟将军”

“奶奶的,这算啥主意?”

“让你家的婆娘接待海盗你干不?”

路宽若无其事的道:“你们不愿意?那我又能有何办法?我倒是想与他们撕杀,但你们也看见了,我们就这么十几个人,怎么打啊?”

闻听此话,人群中跳出个中年汉子扯着沙哑的脖子喊道:“人不有的是吗?这不全是人吗?”

“那些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你们怎么是人家的对手?终究我的主意最好,大家还是回家准备去吧。”

人群中又一个年轻的后生跳出来叫道:“都是人,凭啥任他们祸害?”其余的百姓也都跟着纷纷叫道:“对,和他们拼了。”

“怕他什么?都一个脑袋的。”

看着沸腾的百姓,路宽道了声好又说:“既然你们想拼命,那可愿受我等指派?”

“愿意!”人群中有个后生喊道。可旁边窜出条汉子,照他后脑勺猛的抽了个巴掌,低声说:“妈的,这鸟将军连只鸡都提不起来,听他指派,老子可不愿意。”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百姓也听得清楚,顿时都没了声音。朱循见状微微一笑,起身踱步来到衙门口的石狮前面,脸色忽沉,弓步下身,将右手探进石狮底座下面,身子打转,竟单手把千斤重的石狮托了起来。他又拧腰转身,把石狮托过头顶。等他转到第三个圈的时候,竟然收起右腿,光用左腿支撑身体。转到第四圈,放下右腿,第五圈,又是弓步下身,轻轻的把石狮放回原处,最后转完第六圈,朱循已轻身站直,面不改色,气不长出,地上连个脚印都没留下,拍拍衣襟道:“若我领你们抗击海盗,你们可愿意?”

朱循问完,全场却毫无声息。几千百姓都瞪大了眼睛,傻愣愣的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倒是郑群先缓过神来,吐吐舌头,咽了两口唾沫,心想:乖乖,幸亏早向这位爷告了饶,没硬碰到底。方才还以为这将军也就是个养尊处优的贵人,只是手下厉害,想不到,原来是此等人物,不过,因祸得福,如今,咱可是镇国将军的人了。想到此,更是神采飞扬,手指面前众百姓,定神高叫:“呔!你们听见没?镇国将军问话呢!”

这时,百姓们才缓过神来,哄的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说:“天啊!神人啊!”

“厉害。”

“妈呀,那狮子上千斤呢,开眼了。”

“安那狮子的时候我也有份啊,十条汉子,费个牛劲在弄好,他怎么单手就托起来了?”

郑群却不耐烦了:“将军问你们话呢,愿不愿意和他老人家一起打海盗?”

“愿意。”

“怎么不愿意?”

“有镇国将军在还怕什么?”

百姓们兴奋的叫喊起来。

朱循则伸出右手,路宽马上递过叠银票。朱循扬起银票道:“上阵者,纹银五两,杀一人,赏十两,伤者补五两,亡者家属抚恤三十两。”大家闻听更加兴奋,要知道一个壮劳力,辛辛苦苦一整年也挣不上二两银子,如今居然有这么大笔丰厚的奖赏摆在眼前,有人心想:妈的,死了也值。

“大家切记,若破贼寇,还需万众一心,奋勇杀敌,若是人存私心,畏缩不前,待城破之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朱循说罢,回头对萧如风道:“兄弟,你和这位督监在城里组织百姓守御,我们出去迎敌。”又对郑群道:“所有事务俱听这位萧大人的,你能将功补过,升官发达,还是进剥皮厅便在他一句话了。”

“是,是,是……”郑群满脸堆笑的道。

朱循抬头,见日已靠近当中,不敢耽搁,对身后亲随招手道:“走,我们出城。”众豪杰听罢,纷纷上马,旋风般从南门冲出城外。高天保见状忙拽上杨真也要追出去,可人群中却伸出一支手,死死钳住了杨真的胳膊。

“我的祖宗,惹的祸还不够?又往哪里去?”杨真回头看,却是老掌柜的,撕扯了几下,见朱循一行已经没了踪影,两个孩子也只得悻悻的留在城中。

“估计海盗马上也便到了。”车非念叨。朱循道:“来的越快越好。”他马背上回头看了眼城中乱哄哄的百姓,接着说:“若待他们气沮,这仗可没法打了。”

十六骑骏马在十方县城外东南方向来回跑了半圈,观望一番之后,朱循拽住缰绳,手指正南方道:“来了,在那边。”众人纷纷驻马,以朱循为首领雁阵排开。望着前方平静空旷的平原,车非道:“将军如何知他们在那里来?”

