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孩子的时候总有用不完的时间,尤其是暑假长日漫漫,可以做好多事,可以把院子所有树所有花的叶子都一片片拔光,可以搓上几百个泥巴丸子办家家酒,可以整个下午到河堤游泳或去偷人家的芭乐果园,永远有用不完的时间。但是写起作文来仍然要学着大人教我们的“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地提及珍惜时间,“日历日历挂在墙壁,一天撕去一页,真叫我心里着急。”再用点“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但真正能体会多少是个疑问。
如今长大了,到真的像一转眼的工夫,不再有那么多奢侈的青春供挥霍,而为了配合家庭、工作、朋友、亲戚,人人把时间分散掉了,只有忙忙忙,随时喊着分身乏术,许多时候得一个时间做两样事,一面开车一面吃午餐,一面运动一面看新闻,一面化妆一面接电话,却仍然觉得时间不够用,不知被谁偷去了一大把。
时间这玩意是最神秘的东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往什么地方去,看不到摸不着,但人人希望有多一点,尤其今天紧张的工商社会,弄得每人都在研究如何节省时间善用时间,因而产生了不少效率专家,如果说省时间有名的专家富兰克林,他的“早睡早起,使人健康,有钱又聪明”,小学生个个能背,而在他之后人们都在不断努力发明省时间的工具器皿,但好像并没有多出多少时间,有人说是因为在发明省时工具的同时,也发明了电视与电话,这两样东西把我们大部分人省下的几分几秒,用几小时几天的方式大把大把偷掉。
那天在书店无意中翻到一本效率专家的书,第一句话他就说“你生活上的不快乐全来自不能善用时间”这样断然的结论。“你性生活不愉快吗?”“你沮丧吗?”“你的孩子出了麻烦吗?”据说这些不顺当都可以从善用时间来得到解决。再一看旁边全是这一类的书,“如何控制时间进而支持你的人生?”、“如何在一生中赚取更多时间”、“一分钟管理法”、“一分钟妈妈”让每个人都很想自我改进一番,认为看了那些书之后就可以养出杰出的孩子,有美满的婚姻,有自信,有好的人际关系,事业蒸蒸日上等美好的远景。
我不由得好奇地每本都翻翻,发现他们假设每个人都可以早晨五点起床十二点睡觉,都是很有自我约束能力,都没有生活小节上的突发事件,都没有闹情绪的时候,每一分钟都要像紧绷的弦不能随便浪费。如果要我花一小时在美容院做头发,得趁此时看几篇会务报告;如果得通勤上班,别忘了带个随身听学一种外国语;如果发现自己没有时间看廖辉英的小说,就买本放在皮包内,在银行排队时拿出来读。还有那些每天一分钟做点什么就能累积出效果来的神话,每天一分钟和孩子沟通就不会养出坏孩子,每天一分钟注意皮肤保养就能青春永驻,给了许多的承诺,要考验各人的耐性与坚持。
不知道是该对自己更有信心,还是去信这些效率专家的话,要跟着他们喊口号、填表格、拟计划岂不是将花费更多时间,把好不容易省来的时间又不知不觉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