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湛蓝的天空明亮如洗,阳光晴朗又舒爽。
明城渊刚吃过早饭,静婉就气呼呼的找来了,“哎,明城渊,你是故意在整我是吗!你知不知道落殇院很久没人住,里面有很多蚊子啊,你是不是存心想让我喂蚊子的?”
明城渊闻言一怔,随即便惭愧的笑了:“真是对不住,是我疏忽了,我马上便差人去办这件事。”顿了顿,他又道,“想来昨晚这漫漫长夜,姑娘恐怕不会好过,我这里有一些治疗蚊虫叮咬的药酒可以为姑娘擦一擦。”
大眼一睁,静婉愣住,然后眨了眨眼睫,无所谓的挠挠头发说,“呃,没,没关系,不需要擦药酒,我没事……”
见她并未提起昨晚的事,明城渊玉色的眼眸一深,他不由得将目光停驻在她的脸上。只见她照旧化上了浓艳的妆容,已经发现不了她哭肿的眼睛,看着她安然无恙的神色,他心下却是一软,不由得提议道:“洛城花会今日已经筹备完成,待会我要去例行视察一番,姑娘若是也有空闲,不如一同去观赏观赏。”
“好哇好哇!”静婉马上惊喜的拍手同意道,然后她满脸兴奋的拉起他的手,“我们这就走吧。”
手掌被她拉住,他的手指僵了一僵,手心里是她温热柔软的触感,他的心忽然有些慌乱……可是下一刻他便又警觉起来,她似乎很擅长这种自然而然的身体接触,比如上一次他请她去凉亭吃东西时,她也是这样急不可耐的,拉着他便往前走。
明明这种身体接触会令人很敏感,可是偏偏她却浑然不觉?
被她拉着手大步向前走去,他在后面,脚步微微有些滞涩踉跄。刚一走出院子,他便微微用力,反拽住她的手,然后再自然而然的松掉,满面认真的说,“等一下,静婉姑娘!还要叫上我七弟。”
静婉眼波一转,笑着点点头,“好。”
随明城渊来到了明城硕的住处,可是明城硕却似乎并不愿意与他们一起出去玩。只见他幼稚的小脸上两条小眉毛皱皱巴巴的,虽然对明城渊很恭敬,可是却并不亲近。静婉心知明城渊是有意想要让自己多多了解明城硕一些,也念在上次是城硕出手将自己从那群女人手里救出来的,所以静婉对他也算是心存感恩。所以静婉便不顾及他抵触的脸色,只霸道的攥紧了他的小手,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往外走。无论如何她都会帮明城渊治好这个孩子,不遗余力。
洛城每年盛夏时节都会举行牡丹花会。
这个时候是洛城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全国各地的文人雅士都会专程赶来欣赏牡丹花。只见大街小巷花卉遍地,人潮涌动。
静婉一行人刚走到花街,便遇到了专程在此等候他们的悟尘。自从上次经过静婉的一番开导之后,悟尘现在已经开始蓄发还俗了,不过他依然还是住在寺庙里,算是个俗家和尚。只见他短短几日间头顶上便长出了一片青毛,但是却唯独六个香疤处寸草不生,小样别提多滑稽了!静婉一见到他的模样便忍不住爆笑起来,笑的弯腰捧腹,她是那种一旦被戳中笑点后不笑得肚子抽筋不罢休的人。她状似疯癫的笑声时不时惹得路人纷纷侧目,而与她随行的三个人则面色十分尴尬……
好不容易为悟尘找了个帽子戴上,静婉才堪堪止住笑,可是开心的心情却是无法抑制的了。她就像个孩子一样,见到那些美丽繁复的花朵一朵朵堆积成锦色的海洋,不禁蹦蹦跳跳的穿梭其中,左闻右看。甚至幼稚的将一朵花开正艳的牡丹凑近自己的脸庞,然后绽开笑颜对他们眨眨眼问道:“你们说,是花美,还是我美啊?”