“望气。”朱循抬头仰望前方的天空道“杀气巍巍,凝重不散,今日之事定难善罢,大家打起精神。”说罢从马屁股后的行囊中拽出双刀,横在马鞍前面,轻轻抚弄。其他英豪也纷纷整衣身,抽兵刃,准备大战。

此时,忽听身后城墙上传来“咚”的一声鼓响,唐大川闭上眼睛,晃晃脑袋,笑道:“终于又听到萧哥哥的鼓了。”其余人等回头观望,但见城头已密密麻麻站满军兵百姓,居中驾起一面大鼓,旁边站立一人,脚蹬布靴,下穿红裤,****上身,正挥舞木槌,奋力敲。鼓声隆隆,暗隐风雷杀机,听得出来,正在给下面的人示警,击鼓者正是萧如风。

而此时,地平线上,慢慢的出现了几点人影,接着是几十,再是几百,最后,密密麻麻的两千人压了上来。骄阳当空,正是午时,海盗,如期而至。

队伍最前面的汪河在马背上翘起屁股,用手揉了揉。海上长大的他似不太愿骑马。黑蛟营此番收获颇丰,招降燕子帮,三义堂,白骨洞,灭了不肯臣服的七星寨和狮虎庄,声威大振,如今只要再到十方县发笔小财便可回去向大头领报功请赏了。

与汪河并马而行的是位老者。这人身材瘦削,衣着粗劣,面容甚恐怖,满是黑漆漆的点状烧痕。黑纱蒙眼,手持一根三尺长的竹竿,看样子还是位盲者。最奇的是此人居然分辨不出其性别来,没有胡须,喉结甚浅,却又不似老妇,神态阴郁,对周围的事务似都不关心。新收服的三个帮派的首领跟在他们身后:燕子帮的帮主陈明月及其二当家刘青原,三当家孙好,三义堂的石琼,孙新,高巨三位当家的和白骨洞的洞主白千寿。忽忽拉拉跟在三帮首领后面的是他们的上千帮众。压阵的是整齐严密的黑蛟营,也有千人。汪出群素怀大志,没有成立帮派,而是将自己的亲属人马全部编为军制,如此既方便目下的调遣,更是为日后的拓展打好基础。如今他手下共有十八营,分六镇,约两万人,黑蛟营便是其中一枝。

转眼队伍已经距十方县不足二里。汪河抬手,止住人马,向前看看,回头对陈明月道:“陈帮主,你不是说已和十方县谈好了吗?怎么我看不太象呢?”陈明月也忙仔细看了看,只见城头站满了军兵百姓,明明已有准备,心中连叫糟糕。燕子帮本在附近横行多年,与这十方县令早有勾结,此番陈明月在汪河面前进言,事先勾结周县令,使其调走军兵,本是想卖个交情,既先让老朋友脱身,又让汪河劫掠减少麻烦,不想却画蛇添足,惹火上身,看来是走漏了消息。汪河的凌厉严苛他是领教了的,顿时,吓得脸色发青,却说不出话来。旁边的白千寿却不以为然,撇嘴道:“头领,区区小事,何足道哉?咱们岂能难在这小县城下?待我先替您把城下的那几个人收拾喽,以张咱们军威。”

汪河点头道:“这样最好。就有劳白洞主了。”

白千寿听罢,甚是得意,向手下一招手,带上十几个人催马向前冲去。离朱循等人不到百步的时候,却又拨马跑了回来。众人都觉奇怪。汪河皱眉道:“怎么回事?”白千寿白里透青的脸庞居然微微发红,低声道:“头领,那几个点子里面有兄弟两个人,乃是刑部的大捕头,厉害的紧。这天下做贼做盗的,躲他俩都躲不急呢,我们几个可不是对手。”还未待他说完,汪河扬眉瞪眼,“啪”的挥马鞭抽在白千寿头上,大喝道:“混帐,敢败我军威,想死吗?”白千寿着实未料到汪河会动手打他,所以被一鞭子抽个正着。恼羞得他脸上皮肉乱颤,青筋暴跳,手中的哭丧棒猛的抖了一下,少停片刻又缓缓放下,领着手下讪讪的回到汪河身后。汪河抬脸看看远处的朱循等人,轻轻的念叨:“何方神圣?”随即,面色沉下,挥手道:“燕子帮,三义堂,白骨洞并肩子上!”霎时,喊声四起,身后的三帮群盗蜂拥向朱循等人扑去。而汪河自己则率黑蛟营布阵原地,以为后备。

