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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性命之托——医生、病人、医患关系(1)

在太阳底下有两种关系是神圣而圣洁的:师生关系和医患关系。教师哺送知识、智慧和思想;医生接受生命安全的重托。一个事关灵魂铸造,一个事关躯体健康,从人性的基本性质看,医学可以托付给信仰,但实在不宜托付给唯利是图的商业。

一、负载千年人文期盼的医生形象

(一)文化期许和尘世浸染

1.文化的铸就

在古希腊神话中,掌管医学的是太阳神阿波罗之子医神阿斯克雷皮斯。

遍布全球的现代化医院的摇篮正是希腊各地的阿斯克雷皮斯神殿。耶稣的神迹经常通过传递对病人的关爱显现。西方医学从童年起,就传承着宗教大爱的精神。中国古代“悬壶济世”的故事说,“市中有老翁卖药,悬一壶于肆头,及市罢,辄跳入壶中,市人莫之见”。老人正是以自己生命的全部奉献,用来拯救生灵!三国时的董奉治病不取分文,只要求病家种杏树以示报答,并以卖杏所得之谷赈济贫穷,而后得道成仙而去。后人以“杏林春暖”称颂良医美德。

医生拥有人类千年文化铸就而成的职业品质。在人类文化的千年期许中,医生超越世俗,是人神同形的大爱化身。

2.人文素质在先

一教授在讲座时强调医务人员的医学人文素质的重要性,说医学人文素质是医生素质结构中的灵魂和太阳。心外科吴主任不以为然,问教授说:做医生最重要的素质还是业务素质,懂得医学人文这些虚的东西,是能开刀啊还是能看病呢?教授回答:吴主任,你的科里几十名医生护士,业务技术好的医生是否等于好医生?护理技术好的护士是否等于好护士?吴主任说,那倒不等于。教授说:他们差的是什么?正是医学人文素质。教授说,在你科里出现的医疗差错、医患纠纷中,属于技术原因造成的多还是医学人文素质因素缺陷导致的多?中华医学会的权威统计,只有不到30%的医疗差错、医患纠纷的原因是技术原因导致的,其余都是与人文素质、管理有关的因素导致的。吴主任沉默不语。

医生的素质结构由文化素质、心理素质、业务素质和人文素质构成,这些素质单元具有与众不同的内涵。医生的文化素质是执业的必要条件。医生培养周期是所有专业中最长的,学习任务最重的。没有规范的高等医学教育的经历,在主流医学的范围内是无法从事医学活动的。各种职业的员工都需要一定心理素质,但医生的心理素质的重要性并非其他可比。一位营业员的心理素质不佳,至多影响营业收入;而一位医生的心理素质有问题,怎能期待他为病人提供心理治疗和心理疏导?业务素质是医生关爱病人的基本手段,不可能存在这样的情况:一位自称素质很好的医生,但他总是出医疗差错甚至医疗事故。医学人文素质是医生素质结构中的灵魂和太阳。医学人文素质的缺失是根本性的缺陷;强调医生的业务素质而无视医学人文素质是危险而又不明智之举。

3.医生责任大如天

医生是一份需要有使命感的职业。有使命感的医生能更好承担医者的责任。选择了医生这个职业,就是选择了天大的责任。

责任是分内应做的事情。也就是履行应当履行的社会义务,完成应当完成的使命,做好应当做好的工作。父母的责任是养儿育女,儿女的责任是孝敬父母,教师的责任是教书育人,司机的责任是安全驾驶,军人的责任是保家卫国……那么,医生的责任是什么?

医者的责任是:保卫生命安全、提供人文关怀、做好诊疗工作。

在民族和人类安全受到威胁的危急时刻,蒋彦永、钟南山挺身而出,顶住压力,杰出地履行了医者保卫生命安全的神圣的社会义务。

2002年12月15日,广东河源市人民医院收治了一位叫黄杏初的患者。这是中国第一例报告的SARS病例。一周之内,河源人民医院四名诊疗过黄杏初的医护人员相继发病。与此同时,SARS病毒以惊人的速度四处蔓延。2月上旬,广东进入SARS发病高峰期;2003年3月7日,首都北京发现第一例输入性SARS病例;随后山西、内蒙古、河北等省区陆续发现SARS病例;4月,SARS疫情进一步扩散,全国各地共有26个省市爆发SARS病例。至此,中华民族面临着一场重大的灾难,中国政府面临一次严峻考验。