明城渊静静的望着她快乐的笑脸,脑海中却不自觉的闪过晨曦时她跌跪在花藤中哭泣的画面……顿了顿,他才仔细的对比了鲜香粉嫩的花朵和她浓妆艳抹的脸,然后十分诚实的说;“花美。”
静婉闻言脸色顿时一衰,不过她马上又笑嘻嘻的问悟尘:“出家人不打诳语,悟尘你说,是花美还是我美?”悟尘一路都有些沉默,不知道是因为她放肆的取笑他的头发而生气了,还是有什么心事,脸色显得有些阴郁,所以静婉才想要借此主动取悦他,让他开心一点。
悟尘看了看静婉的脸,眉毛一皱,也诚实的说道:“花美。”
静婉顿时丧了气,满脸不甘,可是很快她又恢复笑脸,目光瞄向小眉毛一直皱着的城硕,扮作可爱模样的对他眨眨眼,又嘟着嘴问:“硕硕,你说,是花美啊,还是我美啊?”
明城硕瞥了她一眼就不愿直视的转过了脸,不耐烦的说,“你美。”
“哇哈哈!”静婉顿时开心的大叫起来,冲过去紧紧的将明城硕抱在怀里,然后十分用力的在他柔嫩的脸上亲了亲,“呜嘛,还是硕硕好,硕硕最乖,最聪明,最可爱了!”
三个男人顿时都是一片无语。
因为有静婉,他们一路上言笑不断。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了洛城最有名的酒楼,汇宾楼。
汇客楼里此时挤挤攘攘,已经人满为患。不过倚仗着明城渊的身份,他们一行人自是可以直接上到二楼的雅间。但是刚迈上楼梯,便听到二楼上传来一阵吵闹声。
似乎是一个女娃娃的声音,好像正在大声的发脾气。他们刚登上二楼,还不待看清楚状况,便猛见一只盘子朝他们射来——
啪!盘子被走在前方的明城硕一剑击碎!
碎片纷飞,而大部分的碎片因为用力过猛,又朝原来的方向射了回去——
这时众人终于看清原来掷盘子的人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所以很多碎片又朝她飞了过去!小女孩尽管被她身旁的一个莽壮大汉用力一拉,躲过了大部分碎片,可是还是有一些细小的碎片划伤了她的脸颊!
碎片纷纷坠地,那小女孩呆呆的摸了摸脸,只见一手的血迹,顿时哇哇大哭起来。拉住小女孩的莽汉是她的父亲,一见女儿满脸是血的惨状,顿时气急了眼,直起魁梧壮硕的身子,便朝幼小的明城硕走来!只见他满脸的横肉,两只红红的眼珠凶恶的瞪着,声音无比粗犷的对明城硕怒吼道:“敢伤我的女儿,你不想活了!”只见他扬起蒲扇般的大巴掌,狠狠的就要拍下来,仿佛一巴掌就要将明城硕扇飞。
啊!静婉惊呼一声,急忙将明城硕护在身下!然而背后的巴掌却并没有如预期般扇下来。
“这位兄台,舍弟实属无心之失,还请大人有大量放过舍弟。令嫒的伤,在下定当复原如初,还请兄台尽快让在下为她止血疗伤才是。”明城渊擒着莽汉的手,镇静而有礼的说道。
“你是谁,给我滚一边去,不然就连你一起揍!”莽汉虽然手被抓住,可仍一脸凶相,恶狠狠的瞪着明城渊吼道。
“好一个不开眼的混账,居然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行刺明王府七公子明城硕!”静婉身材小脾气大,仗着有明城渊控制住莽汉,她便手指狠狠的点着莽汉的鼻子大叫道,“好在我们公子身手好未被你伤到,不然你休想竖着走出这洛城!”
大汉闻听他们是明王府中的公子,亦是气息一窒,可转瞬却又恢复气势,“明王府的公子就能随便伤人了?我女儿小小年纪就毁了容,往后还怎么见人,这辈子就毁在这小子手上了!这笔账,老子绝不会罢休!”
