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浪沏过茶,递过和尚,道:“师父武艺精湛,想必常年隐居深山,是个方外高人。不知大师落籍何处,是在哪座宝刹修行?”
张二道:“难得萧施主良苦用心,老衲一生漂泊,四海为家。此前曾也到过南海,拜过仙人,学得一些道法。后来梯度皈依,转入沙门,又学会了些佛法。如今身有道家之长,学了些佛门普度之法,暂时还不曾有个落脚的地方。意欲在此慕灵镇附近寻一清净之地,立一寺庙,方便度化这方百姓。今日特地到你府上打搅,正想住上几日,解决眼下燃眉之急。”说罢,接过茶来,微微品了一口。
这茶果真如萧里正所说,极为独特,清热爽口,确实配得起“三味”二字。张二抿了一小口,忍不住赞了几回,道:“好个茶水,果然三味!”。
萧浪听他把那三味吐了格外响亮,脸色有些难堪。不过很快就又恢复过来,试着平和心绪道:“大师见笑了。我常听人言,佛道两家,普度众生,向来无不讲究一个‘缘’字。道家说的清静无为,佛家又有三戒九律。一切自当随缘才是啊!”
张二知他有推脱之意,径直站了起来,转过身笑道:“道有阴阳:一阴为恶、一阳为善。善离恶而不存,恶离善而不在。佛门重因果:前种有因,后则必食其果。我佛慈悲,曾以大愿力普度众生,愿承受世间一切罪恶,度化有缘人。如此说来,萧施主可否正是我那有缘之人?”
萧浪听罢,略微琢磨了些许时候,方才笑道:“萧某身为地方里正,上感王恩,下受一方百姓爱待,不敢辜负于人。”跟着也站了起来,缓缓往张二靠了过去。
张二冷笑一声,道:“施主既然是个没有志向的人,恕老衲多有冒失。还请告辞!”说罢,拂了拂衣袖,准备离去。
萧浪慌忙拉住张二,将他拦了下来,道:“大师既然远道而来,萧某还不曾好好设宴款待,怎么就急着走了?不妨暂且留宿一宿,好歹尝过我妻的手艺,也不枉了师父的一片苦心。再者,一来萧某人还不知大师看准的是哪处清修之地,二来也猜不准大师要建的是座什么样的庙宇。你我不妨坐下来再好好详谈,吃过饭后慢慢商议。”
两人都互相有了一丝了解,这才达成共识。随后萧浪又问了些关于修道的事,和尚一一解答。张二也借此机会询问了些为官之道,萧浪也不含糊,十有八九都说了出来。两人这一细谈,不觉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太阳西下,已是黄昏。
萧浪随邀张二到膳厅用过晚饭,这时下人已经把晚饭准备停妥。又有萧浪的老丈人叶老爷子,以及夫人叶乔慧,一同入座。萧浪把两位恩人介绍了下,又对娇妻叶乔慧道:“这位禅师身具道家之长,是个得道的高僧。今日远道而来,正打算到我慕灵镇建一寺庙,弘扬佛法呢。”
叶乔慧听后,有些不大高兴,心里就在嘀咕:“怎么又是一个假道士?”因为向来儒雅,还是极力控制情绪,热情款待。而叶老爷子更有心机,他知萧浪近来有些骚动,今日忽然变得这般轻松,知道其中肯定出了问题。又见张二长得凶恶,完全不像正派,料想萧浪不久要有动作,只不知道会是什么事。他一向不爱管女婿的闲事,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多问。
怀着复杂的心绪,晚饭过后,夫人、老爷子各去休息,萧浪、张二两人又往小亭走来。
萧浪忽然对着弯月感慨道:“想我萧浪感恩于人,却也有我不得已的苦衷。”
张二知他已经痛下决心,笑道:“我佛宽大,一切有我,施主何必发此感慨?”
萧浪苦着脸道:“男子汉大丈夫,即便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然而造化弄人,世事难料,只怕萧某这次非得背负一个忘恩负义的骂名了!”
张二道:“这个简单,施主静候佳音便是。告辞!”将随身所带追命索魂钉召了出来,念动真诀。只听“告辞”二字刚一说完,还不等萧浪谦虚几句,已化青虹,往金果山飞去。转眼的功夫,已然踪迹全无。
萧浪本来还以为张二不过略通一些武艺,见他施展这手,更是吃惊不小。事后回想,仍然不觉有些后怕。这一来,心里就更有了许多对策。
当夜萧家无事。
到了第二日早,叶老爷子忽然来找萧浪,问道:“昨天来的那个禅师是否还在?昨夜我忽然得了一梦,有些奇怪,听说和尚能够解梦,不知我所梦到的事,是吉是凶。想找他解解。问个方便。”
萧浪道:“昨夜吃过晚饭,我二人本在小亭闲话。后来大师忽然掐指算了算,说有事在身,先走一步。我还待问他什么事,不妨等到天明后再走。他没回答我,驾着一道青光就走了。不知道爹爹梦见的是什么事,能否说与小婿听。或许我也能解开您老的困惑。”
叶老爷子板着脸道:“说来也是奇怪。昨晚不知怎么的,我自在一处闲坐,忽然前边来了一匹狼,冲我嚎了几声。我见他凶,就把狗放了出去。那狗对我一向忠诚,我对它从来都很放心,以为这回狼该被吓跑。没想到才把狗放出去,那狗不但不把狼吓退,居然还和它亲热。我怕它被狼带坏,正想叫它回来。喊了几声,我的狗突然回过头来冲我吼了一下。当我仔细看时,原来养了许久的狗,居然是匹野狼。当时把我惊出一身冷汗。等我醒来,细细回想,才发现,梦里我竟然是头猪!我正捉摸着,越觉得这事蹊跷,想找和尚帮忙解解呢。爱婿既然懂得解梦,不妨看看,不知是好事、是坏事。也好提早防备。”
萧浪听他说完,脸色大变,干笑几声,道:“爹爹这梦太过奇怪,着实有些棘手。我想吉人自有天相,梦里的东西,大多都是假的。不去管它就是。想来那狗不会真的是狼,爹爹您多心了。”
叶老爷听后,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