2003年3月至4月,正当国内新闻媒体的报道聚焦中国“两会”的召开和伊拉克战争的时候,关于北京流行非典的消息在流传,国外的媒体和有关国际组织公开发出警告:不要去中国。3月26日,北京市卫生局发言人宣布,北京市输入性肺炎得到有效控制。4月2日和4日,卫生部主要领导先后接受中央电视台和新华社记者采访,称截止到3月31日,北京共有12例SARS患者,北京是安全的。

在这危急的关头,解放军总医院(301医院)外科主任蒋彦永教授挺身而出。4月4日写了一封署名信。信中称,仅他知道309一家医院,就收治了60例SARS病人,到4月3日已有6人死亡。该信以电子邮件的形式分别于4月4日和5日发送几家媒体。

钟南山院士作为国内呼吸疾病的首席专家此刻面临着极大的压力。4月6日,钟南山院士面对媒体,说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话:从医学角度考虑,出现新的病毒和重大疫情是个科学问题。疫情……不仅仅是一个国家或地区的事,而是关系到全人类共同的安全和利益。可以考虑在不影响国家安全的前提下,通过相关合法渠道,寻求国际援助。4月10日,钟南山在记者招待会上,针对卫生部官员继续宣称北京的SARS已经得到控制的说法,断然否定“有效控制说”。

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会永远记住在人类生命安全受到严重威胁,挺身而出的蒋彦永和钟南山,也会记住为了救治患者甘冒生命危险的姜素椿教授。

2003年3月,在抢救一位SARS患者时,解放军302医院姜素椿教授不幸感染SARS,他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在自己身上注射SARS康复者的血清以对付SARS病毒。他的决定基于这样一条医学原理:病毒感染者在恢复期会有抗体形成。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极为大胆的尝试。考虑到姜素椿的年事已高,上呼吸道又曾做过放疗,医院领导十分犹豫,但姜素椿却一再坚持。经过了3次专家讨论后,这次备受关注的实验开始实施。结果,奇迹出现了:注入SARS康复者的血清再配以其他药物治疗,23天后,姜素椿带着9篇、共5万多字的关于预防和治疗SARS型肺炎的论文,走出了病房。

强烈的责任感使姜素椿一次又一次地站在保卫生命安全前沿:1981年姜素椿发现了北京市第一例霍乱,从而避免了一次可怕疫情的暴发。事隔13年后,1994年7月的一个周末,正在公园散步的姜素椿被紧急叫到302医院,参与抢救一位被诊断为肠炎的重症患者。细心的姜素椿通过仔细诊断,确定这是北京的又一例霍乱。由于处置果断,措施得力,从而再次避免了一起重大疫情的发生。

提供人文关怀,是医学最重要的责任,其社会意义远远大于诊疗和护理。

美国纽约东北部的撒拉纳克湖畔,镌刻着西方一位医生特鲁多的铭言:Sometimes cure;Usually help;Always comfort·特鲁多颠覆了医生的职责仅仅是医疗的信念,揭示了给病人以援助,是医学的经常性行为,也是医学的繁重任务,其社会意义大大超过了“治愈”。技术之外,医务人员常常要用温情去帮助病人,揭示了医学的职责≠ 医疗、医疗服务≠ 医疗技术服务。

医者,陪伴人类走过生老病死,扮演的是天使神只的角色,承担的是一份性命攸关的责任。因为这份责任——医生就是夜半三更病孩母亲理直气壮地将你从睡梦中唤醒的人;就是一个简单的午餐中三次放下食物走进急救室的人;就是多少次辜负家中亲人的等候而陪伴在病人床前的人;就是拖着疲惫压抑烦躁而和颜悦色安慰情绪不安的患者的人;就是工作中出现了问题难被理解、投入多、风险大、压力重而收入不高的人……

做好诊疗工作,是医生的基本责任,是保卫生命安全、提供人文关怀的具体展现。医生的责任心,有着明显的专业内涵:意味着专心、细心、贴心、关心、耐心、诚心。

和医生的医术相比,医生的责任心更重要。2005年,安徽阜阳市人民医院刘晓琳医生,在诊疗时警觉到喂养患儿的奶粉可能存在问题,自己掏钱让患儿父母去化验奶粉,终于找到导致“大头娃娃”的罪魁祸首——伪劣奶粉。2009年3月28日下午5时,刘晓琳医生像往常一样走进病房值夜班。