二楼的争吵声一时间引来不少人注目观望,正当人群越聚越多时,竟然从三楼走下来一个人。
汇宾楼的第三层是不对外开放的,即使是明城渊也不能随便踏足第三层。这个人的出现,顿时使原本争吵不休的大堂安静下来。
只见他容神俊朗,气度威严,眉峰间英气凛然,目光处却又和善宽厚。他纵然已是到了知天命之年,可伟岸的身姿仍然卓宇不凡,精神炯炯,胸怀博大。他慢慢的从阶梯上迈步而下,目光缓缓的扫过堂下的人……
众人这时均屏气凝声的,或呆或僵的承受着他的目光。
这个人就是洛城之主——
明王。
“儿臣拜见父王。”明城渊与明城硕均立时神色恭谨的垂首见礼。
明王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便直接转过头看向此时神色显的有些慌张的莽汉,凝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莽汉见明王向自己问话,登时便被吓住了,脸颊呼呼的往下淌汗水,嗓子噎住一般半晌才嗫嚅出一句话,“你家公子把……把我女儿的脸划破了。”
“不是这样的!”静婉心中一急,登时便喊了出来。若照莽汉的意思来看,仿佛是明城硕故意伤人一般,她决不能让明王对此事产生误会,于是便急忙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禀明王,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们一行人刚来到此处,便迎面见到一只盘子飞射而来!幸而城硕公子眼疾手快一下便击碎了盘子,这才未酿成惨祸!可是谁知这盘子原来是这位大爷不懂事的女儿掷的,盘子飞回的碎片便划伤了她的脸,于是这位大爷便不依不饶起来,非要一巴掌拍死城硕公子才罢休!事情便是如此,请王爷主持公道。”
静婉一番话虽然说的有些偏袒明城硕的意味,可也句句都是实情。此时场上虽然是小女娃血流满面哭闹不止,引人同情。但若按道理来讲,确实是小女孩惹事在先,莽汉蛮横在后,明城硕纵有过失,也属于自我保护,情有可原。
王爷听罢静婉的话,便命明城渊先为小女孩处理伤口,然后眉峰一厉,走到对明城硕跟前,对他冷声喝道:“还不跪下!”
明城硕吓得身子剧烈一颤!看到父亲对他如此凶厉,他的鼻子骤然一酸,委屈的眼泪顿时便盈满眼眶,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深深的跪了下去!
静婉见王爷如此反应也是傻了眼,是她说错了什么吗,所以明王才会这样对待城硕?
“还不快向人家赔礼道歉!”王爷不由分说的对明城硕命令道。
明城硕的眼泪顿时再也憋不住的夺眶而出,他倔强的扁着小嘴,可是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眼看着儿子竟然当众违抗自己的明令不肯开口道歉,明王神色更厉,动了怒火一般直接朝明城硕走去!
静婉见状心肝一颤,急忙将明城硕护在身后,然后抬头迎上明王的目光凛然道:“要道歉也是王爷先道歉!”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王爷身为城硕公子的父亲,首先就要为幼子的教导无方而道歉!”静婉义正言辞的说,她直直的望着王爷的脸,丝毫也不客气的指责道,“在您让孩子道歉之前,您首先应该告诉孩子他为什么要道歉,而不是只会用身份来命令他去道歉!否则在您就是对他传导了‘做错了事要主动道歉,没做错事也要主动道歉’的黑白不分的错误观念!即使作为他的父亲,即使他真的做错了事您需要教训他,那您也没有资格随意伤害他的尊严!您当众让他跪下,当众让他道歉,是在无情的践踏和侮辱他的人格!”
一席话落,全场鸦雀无声。
静婉满脸正气,好不避讳的对视着明王的目光……可是忽然!她心念一转,坏了!明王在人前固然是面色谦和又胸怀宽广的形象,可是却并非是真心而仅为作势而已!很明显,在是非分明的状况前,他当着众人的面只训儿子而不对平民问罪,就是为了树形象做脸面,而经自己这一打岔全都毁了,甚至还成为了个是非不分,只会暴力欺压幼小的坏王爷,差父亲……哎呀!明王可千万得罪不起啊!