朱循看着杀近的群盗,回头对车非道:“把你那石头子儿给我点。”车非点点头,从腰间解下一袋飞蝗石,扔给朱循。朱循接过石子,高声说道:“绕着打,不可纠缠恋战,莫要让他们靠近城下。”其实,他最担心的还是城上的百姓被海盗惊散。说罢拍马飞奔,率领众人,直奔群盗。他们本是停马城下,安若泰岳,此时,催马杀出,却又疾如烈火,呼啸间便离群盗不足两百步,唐大川拽出铁胎弓,看准跑在前面的人“哧”的就是一箭,一个燕子帮的弟子猝不及防,被当场射翻在地。老唐行伍出身,单打独斗不及路宽,桑杰等人,可要讲骑马射箭,冲锋陷阵别人还真比不上他。待他一箭奏功,端府八将也擎弓搭箭,八支狼牙箭飕飕射进密集的人群,这下,群贼已有防备,三个好手跃众而出,拨开五支箭,可仍有三人被射毙当场。离群盗不足百十步,唐大川又是一箭,直奔孙好,孙好见来势犀利,不及抵挡,忙哈腰躲闪,箭贴着头皮射了过去,把白骨洞的一个弟子穿个透心凉。

眨眼两方相距已不足三十步,朱循摸出块飞蝗石,手指轻撮,石子被捏成两半,抖手甩出,登时把两个燕子帮的弟子击杀。待再近几步,车孩儿也钢镖出手,可力道偏弱,只将一人擦伤。而韩氏兄弟和路宽,桑杰,刘七儿却都不擅用弓箭暗器,是以没有出手。战马咆哮,眼看双方便要冲至一处,可朱循等人却带马沿着贼阵向右路奔去,且不停用羽箭飞石招呼过来。而群盗只是几个首领骑着马,其他人都在步下,根本追不到朱循等人,眼睁睁的挨打,群盗气的乱叫乱骂,却也莫奈何。没多长时间,朱循等人策马围着群盗方阵跑了一圈,有近三十人被射杀,而群盗连众豪杰的衣襟都没沾上。

汪河见此情形,不禁气恼,对旁边的盲老者道:“林前辈,咱们是否也该想个办法?不能挺着挨打呀!”盲老者道:“那也容易。”说罢飞身窜出,灰影挟风,快若鬼魅,众人只觉眼前发花,那盲老者已跃出阵前,几个起落,刚好窜到朱循马前。朱循见来者不善,忙甩出粒石子儿,随即抽出双刀。

那盲老者飞身跃起,躲过飞蝗石,凌空抖竹竿,向朱循点去。朱循轻抬左手刀,恰好封住竹竿来路,右手刀扫出,还砍过去。盲老者撤竿拧身,躲过这一刀,闪至朱循左侧,竹竿再出,成片碧影,罩向周身,朱循也不闪避,左手刀似道闪电,扫进竹影中的缝隙,盲老者急撤竹竿,而朱循的马便已跑了过去。盲老者也不追赶,竹竿上挑,袭向跟来的路宽。路宽不敢怠慢,挥掌向竹竿斩去,可那竹竿竟毒蛇般的沿着手臂缠了上来,点向咽喉,路宽忙身子后仰,可忽觉腰间一麻,已被挑落马下。旁边桑杰苗刀出鞘,直戳盲老者前心,盲老者竹竿前出,搭上刀背,晃竹竿画出个圆圈,刀也跟着转了个圈,随即竹竿向外挑出,欲将刀甩下,可桑杰提气顺劲又把刀带了回来,刀固未脱手,可也将盲老者引到近身,肩头一震,也被踹落在地。

唐大川见状催马过来,金背开山刀对着盲老者兜头砍下,可刀只到半途,腋下便被竹竿戳中,扑通一声栽落马下。老唐翻身跃起,竹竿已点至面门,再也无法躲避,心叫:“罢了,罢了。”一闭眼,摆出个等死的架势,忽听耳边风响,并未觉察哪里不对,挣眼再看,一条单薄身影已将那老者拦下,却是小太监刘七儿。

