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莫染状似无意:“都说你和陛下关系匪浅,及常人不所及,你给陛下吹吹枕边风可比我有用多了。”
这话倒挺稀奇的,沐祉宁终于拿正眼瞧他了,流光萤转的双眸微眯,薄如蝉翼的双唇微启:“陛下,您来了!”
沐祉宁的视线穿过方莫染,看向他的身后,一脸藏不住的笑意。
方莫染看她这表情,以为是在耍他玩的,因为这种招数她可没少对他使过,每次都被她戏弄并且嘲笑,所以不甚在意。
他头也不回,笑道:“这次我可不会被你骗了,回回都被你戏弄,陛下这回在宫里启奏折呢,哪有空来这。”
沐祉宁笑而不语,这下子方莫染真以为沐祉宁是耍他的,更得意了。
“陛下下手忒重了,你这个缺席的不扣俸禄,反倒是我无故背了黑锅,你说这凭什么呀!”
话音刚落,一道低沉的声音传自他的身后。
“就凭他是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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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清风拂过,窗外梨花飞白,几许梨花花瓣缓缓飘落在茶案上,那淡淡白色在一片红色里格外明显。
沈徽衍逆着光站在门口,修长的身影拉着老长,身后是一脸委屈纠结模样的黎锦。
少爷,不是她不通报,实在是皇命难为呀!
对于沈徽衍的到来,是在沐祉宁的意料之中的,但是对于他说的话,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沈徽衍的话一出口,震惊的除了当事人沐祉宁,还有刚刚在开他们玩笑的方莫染。
天呐!这下完了,被抓包了,在老虎眼皮子底下拔毛,这不是找死的节奏么?
方莫染翻身下榻,朝着沈徽衍行了个君臣之礼:“微臣见过陛下。”
“免礼,平身吧!”沈徽衍路过方莫染身边,坐在刚才他坐的位置,掸了掸褶皱的衣摆,示意还站在原地的黎锦来倒茶。
还真是公子脾性。
沐祉宁眼皮抖了抖,在心里诽腹道,随之又看向站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方莫染,润了润嗓子:“听闻京城最近来了不少难民,大理寺隶属中枢三省,管辖帝京安稳,方大人身为大理寺卿理应为陛下分忧,本相就不留方大人了。”
方莫染心下一喜,沐祉宁果真不会见死不救,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陛下也没有理由不放他走,他朝着沐祉宁做了个多谢的举动,然后寻得了沈徽衍的批准,如同得了特赦令,忙不跌的往外走,生怕陛下反悔找他算账,那速度犹如离了弦的箭。
逃命之际,却忘了还有秋后算账这一回事。
“呵呵。”沐祉宁透过窗棂看着方莫染离去的身影,不禁笑了出来。
沈徽衍陡然一看,险些入迷。左手握拳放在唇下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咳了咳。
沐祉宁回神,慵懒的靠在窗台上,姿态闲逸。
“听方莫染说,陛下今日借他修理了刑部侍郎安少卿,不仅如此,还扣了他这个月的俸禄。”
沈徽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饮了一口茶,拇指的指腹摩擦着杯身的底沿,视线转向窗外那抹春色。
“沐相这是要帮他求情?”沈徽衍此刻的表情有点渗人,他不高兴沐祉宁和他在一起,在意的是别的男人。
“陛下多虑了,臣只是觉得罚的有些轻了。”所谓损友也就是这般了吧,若是方莫染此刻听到沐祉宁不仅不帮他,还落井下石让陛下罚重来,恐怕会当场血染丞相府吧。
“许久未来,老师这丞相府倒是别有一番精致。”
沈徽衍有意扯开话题,好似今日只是来品茗看景纯聊天的,国事家事天下事都先滚一边去。
这一声老师,倒是让沐祉宁有了片刻的分神,沈徽衍今年才二十四,和她一般大的年纪,先帝驾崩前托付给她的少年如今竟然这般大了,六年的时光让他们都变了。
不管过去多久,她依稀记得第一次见沈徽衍的场景。
那是一个雪夜,白皑皑的雪花汇戌一片,堆积在地面上,昭平帝生命垂危,宫里来人传她入宫面圣,待从养心殿出来之后,外面的空地上站满了人,朝中大臣、后宫嫔妃,以及皇子公主。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场面,第一次发现这养心殿面前的这块空地也有这么大的面积。
她带着皇帝驾崩的消息出来,同样带着的还有昭平帝的遗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念沐氏一族满门忠实,对朝廷社稷有功,故封沐氏嫡子沐祉宁为新帝帝师,继下一任丞相,辅佐新帝奠定大晋国基,免对君王皇室的跪拜之礼,钦此。
她宣完旨,作为百官之首,她有义务带领群臣拜见新帝,她径直走到站在左边的新帝面前行了个君臣之礼,先帝遗旨上虽免她跪拜君王之礼,但礼不可废。