静婉心下大急,她眨眨眼,急忙又满脸伤感的补充道:“王爷您整日都为了国家大事奔波劳碌,为了人民日夜操劳,您把您的爱都奉献给了国家,奉献给了百姓,可是您却独独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么苛刻!您每天都要面见很多人,处理很多事,可是您却抽不出空来看看自己身边的孩子,连他的功课做的如何都不知道!您对天下人来说,是人民爱戴的父母官;对朝廷来说,是国家栋梁;可是对城硕公子来说,您却不是一个好父亲!您知道吗,城硕每日都郁郁寡欢,他说父亲从来没有关心过他,他说父亲已经忘了还有他这一个儿子!对他来说,他所渴望的不是父亲在外面为国家为人民创下多少丰功伟绩,而是父亲能回家像普通百姓家一样,陪他多呆一会……”说到这静婉动情的似乎要流下眼泪来,然后她又转头看向城硕,安慰的继续说道,“可是城硕,你要知道,你的父亲心系着天下人,他不只是你一个人的父亲,他更是天下人的父亲!他已经很辛苦了,你要理解他,不要让父亲再为了你而费心了。父亲没有对你解释为什么你要道歉,那我来告诉你。今天你因为保护自己而打飞了盘子,虽然这是正确的行为,但是结果毕竟伤到了小女孩的脸。女孩子是最怕丑的,万一以后留了疤,那她这一辈子都会留下不可回转的遗憾,所以你是不是应该要向她道歉呢?”静婉说完,目光充满期待的望着城硕。
明城硕本来就是个十分善良而懂事的孩子,此时他终于放下了倔强,然后走到小女孩跟前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行动令静婉松了一口气,可是她心里不禁还是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不知道这一顿长长的马屁有没有拍成功……
此时城硕已经道歉了,但那小女孩却居然不领情,缩在一旁眼泪哇哇的扁着嘴,即不让明城渊为她上药,也不准任何人碰她。
静婉见状急忙又跑到那小女孩跟前,满脸嘲笑的说:“你就哭吧,一会眼泪把你的伤口淹的发炎,那你就真的要留疤了,长大以后就只能变成丑八怪喽!”
小女孩吓得一缩鼻子,竟然真的止了泪,两只大眼委屈又害怕的看着静婉。
“好吧,只要你不哭,我就让那个叔叔帮你把脸上的伤治好!”静婉指指明城渊,然后又满脸冷漠的说,“不过,你最好自己去求他来帮你,不然你又哭又闹的惹的他不高兴,他才懒得管你呢。你往后丑就丑呗,跟他有什么干系。”
小女孩完全被静婉的话吓住了,竟真的乖乖跑到明城渊面前,脆生生的叫:“叔叔叔叔,请你帮我治好伤口,我不想留疤……”
见到这个场面,众人均松了一口气,一场风波终于安然平息。只除了一个人……
那莽汉看到明城渊果然从袖中拿出了药酒,手法熟练的治疗女儿脸上的伤,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忽然对静婉扬起了和善的笑颜,一转眼他即使满脸横肉也忽然变得如猪八戒一般顺眼起来。
“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小姐?”莽汉咧嘴笑呵呵的对静婉问道。
“不用问了,你没戏。”静婉瞥他一眼,淡淡道。
“哦,不是不是!”莽汉急忙解释,“在下对姑娘的才智十分钦佩,想请姑娘来做我家闺女的老师。她自小就没了娘,我也不会管教,现在她实在是骄纵任性的很,恐怕唯有姑娘才能管制的了她。”
“哦,对不起,我很贵,另请高明吧。”静婉可没心思给别人带孩子,便冷冷的转身走掉了。
“价钱好说嘛,您随便开价……”大汉还在后面不肯放弃的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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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到底女人是谁!”