见部下落马,朱循忙策马回援,可群盗岂能错过良机,燕子帮迎头截来,三义堂和白骨洞则从后兜上,陈明月更是高呼道:“莫让他们跑喽!”韩氏兄弟闻听冷哼,弃马跃出,直扑过去,陈明月也飞身挺剑刺出,长剑乱颤,嗤嗤做响,正是其得意之招“白蛇吐信”,一团剑尖洒向韩风面门,韩风不露声色,待剑至,猛的挥右掌拍在剑身,将长剑猛的荡开,随即左手抓向陈明月胸前,陈明月忙出左掌抵挡,却慢了半步,竟被抓住前襟,大力直透胸膛,顿时浑身僵麻,无法动弹。韩风抖手将其甩回燕子帮人堆里,高声喝道:“哪个要跑?”旁边韩松也抬掌出脚把孙好和刘青原打回队中。

朱循见燕子帮人数较众,便指派八名家将,前去助援韩氏兄弟,自己则只身向后面上来的三义堂冲去。迎面撞上石琼、孙新、高巨三位当家的。孙新甩流星锤砸向朱循。朱循左手刀出,粘上铁链,转手腕将流星锤在刀身,猛的拽回,借力跃起,刚好躲过石琼刺来的花枪和高巨的铁棍。众人抬头仰望,只间朱循在空中右手刀刷的劈下,竟将孙新自上而下砍为两瓣。随即翻身落下,探脚踹在石琼的头顶,只听咯嚓一声脆响,石琼歪头跌落马下,当场身亡。借着这一脚的力道,朱循又飞身落回马背,与被吓楞的高巨擦肩而过。待高巨回过神,扭头再看朱循,但见一抹刀锋,扑面而来,随即,他的头颅也被高高的抛向半空,鲜血泉水般的喷了出来。其余人马俱被镇破肝胆,忙呼呼啦啦的向两边退去,躲闪不及的,不是被马踏倒,便是被双刀捎上,送回老家。眨眼的工夫朱循单人独骑便将三义堂三百多人的队伍穿了个透。而白骨洞的二百来人也被路宽、桑杰、唐大川、车非四人打的零零落落。

远处的汪河看得心里冒火,上千人的三帮,竟任由这十多个来路不明的人左冲右突,几无还手之力。原本最得力的依仗:那盲老者,此时,却和个病秧子纠缠个没完,在人堆中穿插游斗,似与他人全无关系,根本帮不上忙。最奇的是:看身形、招数,盲老者和那少年明明便是同出一门。但再细瞧,盲老者的功夫似不及少年的精纯,有时不够连贯流畅。而那少年则似新学不久,运用不灵。几番争斗下来,老者窥见了武功许多当年缺失之处,而少年则领悟了许多神功妙用,二人都是有所进境。

战不多时,三帮又有几十人死伤,其余大多裹足不前,四散应付。汪河回头向身后的王千、于双全、洪安定三位队长道:“咱们去把这帮废物替下来。”指指于双全和洪安定:“你们两个领人左右包抄上去。”又对王千道:“你跟我从正面上。”三个队长点头应诺,汪河接着道:“再传我令:“杀一个,赏白银五十两,擒杀那个白袍首领,赏五百两。”

此刻白骨洞群寇已鸟兽四散,可白千寿却被路宽盯上,吓得心肝乱颤,他急于脱身,反被抓到破绽,啪的一声,铁掌印在胸口,登时将其打飞丈八开外,口鼻喷血,跌倒尘埃。路宽纵身跟上,又是一掌拍下,欲结果了他,忽迎面黑影闪动,遂改势横扫,手臂带出股劲风,向来人卷去,来人很是溜滑,也不硬碰,伸手抓向路宽手腕。路宽收前臂躲开这一抓,探肘撞向来人前胸,来人身子打旋,躲过路宽的肘,贴至其身边,抖右手峨嵋刺扎向路宽左肋,路宽叫了声好,斜身避过,抬腿向来人****撩去,来人不敢怠慢,身子向后连翻两个筋斗,躲开这一腿。路宽也不追击,却回身探左手抓住刚爬起来的白千寿的腰际,随即出右掌直砸在其前胸,在劈啪几声骨头断裂的声响中,白千寿当场毙命。

