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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不小心磕了电信

上面说到谷歌为了讨好山景地的居民,为整个小镇提供免费的无限网络服务。小镇的居民得到了好处,但是这直接抢了电信公司的生意。像美国老牌的电信公司AT&T,它也在开设类似的服务,比如为星巴克咖啡店里提供无线宽带,这就跟谷歌有了直接的正面冲突。

而谷歌也不仅仅在山景地摆个姿势、献点爱心,而是在背后下一盘很大的棋。谷歌目前还在美国的多个机场提供无线网络服务,并打算把地盘扩大到更多的美国城市里去,电信公司对于谷歌横插一脚无线业务的做法,感到十分恶心。

但是,这只是谷歌跟电信公司之间众多矛盾的冰山一角。

谷歌和电信公司最大的矛盾聚焦在“网络中立”(Net Neutrality)政策上。这是美国政府目前对互联网的一条根本政策,最早是在2005年由美国主管互联网的联邦通讯委员会(Federal Communications Commission, FCC)制定的。

什么是“网络中立”呢?前面曾经说过,这个“网络中立”的原则简单地讲就是互联网应该是一个开放的、中立的平台,不应带有任何歧视性,任何提供互联网接入服务的服务商或是互联网内容的提供商都不得设置各种限制(包括政策上、软件上、硬件上)去阻止他人接入互联网或者使用互联网。而这个“网络中立”的最初源头则是美国政府对电信行业的管治政策:任何电话公司之间的网络必须互连互通,任何电话公司不得排挤任何型号的电话机,不能拒绝任何人对于申请开通电话的要求,等等。

谷歌是这个“网络中立”政策的铁杆支持者。乍一看,这条政策有理有据,公平公正,谷歌支持它也说明谷歌的觉悟那是相当高。但是电信公司却不这样认为,他们觉得这个“网络中立”原则在偏袒谷歌这样的互联网巨头。

电信公司的不同意见不是没有道理,他们觉得互联网基础设施成本以及宽带的接入和维护成本都是平摊到每一个用户身上的,但是现在像谷歌、Youtube、Facebook等网站的流量实在是太大了——有数据甚至称Youtube占据了加州(Youtube服务器所在地)50%以上的互联网流量,所以电信公司觉得大部分的宽带资源都让这几家公司占用了,俨然我是给你提供私人服务,所以应该按照谁用得多谁出钱多的原则,而不是这种绝对的公摊。

这就引发了两个阵营的对抗,一方是谷歌、Facebook、亚马逊、eBay等大型网站,大声为“网络中立”唱赞歌,认为这个政策维护了互联网的公平和公正;另一方是AT&T等美国电信公司,他们觉得“网络中立”为这些大网站大开绿灯,为他们垄断市场提供方便,因为谷歌这样的大公司财大气粗,有钱买服务器,改善硬件设备,能够提高自己网站的访问速度,而小网站则没有这个实力,这就把一些中小型企业挤到了一边,这是不正当竞争。AT&T还出资赞助一个叫“别碰互联网”(Hand off the net)的组织,专门反对这个“网络中立”。

电信公司还提出不少建议,比如对宽带接入分级,按级别收费,向谷歌等大网站收取额外的宽带接入服务费,等等。当然,谷歌就纠集其他互联网公司出来谴责电信公司“你是想钱想疯了吧?”家里缺钱的话,出门往右,过两个十字路口,有一家银行,上那抢去。

不过无论是以谷歌为代表的互联网公司,还是以AT&T为代表的电信公司,在经济上都有巨大的实力,在政治上也有巨大的影响力。大家上面都有人,因此谁也不把谁放在眼里。于是各自发动舆论攻势,采取政治游说,最后闹到美国国会,升级到国会议员为这个问题开吵了。“网络中立”因此也成为现在美国政治上的一个重大议题,支持和反对的声音旗鼓相当。2008年美国总统竞选的时候,奥巴马就支持这个政策,而麦凯恩则持反对态度。支持的一方大多从社会公平的角度出发,觉得只有这个政策才能保证互联网资源被公平使用,否则的话富人有钱就享受更好的服务,有失社会正义;而反对的一方认为自己也是从社会公平的角度出发,因为现在的政策不利于小网络公司的发展,客观上导致谷歌等网络巨头垄断市场。

