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末沙漠。滚烫的黄沙也是在半夜凉初透。一抹苍凉,半缕忧伤始终伴随着一对母子。沙漠的夜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睡着的恶魔。陈氏带着儿子找了一些干枯的植物,那些植物表皮干硬,颇有几分不屈的风骨。那根如一只只的触手,死死的探入地底深处荀昭废了好大劲才折断了几株枯木。他们把枯木堆砌,摩擦生火,一片死寂的沙漠有了几缕温暖的火光。天上繁星浩瀚,地上火苗飘散。火花一蹿比一个高。荀昭轻轻的依偎在母亲身怀,只有如此,他才能感到安心。所有的一切都如一个噩梦。他们在噩梦中看见血染红了夕阳。于是,出于恐惧,他们逃亡天涯,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陈氏却是不敢入睡,她轻轻的抚着荀昭的头发。用尽了余生的柔情。陈氏平放起儿子,站起身,北风朔朔,卷不动黄沙漫漫,下夜的沙漠冰冷。她察觉,这一刻的世界太过诡异,诡异之中是沉沉的压抑,肃杀的气息。
“哐当,咚”一声声响从远处传来。
陈氏骤然一惊,心一紧,镇了镇心神,她知道自己不能慌。她理了理乱绕的发髻,坐在荀昭的身边。
“昭儿,醒醒。”
荀昭听见这熟悉温贤的声音,不由得咧了咧嘴,反身抱住了母亲。
陈氏也婉儿一笑,脱下了手腕的那个从不离身的镯子,藏入了荀昭的怀中。
荀昭睁开眼,繁星满天,母亲在他身旁供他依偎,很温暖。
“昭儿,我刚才听见那边有什么声响,你人小,不容易被发现,你去看看。”陈氏往身后刚才那声源的反方向指去。只见那边漆黑如墨,与天空接连一线。
荀昭微微一笑,迅速的朝着后方寻去。
陈氏立即灭了篝火,青烟飘散,隐入黑夜。
不一会,她便看见前方有火光窜动,黑夜显出几点星火。
渐渐地,前方的人越聚越多,围成一个半圆弧形。
陈氏王望着明亮亮的火把,心中却是焦急,也许这便是她的最后一个夜晚。她想让荀昭逃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她害怕荀昭出事。所以她想让着快些落定。
陈氏暗自祈祷。那群人有序快速的将她包围。这时从中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胡须丛生的男子,此人生有几分杀气。
他举着火把点亮了篝火,周围一片亮了起来。
“就你一人?”那胡须男看上去甚是狰狞。
陈氏低下头,声音清晰的喝到:“就我一人”语罢抬起了头直视着那胡须男。
胡须男子丢下火把,一把捏着陈氏的颈衣襟,一字一顿的说道:“他在哪里?”
陈氏意在荀昭,想甩开他的手,却不料他的拳劲太大,衣衫裂了一条缝。一爪血痕在她的颈部泛红。
“他死了”陈氏眼神变得无所畏惧,瞪着胡须男,恨意开始弥漫。
胡须男不语,暗自想到:“他怎么会死,就算中了毒仙九缕的香散谣,凭他的功力,最多受到重伤,不敢轻易运功,而这女人又是哪来的。”
胡须男正思索着,陈氏双手摇摆浮动,淡淡荧光在手中浮动,从手心向胡须男脚下蔓延。
胡须男不屑的一跺脚,陈氏的术法便被震破,手指鲜血流淌而下。
“太弱了,才刚入境的术法师,你这种小喽啰怎么会跟在他的身边。但他的气味就是在这里消失的。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胡须男亦是狠毒的看着陈氏。胡须男见陈氏不说话了,提手一折,陈氏手腕一声脆响。胡须男跨前一步,一只手扼住陈氏的咽喉。陈氏的右手已经使不上力,左手死死地抓住胡须男的右手,迎上那如此凶恶的眼神也是毫无惧意。只是眉宇间隐有一丝忧伤,藏捏的恰好。在浮世,不管武师还是术法师,都分为入境,破镜,立境,观止,玄微五个境界,至于再往上,便超越了人类的极限了,还未曾听闻过有人突破了玄微大宗师之境的。而每一个境界都有着本质的差异,而每一个境界要提升都异常困难。特别是术法师,要达到入境也需经历许多年,十分不易。
胡须男提起陈氏瘦弱的身体,往下狠狠地一摔,接着便是一大耳刮子。陈氏痛的已经麻木,汗水参着血液滴落黄沙,卷起一颗颗的血珠。陈氏含笑,试着站起来。嘴角溢出一口血,雪白的牙齿已染得通红。清晰的五指红印在脸上辣辣的发烫。还未等陈氏反应过来,胡须男又是一脚,直踩她的膝盖。剧烈的痛疼拉扯着她大脑的每一根神经,终是熬不住晕厥了过去。
