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这才深知果然是上了疯子的当。怒火烧心,见他要走,准备冷不防打他一掌,给点教训。手才抬起来,只听身后有人喊道:“先生请留步。”不得已才把手收了回来。回头一看,居然是师父圣杰打酒回来了,又才松了口气。
圣杰也不看他,上前将葫芦递给了那酒疯子,又恭恭敬敬的拜道:“愿听先生指教。”
张二更加迷惑。
那疯子接过葫芦,却道:“我能有什么教你的?该看的你都看了,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我的事你已经替我完成,难道你还不舍得走?”
圣杰知他言外有意,又问道:“自古以来,万事万物皆有其恒古不变的定数。先生不说,我也明白。只是有些变数却需要先生来指点,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疯子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道:“你也真是有趣,你有麻烦,不去找别人,偏偏来找我这个人见人怕的疯子。你不知道我常来居无定所,到了哪里都是那套说法——既来之,则安之。要是真像我说,天下那么大,哪里不是家?”说完也不再理会两人,径直回家去了。
圣杰听罢,心里已经明白。奈何天色已晚,虽然他入门修行时间较长,不怕夜间凡风,但张二尚未入门,加上又累了两天一夜,当务之急,还需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养养精神。师徒两人这才往镇外方向赶路,暂且找个好点的地方落脚。
走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就已出了小镇。只见不远外的古道旁,立有一间客栈,夕阳照耀下,一块帆布随风摇摆。仔细辨认,依稀还能看得清上面写的两个大字——诚来。圣杰倒不怎么在意。只是张二,虽然学了一些能耐,毕竟肉体凡胎,加上又累了两天一夜,精神才松懈下来,不觉肚子有些饿了。便率先一步,往那客栈走去。
所谓诚来,只有诚了,客才会来。这家客栈,不说别的,光是装饰,就很讲究。用的木料,全数都是紫檀木。先是入门处,一对七尺来高的和田玉迎客狮。门头上的左右两边,各都挂有大红灯笼,内中香油充足,火光灿烂。
张二正在心惊这家客栈的大手笔,走进去一看,里边装饰更是让人惊叹。所有顾客吃饭用的桌凳,无不都是千年红木,而里面装饰门窗用的紫檀木,少则几千年,年代久远的只怕已有万年之久。
里边仅供客人吃饭的地方,左右两边至少各都摆了二十来桌,而且大多都已坐满了客,大厅十分宽敞。从楼上倒垂下来的装饰,件件栩栩如生,都是经过巧匠亲手雕琢,直如活物一般。而且这还仅仅只是一楼。抬头往上看去,客栈居然分有五层之多。也不知道谁能有这么大的资金,撑得起这片天地。
张二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竟出了神。纵使他道心再坚,心中难免都会生起出世还俗的念头。好在迎面忽然走来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女,将他思绪打断,否则真若深陷其中,只怕终将难以自拔。
那少女走上前来,先是给他二人鞠了个躬,道:“二位客官,请往这边来。”随即引到一处靠窗户边的地方坐下。张二被她打断,道心又收了回来,重把目光聚到这少女的身上。
只看她瓜子脸,着淡妆,两眉弯弯似柳叶,嘴唇蠢蠢如龙眼,肤如凝脂,容貌清秀动人,虽比不得玄女,却也不弱于九天。把个张二看得春心大动,连被那女子问了几次话,都没回归神来。圣杰看不过去,拿过册子,翻了翻,就着上面随意点了份烧鸡,让她快些下去准备,好将东西上上来。
好在张二上了年纪,又是见多识广的人,毕竟不可能会被这点假象迷住。重又回归到正题上来。他看师父圣杰坐在那儿,直像木雕一般,想起白天的事,就问道:“刚才那疯子到底什么来历?怎么你去了老大半天,都不回来。中途不会是遇着什么麻烦了吧。”
圣杰道:“麻烦倒是遇到了些,不过要问这老头的来历。他没什么来历,不过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罢了。”
张而听罢,竖起浓眉道:“什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就敢这么放肆?太不识好歹了。”
圣杰毕竟年幼,没他那么重的心机,本来一心为张二好,见他这般暴躁,忍不住摇了摇头,道:“我道你平日有认真听讲,该是知道不少,原来你也只是听听而已,并没有认真去想。”
张二何等阅历,看出圣杰心态有了变化,急忙收住表情,竖直身子,重又整理好表情,才低声下气恭恭敬敬的道:“弟子愚钝,恳请师父点拨。”
圣杰终于于心不忍,张二再怎么放肆,毕竟还是他的徒弟,而且已在无极真人飞升之时发了重誓。既入无极,绝逃不出“天道”,也不可能翻起什么浪涛。索性不再打哑语,道:“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我道真经,实质分有上下两卷,上卷为“听”,下卷为“悟”。“听”卷即是仙师之前讲法时说的那些,而“悟”卷却在我手,除了仙师,再也没人见到过。”正说到此,准备就把真经拿出来,自即日起,开始让张二参悟这本无上法典。
张二好不欢喜,只怕多等一天,就如枯燥牢房上百年,再也受不了了。正好刚才下去准备烧鸡的那少女已把食物端了上来。这刻他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哪还拘束什么礼节?先是抓起一只鸡腿,也管不上师父圣杰,兀自啃了起来。
那少女本来看他有些猥琐,再瞧现在这幅吃香,一时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好在张二没有注意到,她才急忙收拾表情,跌跌撞撞退了下去。
圣杰待这不懂事的少女走后,才又继续讲解道:“万事万物本有其恒古不变的运行之道。我道先为‘听’,‘听’既为‘理解’,只有理解天地之间的运行法则,才能把它运行自如,不被它牵绊到。”
张二抬着一张油腻腻的嘴,连忙“嗯、嗯。”点头赞成。不过手、嘴停不下来,仍在继续解决眼前的这一个“大麻烦”。
圣杰瞧他模样,表示十分理解。毕竟这个老徒弟还没真正脱胎换骨,不像他,早已不食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