奥巴马2009年上台之后,对2005年的“网络中立”原则进行了补充,提出“网络服务提供商不得歧视任何内容和程序”。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替哪方说话。这也是奥巴马被认为跟谷歌有共同利益的重要证据之一。而麦凯恩虽然没有选上总统,但是依旧在国会敲着桌子、挥着拳头,要求修改这个“网络中立”原则。

而让谷歌和电信公司大打出手的则是2009年谷歌推出谷歌声音(Google Voice)一事。这个谷歌声音和Skype类似,通过网络就可以直接拨打电话。电信公司对此类公司一直都是牢骚满腹,因为无论是谷歌声音还是Skpye都无须把钱投资在基础设施上,却能够享受电信公司花巨额资金建起来的通信网络,占尽了便宜,电信公司又觉得不平衡了。

这就涉及美国的法律了。根据美国的法律,电信公司被归为一般承运商(Common Carrier),受到诸多法律条文的管制;而Skpye则不被归为一般承运商,因此也免于受这些条文的管制。也就说过,差不多用途的东西,都提供电话服务,被当作不同的对象进行管理,所以电信公司觉得很不合理。AT&T等电信公司也强烈要求把Skpye和谷歌声音归为一般承运商,而不是当作简单的网络或软件公司来对待。

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没有理清,结果谷歌掐断了用谷歌声音打往美国一些乡下地区的电话。谷歌为什么这么做呢?这又涉及美国复杂的电信系统。美国的电话公司分本地业务和长途业务,分属不同的公司运营。当本地电话网接入长途电话网的时候,本地电话网的服务商必须向长途电话网的服务商提供一笔服务费,当然,这笔钱最后是分摊到用户的账单上。所以美国一些偏远的乡下地区在拨打长途电话时,话费相对就会高一些,因为电话要通到这些地区,电话线杆子就要多架很多根,成本就高了。

用谷歌声音在美国拨打美国国内的电话是免费的,也就是说,谷歌声音的用户拨打一通电话,谷歌就得向AT&T这样的电话公司交一笔费用,但是无法从用户那里收钱要回成本,谷歌为了控制这个运营成本,于是就把用户通过谷歌声音打往美国部分乡下地区的那些话费较高的电话给掐了。

这直接影响到电信公司的收入。更何况,美国本地电话基本都是免费的,电信公司的固定电话的主要收入都来自长途电话,现在这个收入的大头被谷歌掐掉了,这让电信公司火冒三丈。2009年9月,AT&T直接把谷歌告到了美国联邦通讯委员会,要联邦通讯委员会来评评这个理。AT&T认为,第一,现在把谷歌声音当作软件公司,这是不对的,应该也要把它归类为电信公司的一般承运商,这样大家才算平等,才能公平竞争;第二,就算你谷歌是软件公司或是网络公司,你也得遵守“网络中立”,你不是天天在喊“网络中立”嘛,既然你那么支持“网络中立”,现在为啥把人家的电话给掐了?

谷歌的律师们当然也有充足的理由为自己辩解,比如说谷歌声音是软件,因此旗帜鲜明地反对把谷歌声音划入电信的一般承运商,而且“网络中立”也只适合互联网,现在是网络对电话,这个原则不适用,等等。此外,谷歌还指责电信公司的人品问题。谷歌说通过自己调查发现,很多打往乡下的长途电话其实都是色情电话,色情电话服务故意架设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为了多骗点长途电话费,在这中间,电信公司在赚黑心钱,我把这种电话掐了,也算净化了美国的社会风气,功德无量。