宗正堂大殿中,明王于堂上负手而立。此时天色已渐晚,然而大堂中却并未燃起火烛,昏暗中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
明城渊于堂下深深的跪着,不敢有所隐瞒,将静婉的身份以及这段时间以来对她监视的情况一一如实禀报。
“到现在还没有确认她的身份吗?”明王威严的声音中,含着深深的愠怒。
“目前除了暗卫指正薛静婉与千面狐狸于若婉长相相似之外,还没有其他证据能证明她的身份。不过暗卫已经查到于若婉的家乡就在洛城南郊不远的乡镇中,而且已经找到了她以前的故人,很快便能确认她的身份。”明城渊恭谨的回道。可是这一次他的言辞中却隐含了一分袒护,虽然他心中已经基本确认了薛静婉的身份,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保护弟弟,她哪至于会招惹到父亲?看到她充满勇气的挺身而出,不惜以血肉之躯保护弟弟,又不惜与父王为敌,他已经不能再对这个女人冷眼旁观。
“嗯,无论这个女人是不是天域的人,她都绝不简单。”明王声音森寒,目光深凝着明城渊暗有所指的说,“此番她先是借机进入明王府,后又主动与你接近,怕是目的绝不单纯。这件事我暂且全权交予你来处理,你要小心应对,我不希望看到出现任何差错。”
“是!儿臣明白,绝不负父王所托。”明城渊心头一凛,郑重点头。
“嗯,”见到明城渊的态度,明王的神色缓和起来,清楚以他的分寸和能力必会圆满解决此事,便不再理会,话头直接一转,“宫里的情况如何了?”
“一切均在按步照班的进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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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完全恢复小女孩脸上的伤口并非一时之事,所以莽汉他们父女二人便也暂时被请进了明王府中暂住。
莽汉来自北方荒漠之地,是个做布匹买卖的生意人,叫郑广衡。别看他人长得粗犷,但是心思却十分细腻,而且接触下来更是发现他为人十分豪爽大方,要说唯一的弱点,就是他的宝贝女儿郑思思了。
而自汇宾楼一事后,静婉就被那莽汉缠住了,无论走到哪,他都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粘着不放。
“静婉姑娘,静婉姑娘,你先别走,听我说嘛,钱不是问题……”郑广衡还在小步追在静婉身后连连喊道。
“你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了,我说了不要你的钱,不是嫌少,而是我不缺。还有,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回荒漠的!”静婉第八十次斩钉截铁,无比不耐烦的拒绝道。
“静婉姑娘,我觉得你肯定是对我们荒漠之地有误解,我们那里人虽然比中原少了些,但实际上却并不荒凉。而且物价比中原便宜多了,你随我回去以后,我可以专门命人为你建造一所大宫殿,让你在那里住的舒舒服服的,绝对无比逍遥自在。”郑广衡也是个犟牛脾气,依然固执的不依不饶。
正在这时,静婉远远便看到明城渊带着已经治疗好伤口的郑思思朝这边走了过来!于是她急忙跑到明城渊身边,然后转头对郑广衡郑重其事的说:“看到了吗,他是我的心上人,他去哪我就去哪,你要是能把请他请到荒漠去,我就跟去。”
郑广衡愣住,再不做声。
静婉急忙趁机拉了明城渊逃离此地。
“你这么说,恐怕他以后就要来烦我了。不过我倒是并不介意去荒漠居住,他若来问,我就答应他。”明城渊笑容满面的说。
“随便,我这样说虽然是为了赶走他,可是话却是真的!”静婉笑嘻嘻的看着明城渊,一脸真心,“你是我的心上人,你去哪我就去哪。”
明城渊眉毛一怔,看着静婉,目光诧异。
“怎么,不信?呃……要怎么证明我的心呢?”静婉状似十分烦恼,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拉下明城渊的脖子,在他的侧脸“啵”了一口,然后害羞的忸怩着,“喜欢你好久了,你都不懂……”
明城渊彻底愣住,呆呆的看着静婉,眼神无比复杂,而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静婉仿佛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般,满脸羞涩。她对视着他的眼睛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另外一道娇俏的声音,“城渊哥哥——”
静婉侧目望去,只见身穿粉红色纱裙的昔成正从远处小跑而来。笑容瞬时冷却,不待昔成跑到跟前她便急忙对他说道:“我突然想起有事要找城硕,就先走啦,拜。”