路宽将尸体扔向旁边,收起身形,回身见一名三十多岁的黑衣汉子站在面前,其身后整齐的排列着三百名黑衣海盗,而白骨洞的弟子已经纷纷闪到海盗们的身后。来的正是洪安定及其手下。此时,其他两帮也被王千和于双全的人替下来,将群豪围在中央。

朱循等人已弃马步斗,见上来的海盗气势汹汹,与三帮不可相提并论,便稍向内聚拢,围做小圈子,准备大战。

唐大川拎着金背开山刀喘着粗气,在圈外溜溜达达,斜睨围上来的海盗,见相距已不足五步,猛的张嘴大吼,挺身扑出,抡刀拦腰向于双全砍去。于双全见刀势凶猛,不敢硬挡,提气纵出,翻跟头跃过唐大川头顶,凌空挺叉刺出,老唐侧肩躲过,拧腰回身,大刀呼的自下而上抡出,于双全探叉迎上,当啷一声,开山刀被荡开,于双全也借力顺势滚到旁侧。老唐待欲追上,可旁边密密麻麻的兵刃已经劈头盖脑的招呼上来。

圈中的朱循看出汪河乃是首领,凌空跃出,左刀背身后,右刀直戳其面门。汪河亦不示弱,平地窜出,空手去叼朱循刀背,眼见手指距刀不足半寸,钢刀突然打旋,奔他手绞去。汪河忙撤右手,探左爪抓向朱循前胸,却见寒光一闪,朱循背在身后的左手刀自下而上的向小腹撩来。汪河拧腰避到右侧,吐气下坠,可朱循的右脚已迎面踢来,再无法闪躲,只得双掌搭叠硬封上去。砰的一声,汪河断线的纸鹞般跌回海盗堆内。

“上!”汪河又气又恼,摆手喊道。王千忙领手下呼啦奔朱循扑了过去。而其他豪杰此时也与黑蛟营的海盗杀成一片。

这番再打,与方才的厮杀可是大不相同。黑蛟营群寇的手段本来便比那三帮高出许多,悍勇异常,且乃是军制,阵形严密,在几十个大小头目的率领下,不计生死的向群豪挤压上来。众豪杰更是是毫无惧色,精神抖擞,奋力厮杀。

朱循单人独战汪河与王千的三百人,如惊涛中的巨岩,在凶猛的海盗绵密的冲击下,却愈显坚定,巍然贮立。双刀飞霜扬血,在黑压压的人堆中闪耀,寒光激跃,伴随血光喷涌。而那经过血洗的双刀,在阳光下也异常娇艳,摄人心魂。

路宽两只肉掌,桑杰一柄苗刀加上车非和四名镇国府家将抵挡洪安定这队人。韩氏兄弟则与唐大川带领镇国府另四将对抗于双全的三百人。虽不时给群盗以杀伤,不奈其前仆后继,死命相拼,未战多久,已将群豪挤得是背对背的厮杀,愈加难以施展。

见海盗压迫的太紧,一名镇国府家将前抢半步,巨斧挥下,将当面一人劈做两段,巨斧顺势带回,磕开刺来的数支铁矛,但两肋露出的破绽被海盗抓住,两柄短刀各分左右的插了进去,这家将咬牙闷哼,抬腿将左侧海盗踢开,巨斧回落,当即将右侧海盗的头颅砸碎,附近于双全看见便宜,抖叉刺向其咽喉,韩风见状顺手抓起一个海盗扔了过去,挡开钢叉,并伸手将那家将拽回圈内,而那家将的胸口又被钉上了两支短箭,已是气绝身亡。不远处,另一名家将也不留神被钩镰枪钩翻在地,一名小头目窜上来,抡刀砍掉了他的脑袋。

黑蛟营的方面也已有六七十人的伤亡,但却愈战愈凶,步步紧逼。朱循见情势已危,遂欲率众突围,退回城中。却忽听城头鼓声中竟有鼓舞之意,即知情势有变,遂决意再斗下去。

而此时,已被挤在外围的陈明月正注视着东边的高地:不知何时,那里悄无声息的来了五十多骑人马,排列在那里,静静的注视着这边的厮杀,看那身红彤彤的衣甲,赫然是股官军。

陈明月灵机一动,眼下燕子帮损失颇重,连手下的孙好和刘青原也都折在韩松手下,若是再上去与这班大虫拼命,恐老本都赔光了,可官军他是不怕的,去将其赶走,既可保存实力,又可奏上功劳,何乐不为?想到此又来了精神,立即集合三帮人马向那股官军杀去。

