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如竹和珠珠快步走到叠榭前,这才看见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揽秀轩,二层都用竹帘挡着,看不出上面有人没,那正有几个姿容秀丽的少女站在湖边焦急的张望。
一身着樱色深衣的少女拉着身边着绯色深衣的少女,焦急不已:“三姐,二姐不会有什么事吧,刚才在水中挣扎了那么久,如果有什么事我们一会怎么和母亲交代。”
那少女摇摇头,语气尽是自怨自艾:“船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也不知道,左右都是些嫡女,我们这些庶出的又能做些什么呢。”
旁边闻言的少女脸色也趋于平静。
如竹看那船上仅有站了四个少女,似乎是围着一着牙色深衣女子,京城比宣州的位置更靠南一些,因而六月天更是燥热,本来穿的就单薄,被水一浸湿,少女曼妙的身材一览无余,身边有一着月白色的男子,衣服也是湿透了。他将自己的外袍套下盖在那落水少女身上,虽然没有什么用,但也廖胜于无。
船上的几名少女脸色惊慌,已有两个跪在她身边,晃着那少女不停地唤她:“思南,思南,你快醒醒!醒醒!”
那少女悄无声息,那男子为了避嫌已经到了船的另一端。
船原本走得不远,这就划到跟前了,若竹见她们只是徒劳的晃着那叫思南的少女,那男子看船靠岸,急忙躲在一旁被下人引着去换衣服了。
离思南最近的少女见时间已久,就颤抖着拿手指放在鼻尖试探,攸地将手收回,大声尖叫:“她……她没气息了……”
苍了个天的,如竹旁观的心思顿时就没了,急忙冲伺候在旁的侍女喊道:“快请大夫!”然后急忙跳上船,将那原本侧躺的女子用劲放在自己腿上,“珠珠,快来按她的后背,用力!”
那着樱色深衣的少女跑上船,也不敢去拉她,只是质问:“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二姐她……”话还没说完,眼泪就落下来了。
如竹一边低头看落水女子有没有把腹中的湖水吐出,看有些作用,便喊:“接着来,她已经开始把湖水吐出来了。”
两人配合着让思南吐了不少湖水出来,她仍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如竹心中着急:“大夫呢,什么时候能到!”然后和珠珠将她放平,将那件覆在身上的衣服丢在一旁,自己的外袍脱下垫在她脖颈之下,然后下颚抬起,口也微微张开了。
珠珠紧张地说:“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这能行吗?”
“行不行,都要试试。她还年轻。”
如竹将双手交叠用力按压她左边的心脏,心中一边默念着一二三四……她看着周围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些气喘吁吁地说“你们在这里看着倒不如赶紧找人来帮忙”,人群这才散开一些,她又低头给思南渡气,再按压心脏,这样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已有大夫和一贵妇匆匆跑过来。
那女人抢在大夫上船,看一陌生少女正按压自己女儿的胸部,还竟然用口渡气给她,难以抑制的怒气冲上心头,她上前一巴掌就打在如竹脸上,用力推开她:“你是谁家的贱种,竟然敢这样作践我忠勇侯府的嫡女!”
如竹没防备被推倒在地,人重重地摔在床弦之上,她站起身来气道:“夫人你误会了,不是我……”,那妇人觉得还不解气,听她要辩解更觉得生气,竟上前直接将她用力推入湖中:“你这贱蹄子,如此胆大妄为,让你也尝尝这被淹的滋味。”
忠勇侯夫人原本打了如竹一巴掌,虽然怒火中烧但有些后怕,怕是打到了哪家的贵女,她定睛一看,京城中世家贵女她多半都能认得出来,这个陌生的丫头如此衣衫不整,定然是谁家的庶女,竟敢对思南下这样的毒手,登时胆气十足,上前就将她推入了水中。
如竹一个倒身又被推入水中,不防备喝了一口水,她急忙闭气手脚并用的划水,告诉自己这是岸边,不用慌张,心中惊讶又无奈,大怒又大悲,她看这一群娇小姐无人知晓急救,即使刚才救人的那男子也定然是要避嫌的,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少女殒命此地实在不忍,没想到这妇人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她推入湖中。
正往前划水,就感觉水中又坠入了什么,她被水波往湖中又推远了些,不由地心里暗暗叫苦,她并不会游泳,学了个半吊子只能憋气划个几米,但是靠岸应该问题不大。
现在……正觉得有点慌乱,她被人胳膊一捞拥入怀中,整个人一下子就脱离了水面,她急忙脱离那人的怀抱,跪在地上咳了几声吐了些水出来,心中警铃大作,这个身手绝对不可能是女人。
她稍作犹豫睁开眼睛先是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在船尾,中间隔着帘子众人都看不见自己,她才松了一口气,这才紧张地抬头去看下水救自己的人。
却见李湛之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全身也已经湿透了,站在船板上不停的“滴答滴答”地滴水,李湛之冷冷对船夫:“将忠勇侯夫人及小姐尽快少年送下船,送本世子到水心榭更衣。”众人在李湛之面前倒是不敢窃窃私语,船才行了几米就听到人惊叫:“二姐,你醒过来了……”本来就有些呆滞的如竹听到这句长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始拧自己深衣的水。
这时才听到珠珠哭喊声:“明明是我家小姐救了这位小姐,夫人不问缘由就将我家小姐推入湖中……”
湖边一瞬间又热闹起来……
如竹闻言就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跳起来了,她刚才一直对付思南急救,又被推入水中,现在被捞上来坐在船的甲板上,手上也没劲儿再去拧。索性浑身湿哒哒地坐在那里,穿过片片碧荷丛,阵阵微风吹过,虽然在烈日之下但因她全身湿透了,还是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李湛之也毫不避讳坐在她旁边:“你现在也知道我那晚上的感受了。”
如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湖水打湿了他的长长的睫毛,侧面看更显眉眼深邃英气,挺鼻之下嘴角浅浅的往上微勾,别有一番倜傥之意……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刚才被打的脸火烧火燎起来,急忙回过头用手轻轻拍了两下无奈道:“大人说的不错,果然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嗯,你就没别的话同我说?”