不等明城渊回答静婉便直接急匆匆的离开,在她身后很快便传来了昔成绵绵撒娇的说话声。很多次了,每当见到昔成和明城渊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找借口离开。昔成看起来很努力的样子呢,她不想阻拦她。
落殇院里,明城硕正在练剑。
自从静婉出言帮了他以后,城硕闲着没事时就爱来找她。虽然他不怎么爱说话,只是习惯沉默的呆在一边,可是静婉却看得出他对自己的感激之心。这孩子的心地其实无比的柔软和善良,静婉看不过他一直想要报答自己的心情,便对他说,之所以会帮他,是因为他之前也救过她,所以他们之间两相扯平了,他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城硕依然还是默默的跟在她身边。
静婉也是打心眼里喜欢和心疼这个孩子,他外表虽然看上去冷漠又倔强,可是他其实却是听话又懂事的。他表面上固执的拒绝了所有人的关心和帮助,可是他却又会偷偷的暗自下苦工,因为不希望别人对他失望。
比如现在,静婉说想看他练剑,原本以为他真的如明城渊所说什么都不会,可却不想仅仅十岁的他,竟然已经能将剑术舞的行云流水了。
静婉也不禁疑惑,为什么城硕会成为这样的性格呢?后来经过对城硕身边的人一番细致的打听和了解之后,静婉才明白,或许他之所以会成为这种性格,跟他的母亲不无关系吧。
说来,明王年轻时候也算是风流倜傥人物了,自然是少不了一些爱恨情仇的传奇故事……
城硕的母亲本是南方小镇上的一位绣娘,一日上街卖绣样的时候偶然见到了骑马穿城而过的明王,并深深被明王丰神俊朗的神采吸引。从那以后她便患上了相思病,为了能再见到明王,不远万里从南方来到了洛城,然后亲自登门向明王提亲。
她的爱意如熊熊燃烧的火焰般热烈,尽管她出身低微,尽管她长相不佳,可是明王最终还是被她的执念打动,迎娶了她。按说,她已经嫁给了明王,而且也为明王生下了孩子,应该算是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可谁知她的爱意却并没有因此而满足,因为明王除了她还有王妃,还有那么那么多的妾室,她无法忍受自己心爱的男人同时拥有那么多女人,她无法接受明王与别人在一起样子!她疯狂的像个疯子,时时刻刻的纠缠着明王,不允许明王去见其他的女人,后来……
就没有后来了。有人说她离开了,也有人揣测她已经死了,但不管如何,总之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唉,静婉深叹口气,可怜那个女人,也可怜城硕。城硕从小就没有得到过母爱,父亲也对他不闻不问的,所以他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吧。
看着小小的城硕沉默又倔强的样子,静婉决定要帮他。
很快她便去城外领回来两个小叫花子。
哥哥十二岁,妹妹七岁。静婉本来是想找一个跟城硕年龄差不多的小男孩的,可是始终也没找到合适的。正巧看到这两兄妹互相帮助着坚持活下去样子,心念一动,便一并都收了。
将他们带回明王府的时候稍微引起了点骚动,因为守门护卫无论如何也不让他们两个脏不拉几的小乞丐进入王府,后来还是静婉谎称是奉明城渊之令,才终于能进去。
将两个孩子带回落殇院之后,明城渊便很快闻讯赶了过来。
看着她又是忙着为他们梳洗,又是为他们打扮,明城渊不禁感到十分不解:“你带他们两个回来做什么?”
“当初不是你叫我帮助你七弟的吗?喏,他们就是解药!”静婉一边为两个孩子穿上从街上新买回的干净衣服,一边说道。
“什么意思?”明城渊一脸懵怔的皱了皱眉头。
“你啊,不用再去费尽苦心的想要解开你弟的心结了,他啊,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是提早懂得了忧伤而已。当然你也不用去想办法为他排解忧伤,因为有些事情注定是改变不了的了。你的目的不就是想让他好好学习,性格开朗一点吗,这个好办!正好你弟有个大优点可以利用,那就是他的正义和善良!”静婉百忙之中朝他飞个眼神。
“你,你要怎么利用?”明城渊的神色有些紧张,紧紧的盯着静婉的脸追问道。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啊!”静婉不满的瞥了他一眼说,“算了,懒得跟你解释,你只要等着看效果就好了。”
将两个人洗漱干净,也打扮完毕,可是两个人看上去还是又黑又丑。静婉不禁叹了口气,然后威严的对两个小孩命令道:“叫妈妈。”
两个小孩一怔,呆呆的看了静婉一眼,然后又互相看看,谁也没叫。
“哼!你们若叫我一声妈妈,我就给你们馒头吃。天天叫,天天有的吃,但若不叫——”静婉面色十分凶恶的对着两个孩子威胁道,“就把你们再送回去,接着挨饿!”