待相距不足里许,那股官军也发动起来,五骑一排,大约十几列,一片红云般冲了过来,转眼距三帮已不到百步,最前居中的年轻军官高喊:“箭!”只见马上军兵齐刷刷抬起强弓,拽开满月,那年轻军官又呼:“射!”顿时,五十多枝雕翎在空中划出条黑线,泻在三帮群寇的头顶。一片惊呼惨叫声中,迎面十多人被当场射倒,三帮队伍的中央瞬间被射出个缺口。只听那军官又喊道:“枪!”马上军兵纷纷挂上弓,摘下丈八大枪,疾如风火,忽拉从缺口处冲了进去。迎面的贼寇躲闪不及,又被踏倒二十多人,有些身手矫健的贼寇,欲袭马匹,怎奈马上骑兵的大枪把座骑护的严密,根本冲不到近前,反倒有几人躲闪不及被戳毙。若是单打独斗,这些官兵恐还不是三帮贼寇的对手,可如此这般的对阵交战与江湖帮派的争斗是大不相同,五十骑人马紧密若一体,便如百多手脚的巨兽,岂是个把武林高手能抵挡?马队当先的几杆大枪翻飞,挑开豁口,两侧的大枪逼退围上来的群寇,队伍内侧的军兵则开弓放箭,射杀稍远的敌人。

陈明月在队伍中央,待这队红骑突至近前,飞身挺剑刺向中间那年轻军官。那军官镇定自若,劲抖大枪,一团枪尖当胸扎向陈明月。陈明月见这大枪夹风带雨,势大力沉,况且还借着骏马的冲劲呢,硬挡是肯定不成的,于是将剑尖轻轻磕在枪头上,顺势向上翻起,跃到那军官头顶,刷的挥剑向下刺出,寒光直点其颈项。那军官察觉后颈生寒,俯身藏在马身右侧,躲过这一剑,之后也不回头与陈明月纠缠,自顾向前冲了出去。陈明月身在半空,后面骑兵的五竿大枪却已刺到,只得在空中横身挥臂,将大枪卷到旁边,借劲翻出马队,可还未待他落地,长枪又已戳到胸前,忙横剑磕开,待他身形站稳,两支三棱箭又射到面前,忙猫腰避过,两支箭噗噗钉在身后一名小盗的胸口和肩头,待他缓过神来,骑兵们已经凿开三帮的堵截,迅雷般的冲到黑蛟营的背后,从洪安定这队海盗的背后猛插进去。马上当先年轻军官大枪翻飞,头似团花,杆胜游龙,来势凶猛,连挑数人。圈内的唐大川是识这马上货的,大声赞道:“好枪!”

这队骑兵势不可挡,枪挑马踏,转眼便冲进战团之中,与朱循等人汇合一处。为首的年轻军官在圈内提马高呼:“南京游击张经前来助战。诸位英雄不宜困斗此地。”说到此,抬枪向北指,接着道:“何不随我杀出去?”

“好,我来为你开路!”朱循道。说完把右刀交左手,探臂擒过一小寇,当作人盾向海盗人墙挤压进去,吱钮几声,那小寇整个人都被挤变了形,而海盗的人墙也被压出个空当,张经见状,挺枪便冲撞进了去。

这下双方合力,情势大变。张经的五十多人的骑兵横冲直撞,朱循领着群豪步下守护,黑蛟营无法近身,转眼众人便冲出包围,又重新回到城脚下。

若是海上,恐两个水鬼便可解决这些这些人,可上了岸的蛟龙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陆地的猛虎左冲右突,无技可施。想到此,汪河恨得牙根发痒,见对面的骑兵队伍又已排列整齐,步下的朱循等人更是跃跃欲试,忙令黑蛟营排列整齐,以图能挡住骑兵的冲击。果不其然,只见对面的骑兵举枪齐呼,又旋风般杀了上来,步下的众豪杰也拔腿飞奔,竟纷纷抢在骑兵前面突入寇阵。