谷歌声音和电信公司之间的这顿架现在正如火如荼地吵着。但是不管怎么吵,谷歌声音和Skype的定位或者归属的确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联邦通讯委员会现在已经开始对这个问题展开调查了。

这里顺便再说句题外话,谷歌声音目前在美国境内拨打电话都是免费的,而Skype则是收费的,这也等于谷歌开始砸Skype的场子了,Skype在表面上联合谷歌对付电信公司的同时,还一直在盘算如何在背后揣谷歌一脚。

除此之外,谷歌和电信公司之间还有另外一层恩怨。因为谷歌也好,苹果也好,现在都有自己的手机,这就需要同电信公司合作。比如谷歌的Android选择了AT&T作为手机服务供应商,而苹果的iPhone同样也选择了AT&T。这倒没什么争议,该交钱的交钱,该提供服务的提供服务,合同上白纸黑字都是有规定的。但是现在手机都能上网了,而谷歌又是一个互联网内容的提供商,无论是Gmail,还是Youtube都可以通过手机使用。这样一来,就把问题搞复杂了,因为每个人都希望竞争对手的产品不要出现在自己的平台里,尽量去限制它。比如iPhone上面就曾无法使用谷歌声音;谷歌也曾阻止通过iPhone使用谷歌Talk发短信。这些做法都需要AT&T的配合。这样一来,关系全乱了,这几个公司之间谁跟谁是敌人,谁跟谁是朋友,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而最让电信公司愤慨的则是前面提到过的谷歌直接介入电信业务。2010年2月,谷歌开始了一项叫作“光纤社区”(Fiber for Communities)的计划。这个计划实际上是谷歌的一个实验项目,研究的对象是宽带,谷歌号称他们正在开发的宽带比目前电信公司提供的宽带在速度上快上100倍,是全宇宙最快的。按照这个计划,任何人口在5万至50万之间的美国城市都可向谷歌申请,谷歌会根据申请选出一些城市进行试点,也就是免费提供传说中上网速度能快100倍的宽带服务。

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谷歌收到了600多个城市的申请。美国堪萨斯州州政府所在地托皮卡(Topeka),其实也就是个10几万人小镇,为了吸引谷歌的眼球,竟然决定在2010年3月份这一个月里把小镇名字改为谷歌。这个美国内陆城市的市长叫做比尔·波顿(Bill Bunten),市长大人都79了,自己不会上网,但还是在媒体面前说,“如果谷歌给我们装上了上网速度快100倍的宽带,那么年轻人都会待在家里上网,不会跑到纽约等大城市去打工,这样我们的人口就不会流失了。”

这次煽情煽得谷歌也感动了一把。谷歌说虽然我们要逐一审核每个城市的申请,但是这份情我们还是领了。为了表达谢意,谷歌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在2010年4月1日愚人节的当天宣布把谷歌改名为Topeka。当然,有效期就这一天。

谷歌自导自演的“光纤社区”年度大戏在媒体面前大出风头,但是电信公司的意见不是一般得大。虽然谷歌说这个项目仅仅是实验,并不是要同电信公司正面竞争,但是智商正常的人都看得出谷歌准备跟电信公司抢饭碗。

不光如此,谷歌还跑到联邦通讯委员会,也就是美国主管电信行业的政府机构,说美国现在的宽带标准实在太烂了,一定要升级,否则美国就要落伍了,旁敲侧击地贬低一下电信公司。这些话谷歌也同样拿到媒体去说,对电信公司的服务质量偶有抱怨的美国用户立马就成了谷歌的粉丝。这让电信公司很难堪,因为谷歌只是从质量角度入手来“实验”自己的宽带,因此电信公司想回击又使不上劲,只能说谷歌这一招太阴了。

而在谷歌的作用下,美国联邦通讯委员会已经推出了美国2010宽带行动议程(Broadband Action Agenda),旨在全面升级美国现有宽带服务的基础设施。谷歌也由此摇身一变,成了美国宽带领域的技术先驱。

所以,美国的电信公司现在都对谷歌严加提防,万万不能让谷歌进来插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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