在她之后,文武百官,后宫嫔妃皇子公主皆跪拜在地,浩浩荡荡的参拜之声响彻云霄。
也是在那晚,她第一次仔细的观察着这位需要她辅佐的帝王。
月色下,身形挺拔的沈徽衍屹立在雪地里,宽厚的肩头落下一层白雪,那张俊美的容颜在月光下额外的妖魅,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可谓是临危不惧。
辅佐一个和自己年纪一般大的帝王,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挑战。
如今看来,自己的教育成果还是不错的,至少,学会了举一反三,杀鸡警猴。
“古人云:修身养性有益长寿,陛下也可以试试。”
沐祉宁弯弯的眉眼显得这话十分真诚。
沈徽衍也不傻,将手中的杯盏放下,起身朝外走,沐祉宁示意黎锦将东西搬到院子里,也随之跟了出去。
“朕似乎记得老师今年才二四年华?”沈徽衍轻笑了声:“正值花季便步入秋季,也未免太快了些。”
“母后前些日子还和朕说,老师这些年来为大晋鞠躬尽瘁,是该找一位贤惠淑德的女子相伴左右,给老师分担府内事务。”
“老师,您觉得呢?”沈徽衍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看着沐祉宁,嘴角还勾起了一个弧度,让沐祉宁看的有点慎得慌。
她故作镇定:“陛下说笑了,还望陛下替臣谢过太后娘娘美意,只是臣乃断袖,恐怕无福消受太后娘娘美意了。”
沈徽衍默不作声的打量着沐祉宁,他很其实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能如此不遗余力的诋毁自己。
沐祉宁长相阴柔,和帝京里的男子长的都不一样,缺乏阳刚之气,他实在想象不出她和男子在一起纠缠的画面。
沈徽衍茶墨色的眸子微过一丝狠戾,他是不会让她有机会和别的男人有纠缠的机会的,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只能是他。
“坊间传言大晋丞相乃断袖,这如今看来却也是真的了。”沈徽衍嘴里是这么说,但是心里又是一番思量。
“那老师觉得朕姿色如何?”
面对沈徽衍的反问,沐祉宁瞬间觉得今天不宜接客啊!
沐祉宁一脸尴尬的笑意,与沈徽衍打着哈哈,“呵呵,陛下天人之姿必是无人能媲美的。”
“原来在老师眼里,朕是如此模样呀!”沈徽衍继续调戏着她。
看着被他弄得战战兢兢的沐祉宁,心情大好。
反观沐祉宁那忧郁的心情,简直就是两极端。
沈徽衍双手负在身后,笑意盎然,步步逼近沐祉宁。
沐祉宁看着眼前这张即将和她零距离的脸,身子下意识的往后仰,沈徽衍温热的呼吸挥洒在她的脸上,感觉湿湿痒痒的,温和恬静的嗓音蛊惑着她的耳膜。
“老师既然如此爱慕朕,不如朕以身相许如何?”
沐祉宁向来对美色没有什么抗拒力,如今对着美貌绝伦的陛下,就更甚了,她早就知道老虎的崽就不会是什么好鸟,这简直就是一狐狸嘛,吃人不吐骨头。
看着她那双迷离的双眼,沈徽衍很是高兴,视线顺着往下,落在那嫣红的薄唇上,心神一阵荡漾。
好想一亲芳泽,尝尝看是个什么味道。
头渐渐压低,就差一点点就能亲上了,他压抑住心里的小兴奋,生怕惊动怀里的人,周围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人,整个院子里只余下他们两人。
就在他快要亲上的时候,院门口传来一阵声响,惊扰了两人。
沐祉宁回过神推开近在咫尺的某人,不自觉的手握成拳放置在唇边干咳两声掩饰尴尬,脸上浮起一丝莫名的潮红。
然,始作俑者一脸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心里却十分惋惜,差一点就能成功了,偏偏被人打断。
因此,心里的郁火就开始对着门外的人撒了。
“砚升,你给朕滚进来。”
在门外的砚升无辜的看着二人,心下十分委屈,他也不是故意要打扰陛下和丞相那啥的呀!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看陛下这表情,简直就是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你刚才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干嘛呢!”沈徽衍一脸阴郁的看着抖擞的砚升,那架势大有你说的不是大事,小心我揍你的意味。
“陛下……奴才……”砚升被吓得有点结巴,当沈徽衍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他立马就顺溜了。
“陛下,宫里传来消息,熹妃娘娘生了。”
话音一落,砚升只感觉身边一阵疾风刮过,沈徽衍之前站的位置早已没了踪影。他对着沐祉宁匆匆忙忙的行了个礼,连忙跟上陛下的步伐。
愣在原地的沐祉宁感觉瞬间松了口气,幸好,陛下性取向正常。
先帝,微臣差一点就对不住您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