两个小孩顿时满脸愁容,憋了半天,还是哥哥首先叫出来,声若蚊鸣:“妈妈。”
然后妹妹也跟着叫道:“妈妈。”
静婉闻声闭目体会了一下,然后扭头对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明城渊说:“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耶。”
“算了!你们还是叫我姐姐吧。”静婉十分大度的改变了主意,然后又对他们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大宝,她叫小妹。”男孩乖乖的回答说。
“嗯,真够土的。”静婉点点头,然后直接对他们霸道的宣布道,“往后哥哥叫薛敬祖,妹妹叫薛静爱,我是你们的大姐,我叫薛静婉,记住了吗。”
两个小孩乖乖点头。
“嗯,你们两个往后就专门去伺候城硕公子,一个跟着公子学剑术,一个跟着公子学文字。但是你们要知道,这次能跟着王府的公子学习的机会,并不是白给的。你们如果学得好,就可以衣食无忧的继续在这里住下。如果学得不好,就只能滚蛋,继续去街上挨饿去。明白了吗?”静婉满脸严肃的对两个小孩说。
两个小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立时盛满了无以言说的喜悦,重重的对静婉点下头。
“嗯。”静婉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然而正想要继续对他们叮嘱什么事的时候,却被明城渊拉住。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随便在街上找了两个乞丐,就想让他们跟着城硕学习?”明城渊脸上不掩怒气,“不可能,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静婉叹了口气,终于不得不耐心的解释:“我这样做是为了城硕好!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城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心里的忧伤是你们无论做什么也弥补不了的!他抗拒你们所有人,他不想与你们这些所谓的亲人在一起,更不想接受你们自以为是的关心!他只能将自己封闭起来,如果他有一点可以自主的能力的话,他一定会选择离开你们!”
明城渊的手死死的握紧,目光狠狠的盯着静婉,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我必须要为他压抑的心找到一个窗口。这两个孩子出身低微,而且受过很多苦,我相信以城硕本性中的善良,他肯定会愿意去帮助他们的。而在这个过程中,收获最多的人其实是他。第一,他为了帮助这两个孩子,而不得不去努力学习,从而达到你想让他好好学习的目的。第二,在这过程中,他会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比他还不幸的人还有很多,他已经是生活在一个比较幸福平安的环境中了,这样能够让他更加客观的去看待这个世界。第三,他会在两个孩子的提问中不得不回答问题,慢慢他所说的话越来越多,自然会改掉性格封闭的问题。第四,这两个孩子之所以被我选中,是因为我看到了他们之间那份互相依靠的浓浓亲情,而这正是城硕所欠缺的,城硕肯定会非常愿意融入他们之中。”静婉的眼眸中有着真心的诚意在流转,她望着明城渊恳切的说,“明城渊,我的苦心你可以明白吗?”
……
闭了闭眼睛,明城渊沉默的呼吸。她是对的,她在帮他,她并不是在动心机,她是真的想要帮助他的七弟……他应该感谢她。
可是……心口却骤然紧涩起来,他忽然觉得害怕了!
这一个女人的能力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她竟然可以将一个人的心理分析的这么透彻,甚至还可以对症下药的解决问题!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将自己分析清楚,将王府里所有的人都分析清楚,然后也一样的对症下药?而自己却对她一点都不了解……
他真的有能力对抗她吗?心口滞涩的快要无法呼吸,他紧紧的捏住手指。如果她这一次目的果真是针对明王府而来,如果她的目标是自己,那么他真的有能力防备住她吗?上一次在面对父王时,他甚至就已经对她产生了恻隐之心!
明城渊深深的垂下了头,玉色的眼眸变得黯淡如灰……
半晌之后,他轻轻的说,“谢谢你。”
“呵呵,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看到明城渊终于同意了,静婉豪爽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