此刻,黑蛟营再也无力抵挡住朱循,张经等人的猛扑,人墙被洞穿,几十贼寇命陨尘埃。而汪河所担心的另一节也终发生:十方县的城门缓缓打开,两千多军民蜂拥而出,郑群上身****,拎着大刀发疯似的冲在最前面,因为萧如风告诉他:如果有一个人跑在他前面便将他送去剥皮。

此时黑蛟营已遭重创,剩下八百多人,还有好些人是带伤的,而外围的三帮见不妙,顿时呼啸四散了。

汪河双目喷火,高叫道:“今日决死一战,不可堕了黑蛟营的威风。”旁边洪安定跑过来道:“统领,何苦没来由的折在此地?属下先抵挡一阵,你领着弟兄们先撤吧。”汪河伸手抓住他衣襟,手指朱循那边恨恨的道:“能跑过那些马吗?能甩掉那些人吗?让他们追着咬,大家都死无葬身之地,要想活命,只有在这里死拼,还不明白吗?”听他此话,众盗才知汪河心意,知今日若想活命便只能拼死一战了。顿时都嗷嗷乱叫,气势不但未馁,反倒比先前更加凶悍。汪河见状又有了底气,派于双全去截击城中军民,自己则带领另两队人奔朱循那边杀去。

烈日喷火,大地鼎沸,十方城外的大杀阵中铁血飞扬,喊声震天。

朱循和张经的人马左冲右突,层层的海盗不断倒下,而马上的骑兵也不时有人跌落,双方都已经红了眼。

城中军面那边虽人数几是于双全那队人的十倍,但呼呼啦啦铺成大片,不成阵形,有几个胆子大,练过几下的后生冲到近前也被海盗轻易斩杀。这队人马聚做圆阵,不但未受损失,竟还步步进逼,隐有冲入城中之意。

萧如风见状,抓过郑群道:“带着你的人跟在我身后,落后半步我剐了你。”说完,挺花枪迎头奔于双全扑去,郑群回头招呼手下二百来军兵道:“跟我上。”于双全见来者不善,抖双臂颤叉头,扑拉拉迎面刺去。萧如风单手抓抢尾,探臂膀,花枪在几点钢叉头的间隙中猛钻进去,于双全忙转身闪开。乘其收叉不及,萧如风单臂晃动,枪尖乱点,又奔于双全咽喉刺来。于双全欲再退,可身后已经挤满手下,只得躲到右侧。萧如风枪也不停顿,嗤嗤将迎面两人挑翻,乘势闯入海盗队中。

紧跟其后的军民也复与海盗打做一团,只是军民之中只有郑群的二百军兵平时稍有训练,却怎能与海盗相提并论?其他百姓更只是凭借一股意气,哪有会撕杀的?这一番交手,又有十来个人被海盗杀死,但这城里百姓本来多是亲戚邻居,许多人见死的不是兄弟便是娘舅,也都纷纷眼红起来,且初见海盗,皆怕得要命,此时死了人,见到血,反而不怕了,一时间都叫喊着扑向海盗。如此可苦了于双全这队人,被两千多老百姓围在当中,不时有人被锹镐棍棒打死,不久便有上百人丧命。而战团中央的于双全也一个不慎,被萧如风当场挑死。这下群盗失去头领,更是无力抵抗,面对汹涌上来的人群,再看被杀同伴的惨状,海盗也终腿软胆寒,斗志全无,可满城军民此时却势如猛兽,转眼间,竟把这队海盗屠尽。

萧如风见此间大事已毕,遂振臂高呼,引军民向汪河这边冲来。

汪河这两队海盗此时也只剩下不足三百人,而且王千也已被桑杰刺死,军心渐散。看着涌上来的军民,汪河心知再也无力回天,瞅了空子,飞身踢下一名骑兵,夺过战马,扬鞭逃去。其余海盗见首领远遁,再无心思厮杀,皆四散奔逃。朱循人等则整队向海盗逃跑人数较众的正南方追了下去。路上又剿杀掉几十残寇。

追逐间,见骑兵们穿着厚重的铠甲,血汗在脸上抹出道道深痕,虽都已是气喘如牛,但依然神情肃穆,阵容严整,马下的朱循不禁赞叹。此时,唐大川和镇国府的家将已经被骑兵们拽到马上,而朱循,路宽,桑杰,韩氏兄弟,车非则在马下飞奔,非但毫不落后,甚至不时窜到马队前方探看,张经也是暗自称奇。忽然间马队旁边窜过两条黑影,鬼魅般闪到前方,原来是刘七还在与那盲老者纠缠,隐约间听那老者尖叫道:“快把神功交出来。”随即两人又向远处窜去。