荀昭望着远空,群星泻下了一地的寂寞与悲怆。他望向四周,一片漆黑,原本能看见的火光也被遮掩。他想,走了这么久,连虫都没遇见一只,那还有什么人。不过心还是变得慌乱起来,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在心底打鼓。
“常将军,水。”一名副将小心翼翼的供上一只水袋,鼓鼓的。胡须男常将军一手抓过水袋,抿了两口。朝着陈氏那边望去,又向副将使了个眼神。副将点点头。吞了一口水,朝着陈氏吐了去。如此反复四五次,陈氏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眉头紧锁。
她不由得慌了起来,荀昭也许就快回来了。她默默的祈祷,昭儿,别回来,快逃,逃得远远的,好好的活着。
常将军随手一抛手中的水袋,水袋落地,清水静静流淌。
“不说是吧。”常将军提出匕首,匕首锋芒毕露,寒光混着皎月,令人眼前一闪。他把匕首慢慢的移到陈氏的脸上。“说吧,折磨着死去很痛苦,我常武向你保证,只要说出他的走向,我放你一条生路。”
陈氏一口唾沫向常将军吐去,常将军向旁边一侧身,便躲了过去。蓦然,陈氏使出全身力气,向匕尖涌去。常将军手一伸直,匕首在手掌心旋转一圈,陈氏一下猛地撞向了匕首柄部。
“还挺机灵的,这样死了,不是太便宜你了。”常将军起身,手一招。“交给你们了。”
副将一躬身,向身旁的几个人点了点头。也随着常将军而去了。
三名士兵跪地暗笑了起来。
常将军向圈外走去,所有人有序的让开一条路。
荀昭定眼一看,前方烟火并茂,火光通天明亮,心中更加的不安。加快步伐向那边奔去。
四周一片幽静,唯有三名男子欢呼着,狂笑着。女子的声音凄厉悲恸。衣裙在她的身上撕裂成碎片,她似被蹂躏的花朵,风雨飘残,狼藉一片。凋零成泥,碾落成灰。
陈氏渐渐地没有了哭声,一滴清泪从眼角溢出,如荷叶露珠,沉重的滑落。
荀昭已伏在不远处的沙丘之上,火光混着泪花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不敢动,他只恨自己渺然于天地,无可奈何的看着母亲。
陈氏的衣物一层一层的被撕开,肌肤一寸一寸的裸露了出来。
“也许你并没有走远,或者,你就在附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使味道在此消失,不得不承认,好算计。你是什么人,难道就看着她。”说着指向了陈氏“替你掩过。”常将军凝气扩音道。声音如同泛波的水面的涟漪,向四周扩散,一阵推着一阵前行。
“这就是龙拒的处事之法吗?你还算是个男人吗?”洪亮的声音如同天际震雷,鸣响于天地。
荀昭脑海翻腾模糊,下唇已咬出一排血痕。听闻常将军的话语,便有如一把利剑直戳他的心脏。那根最弱的弦便被轻易的撩拨起来。
他红着双眼,看着母亲被一群禽兽似得人围上。他们大笑着,疯狂着一层层的撕碎母亲的衣衫,他看见了母亲无奈绝望的眼神。那眼神已经深深的刺入他的骨髓,成为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伤痛。他泪流满面,决堤的河流在这一刻仿佛流干殆尽。
荀昭双手死死嵌入泥沙,手臂筋脉毕现。怒气与恨意交织于心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一洒泪,立起身子,便想冲上去。他要像母亲守护他那般,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他想把那群人都杀了,对母亲说,有我在。只是,自己太弱了,他好恨,恨自己没有好好练功,好恨自己这般的懦弱无能,什么也干不了。他好想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母亲还在身边,他还能看见母亲祥和的脸,还能听见母亲叮嘱。他不要母亲再被摧残,他要那些人全部死,全部死。
荀昭刚踏出一步,突然头部如开裂似得疼,然后便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而在荀昭的后方,一名衣袍开裂,略显狼狈的男子正看着晕倒在地的荀昭道:“去了也是白搭,常武老儿,下次该换我们会角色互换的。千里追杀,还不是没杀死我。”男子冷笑了一声。拖着荀昭朝着常武后方绕了过去。
常武盯着没有了气息的陈氏道:“伯恩,中了香散谣,这次你别想活着回靖国。”他手一招,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