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梦里草原有多远?
这么多年,望着干旱少绿的西海固荒山,在黄风漫卷的沙暴天,想着草原,念着草原。
博大宽阔的海岸,绿草白云的远天,自由的血液融入躯干。黑色的牦牛,白色的羊群,帐房升腾着的袅袅炊烟。牛羊咩咩声滑过耳边,午夜的星空繁茂幽蓝。
在眼睛与眼睛之间,转换着无声的语言。有些场景可以交换,一些记忆可以长传。
二
常以为前世,一定在广袤的深处,骑温顺或狂野的马,在缤纷的野花中穿行。
今生,不断鞍马劳顿,背包出行。把希冀行吟的脚步湮没在异乡的烟尘,却于匆忙之间忘了来路,不知归程。
事实上,没有安顿好心乡的孩子,会有无处言说的忧伤。
一路行走,一路思忖。干净的眼睛和干净的心灵于现实无用。谁来安抚那些焦灼的灵魂?
三
如果我是一株行走的草,草原就是梦里的母亲。
太阳,总能穿过清澈的蓝天,用炽烈的手抚摸着山峰、草地、牛羊以及你和你的心灵。
苍鹰,以智者的高度掠过长空,在头顶盘旋。每一次俯冲,都会与你对望同样寂寞的眼神。
野花,纤纤的身姿,淡淡的幽香,杂乱也是芬芳。撒进绿毯的星辰,凭添了诸多烟雨之外的平和宁静。
野草,株株卑微亦不甘沉沦。柔软、美丽如平铺的诗行,摇曳着脉脉柔情。绿色棋盘是大地上最温情的风景。
牧人,豪饮后策马而过,微醉微熏。长长的花袍,辽远的歌声,几分不羁,几分悠闲,几分道骨仙风。让人生穿行于生死两岸的浮想,直把过客当作乡人。
长者般的马头琴,悠扬在静谧的黄昏。一片片绿茵涌来,如爱抚,像牵扯,缠缠绵绵,似轻吻。那首世代相传的《奔马》流淌着缰闪、镫动、马嘶、蹄响,粗犷而悠扬,有节奏地震撼草原,澎湃胸怀,豪放又恬润。
一架躺在风里的勒勒车,拥抱着曾经的热爱与风神。夕阳慢慢躺倒在大地的怀抱,留恋着,草原却自然地下沉。苍老的老阿爸,肥硕的老阿妈,一如父母,慈祥安宁。
鸟儿展开翅膀低低盘旋,马儿套着铜铃撒欢驰骋。心被铺向天边的绿意引导,画我如梦般蔓延的年轮。
四
现实与梦,本就是两种不同的人生。梦里的草原,终究是以赴约的姿势呈现在我现实的行程。
扑入她宽厚苍凉的胸膛,痛哭失声,还是忍住满心悲喜,静静地、深情地与她对视,传递思念与向往的眼神?
无论风雨,会在路上。一头有个家乡,一头有个异乡。铭记的同时寄语希望,渴望的心灵装满激动。
想象自己会融入的草原生活:
挥鞭策马,扬蹄催进,向无际的天边驰骋。头顶帐篷,吮吸青草和酸奶的气息;携好友几人,穷尽时光,成就一段经典的友情。
人不能自外于山水。当明日启程,我这株行走的草,仍旧替耽溺在红尘里的自己,招魂,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