朱循见状,摆手停下,众人纷纷驻足,张经的骑兵们也都勒住缰绳,朱循道:“贼寇已丧胆,不必追了,大家先回城。”说完飞身向刘七那边追了下去。其他人则听命转头回十方县了。

朱循追出里许,见刘七和老者在一片矮树丛尖上蝴蝶般的翩翩飞舞,虽然好看,却是在性命相搏。朱循也不停顿,掏出剩余的四颗飞蝗石扬手向那老者射出,飞蝗石嗤嗤作响,分袭老者头、颈、胸、腰,老者不敢怠慢,出指戳退刘七,身子疾转,竹竿多头蛇般的护住身体,噼啪四声脆响,把飞蝗石挑落,随即身子疾转,左手轻弹,一枚飞蝗石悄无声息的射向朱循面门,原来老者方才用竹竿挑飞的是三枚石子,却用竹竿连点第三颗石子两下,是以传出四声响,在转身之际已将第四枚石子接在左手,料朱循不备,使阴力甩出。可朱循似早已猜到,不慌不忙伸手将飞蝗石接住。石子进手,只觉那石子在无声的疾旋,一股阴力直透掌心,暗道:好厉害。忙用拇指和食指掐住石子前端,用中指顺势拨动石子后端,啪的一声将飞蝗石挫成两断,回手又甩还老者。两粒石子未打向老者的身体,却封住了他的招式。此时,刘七正探指戳向老者天突穴,老者欲抬竹竿封挡,可待抬右臂,肘部的曲池穴就刚好会撞在石子上,如若闪身后撤,后腰的气海穴也会碰在另一粒石子上。眼见老者不好化解,他却忽的挺得笔直,身子猛然向后弹出,不但避开刘七的手指,也将两粒石子从背后甩到胸前。要说他这招式也不稀奇,只不过身法着实太快,他这一出人意料的快速,便化解了两大高手的夹击。

刘七,朱循还待争斗,却见那盲老者脚点树尖,已如同灰鹤般向远处飞去,眨眼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但空中却依然回响他尖利的声音:“小子,不交出神功老夫跟你没完。”

朱循,刘七收住招势也未去追赶。

“当今之世你称得上高手了。”朱循道。

刘七表情慌乱连连摇摇头,却没说出话来。

“武功是在哪学的?”

“没,没人教过。自己瞎琢磨的。”刘七道。

“哦,这也难怪,若无好机缘,你这身手便算十个师父教一辈子也是学不来的。”

“将军明鉴,确是机缘巧合。不敢相瞒,我是捡到了本绣花的谱子,不知不觉中学得了这身武功的。”

“这倒有趣,不过你这武功固然高强,但太过阴狠毒辣,日后要慎用,你自己也切勿走入歧途!”

“将军教训的是,这武功到如今小人也只用了两次。平时是绝对不使的。”刘七惶恐的道。

“你上次用武功是何时?”

“前年,八月十五。”

“原来当时救驾的便是你。”朱循道。

交谈之际,二人已往回走。路上,刘七道出些来历:原来他出身贫寒,自幼净身入宫,被安置在一间无人居住的小屋里面。因百年前,那曾经住了一位太监,可后来离奇失踪,跟着这屋又接连死了几个人,后人便称此屋不祥,再无人敢住。待刘七进宫,他无钱无势,又碰上房间紧缺,便被安排住进这鬼屋里。后来,他无意中在屋内隐秘处捡到本绣花的谱子,便临习起来。他体弱好静,本来便喜爱摆弄针线手工,自从有了这谱子,更是每日精心研究,未过多久,他再看侍卫练武时,便觉得这些人的手脚极其缓慢,不过当时他还只道自己不懂,也便未放在心上。于是,懵懵懂懂中,他已经将绣花谱上的神功练就四五成。直到前年刺客犯驾,情势危机,他不顾安危,挺身而出,没想到出手便将两名刺客首领格杀。从那时起,始知自己练就了这一身武功,研习的兴趣却反倒索然,且他从不与人动手,这两年进境颇缓。直到方才与盲老者一番争斗,才又领悟到神功的许多玄妙之处,不知不觉又进了个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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