重症监护室里的两个患儿病情相似,呼吸困难、吐粉红色痰,有肺炎症状,也表现出急性肺水肿症状,但是在另外一些症状上,却又与肺炎不一致。

强烈的责任心让刘晓琳警觉起来:这是否是某种传染病?因为她了解到3月27日也有一名症状相似的孩子死亡。她立刻把情况向院领导和市疾控中心领导汇报。29日上午8点多,市疾控中心专业人员来医院采集了标本。安徽省卫生厅和卫生部旋即派出专家,不久,经卫生部、省、市专家认定,该病为手足口病(EV71病毒感染)。

也许,我们不能成为钟南山那样的专家,也许,我们不能具有姜素椿那样的业绩,也许,我们不能获得刘晓琳那样的声誉,但是,为医者不能没有责任感。某些医生永远只能收到医疗费,有使命感和责任感的医者收到的更多——收到患者的感念。他们会念你们的名字:在幽静的乡村庭院中,在低矮的建筑工棚下,在亲朋好友的聚会上,在庆幸康复的泪花里,在生命安详走向终点前……

4.现实中医生的异化

威廉·科克汉姆指出:美国公众对美国医学界及其所提供的卫生保健服务的意见主要是来自经济和社会原因。最常见涉及的问题有两个:一是卫生保健服务的成本增加,二是自称拥有优越技术和成就的医学界并不能够做到向美国公民提供高质量的卫生保健服务。这两个问题的根源,都是由于美国是围绕自由化市场的经济利益来组织医疗服务的。

根源于医学商业化熏染的医学异化正在改变医生的职业品质,物质利益逐渐成为一些医生医学活动的真正动力,并使医生的人文声誉受到致命的伤害。医生成为行业既得利益体系的维护者。他们将利益而不是人文使命作为提高工作效率、研究和开发的驱动机制。有部分医生完全丢弃了人文使者的职责,越来越异化为商业的信徒。这种情况在德国也同样如此。

德国学者耶尔格·布勒希揭露了被药商锁定的医生。

医生行医助人,也受别人关照。药品公司每年为每位医生支出8000~13000欧元,这笔营销支出促使医生开出特定公司的药物或医疗产品。

合法营销和非法牟利之间的界限很模糊。在“加油上路”计划里,医生和业务员在加油站碰面,医生听业务员介绍产品,业务员帮医生加油买单。

2003年3月,慕尼黑检察署对史克必成药厂总部调查发现,曾有医生接受旅游招待,前往观赏1998年在巴黎进行的世界杯足球决赛和F1方程式赛车。该药厂还涉嫌替医生支付书籍和电脑费用。德国的法定医生进修,现在大部分公开由制药公司安排,只有极少数是医学界独立办理。他们调查了51场所谓独立进行的活动,其中32场很有可能有罗氏、拜耳、辉瑞、赫斯特等厂商参加。

中国医学界出现的“看病贵”、“红包”、“回扣”、“过度医疗”等现象传递着一个共同的信息:尘世浸染中医生的职业品质人文含量退减,医疗救助不是爱的奉献而是趋利的商业行为;从医更多的是为了获得令人羡慕的职业回报而不是选择一项伟大的人道事业;医生很难摆脱生活的压力、物欲的引力和管理体制的阻力而抵达文化期许的大爱境界。

(二)神圣的职业属性

1.本体属性

生命健康,是人的世界之本,没有健康的生命,一切都没有意义。医学与生命健康具有直接同一性,医学的性质和状况,直接关系到人之生命存在的内在依据。世界上众多学科和行业中,唯有医学以护卫人的生命健康为己任;其他学科和行业归根到底都是为人的生命服务的,其价值在某种意义上说,都是属于“工具之学”,无论是数学、物理、化学等理论学科,还是计算机、航天航空、工程机械等应用行业,都是人的生命的“御用工具”,只能改变人之生命生存的外在条件,和人之生命的存在不是本质的直接同一关系。

因此,执业于医学之医生,具有与其他职业不同神圣的职业属性。

2.人文属性

人文属性是医生品格属性中的核心,它支撑着医生以人文的价值观念引领着自己面对这一份厚重的工作。在千千万万种职业中,只有医生是生命健康的护卫者。每一例成功的医学救治,每一次真诚的人文关怀,医生把医学人文的温度传导给每一个病人,温暖了千千万万家庭,代表文明社会、国家和政府为患者兑现一项基本人权——生命健康权。生命的健康存在是文明存在的基础,是人类价值的集中体现。医生职业的人文属性价值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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