“有,也不知道大人身边有没有这么大的丫鬟衣服,我……”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下意识的说。
“许小姐难道不该先感谢本世子的救命之恩吗?”看着她又居然坐在船边,手探出去正往荷叶上洒水滴,滚圆的水珠如珍珠一般在荷叶上随着微风滚在滚去,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煞是好看。看着她乐在其中,他心中掠过一阵不悦:“在湖中心这样的荷花丛中,找一个人并不容易。”
许如竹坐回去,衣服贴在身上,她作势拉了两下,又默默地叹了口气,这才想起来李湛之战功彪炳,他的父亲被进爵为护国公,原来这府邸是他家的,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随便拉出来一点什么看看,都会有生生把人逼死的既视感。“小女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可大人如今贵为公爵世子,权势财富美色哪样不是唾手可得,不知道大人现在还缺什么,又有什么需要小女效力的?”
“这个本世子倒还没想到,想到了自然会告诉你。”
“是。”
“你倒是坦然,难道你不知道今日国公府安排为何事吗?”
“自然知道,不过是为您世子挑选良配。众人也趁着这次机会看有否何意之人,咦?不知刚才大人身处何地?”
“揽秀轩的阁楼上。”
“唉,那您刚才如果能及时现身相救忠勇侯嫡女,大概我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了。”
“我救或不救又与你何干。”
“……”
“哼,你这份伶牙俐齿,刚才忠勇侯夫人面前也不显了,要不何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我是没来得及!”
“现在还有闲心思去操心别人的事情吗?”他扫了一眼如竹,十多个月没见,长开了不少,少女的娇俏味道已然十足,如含苞待放的菡萏一般,这时静静地坐在这里,少了骨子里的那种倔强桀骜之感,多了几分萦绕在身淡然清幽的气质。
如竹闻言点点头,知道他是说落水于她名声有损,后又微微一笑:“我方才也觉得不妥,现在觉得再好不过。正好让娘断了心思,等大姐成亲三朝回门之后,我们就回到宣州,千里之远,我走后哪管京城中非议滔天,我眼不见为净。”
“你!”李湛之听她这样说,手抓着她胳膊,狠狠地瞪着她:“你真是个白眼狼!一走了之走的干净,置我于何地!”又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愿?
“你放手!”如竹吃痛,另一只手掰开他,转身背对着他掀起衣袖,看到胳膊上一圈发青,更觉得疼,心里骂着李湛之王八蛋,多管闲事,不是他的话自己也都爬上岸了,现在被他捞起来,眼前马上就到了水心榭了,整个一不清不楚。她不禁回头看他,面带讥讽:“难道世子还要负责吗?”
李湛之闻言一顿,见到了水心榭,不去理她,站起身来轻掂了几下飞到岸上。如竹也站起身来,见他头也不回的决绝模样,跟在后面就带了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笑容。
李湛之却突然间回头看她,哪还是落水的狼狈模样,脸上竟带着如此得意的笑容,心中一阵奇怪的懊恼,只片刻脸上也带了笑容看着她:“那也未尝不可,总不能坏了小姐的清白之后又枉遭非议。”
坏你个头,如竹脸色登时就变了,心里知道他是故意的,她恶狠狠地瞪着李湛之,脸色转晴:“像世子这样天人之姿,小女也早已仰慕已久……”她说到这,发现李湛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下半句就结结巴巴起来:“……但小女……鲁钝且年幼,实在是难以……难以高攀。”她一紧张,话就组织的慢,词不达意常有,本来想说自己心中仰慕已久,如今正欢喜不已呢,结果一看他的眼光,就自动拐弯到难以高攀了。
“嗯,许小姐对自己的评价颇为中肯,鲁钝是有一些,无碍,本世子以后多加关爱就是。年幼更是无妨,豆蔻之龄先定下来,两年本世子还是等得起。你如此钦慕本世子,总不该慢怠了你。”
……如竹听到这话,一下子呆滞,脸也烧的通红。他刚才说什么?她急忙跑到李湛之面前,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晃晃:“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大人,我是说,我配不上大人,只是心中仰慕大人的才华而已,并……并没有其他……而且掉湖里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用大人负责……”心里更是郁闷,李湛之再好,可他权势地位太高,能够匹配的无非公卿世家闺女,皇室侯爵之后。自己是一四品地方大员的女儿,顶天了也是个妾室,她是有些小聪明能过个小日子,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知道的。这样的国公府邸绝不是她能好好活下来的地方。想到这儿她更觉得恐怖,脸上陪着笑,语气却带些哀求了:“世子,我对您绝对没有一丝觊觎之心,您刚才不救我就好了,其实我能爬出去的,我那时候都快到岸边了呢!我可以发誓的!我刚才说负责的话只是开玩笑的,这事若是我们以后都不提,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京城的人忘性都大,您……不用顾忌旁人的言语……”
李湛之脸色越听越阴沉,后面的话更是越听越怒,他对如竹大喝了一声:“够了!”登时一甩衣袖,转身就走,冷声对候命在旁侍女道:“带她去更衣。”前来迎他的侍女,带着她拐到了水心榭北厢房,四个侍女准备了一套干净衣服放在床上,恭敬道:“许小姐,世子吩咐您换上,这是大小姐原来的衣服,找了件与您合身的。一会您沐浴过后再行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