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夏天,司玲的心一刻也没有安静过。就象扬州亚星的轮子,一直在滚动着,在现代化的高速公路上滚动着,偶有因内部躁热膨胀或外力作用而泄气的时候。司玲觉得自己的生命之花到这个夏天才真正开放。
以前那么多年是白过了。人还是需要钱,有钱就是活得滋润活得光鲜活得气壮。司玲这样对结识不久的丁文说。
坐在司玲对面的丁文一身白衣裤,高大的身材,白净的脸,乍一相见,司玲就好象在哪见过。哦,想起来了,他有点象青年歌星毛宁。
打扮入时的司玲瞪着一双神采奕奕的大眼睛笑望着丁文。隔着淡褐色的小条桌,丁文用十分欣赏崇拜的目光透过自己吹出的一连串烟圈看着这个勇敢的女人。这是一间小小的新开张不久的咖啡屋,在这个小城里,它代表一种新的消费方向和格调。四周全是陌生的年青的脸孔,司玲毫无顾忌,兴奋地向这个比自己小五岁的漂亮男人叙说着中学时代的趣闻。
在丁文的眼里,这么光洁这么顾盼生姿这么热情洋溢的女人该不超过三十岁吧?女人的年龄是不能随便问的。丁文手上捏着一把香木折扇,很潇洒地一扬手,木芯色的扇子自然展开,上面是一幅幅生肖图案,配以性格说明。丁文忽然看着扇子说,哎,你的属相是什么?我查查你的性格和命运。
司玲正说在兴头上,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狡黠地笑了:我善于爬树。
属猴?丁文笑着高兴地说,你该叫我“丁大哥”呢,我属羊。
司玲嘴一撇:美的吧,你!心下却说,我这只虎不吃了你,才怪呢!司玲实属虎,一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却脱口耍了个花招。
荡秋千似的吊椅悠来悠去,这样的夏夜感觉真不错。司玲怎么还记得回镇上的那个漂白四壁蛛网点缀的家呢。
因为难以忍受租居小屋的孤独,龚佳奇在那个第四天就带着龚晨回学校住了。在城里目睹了司玲的变化后,龚佳奇的心就一直被什么压迫着,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幽幽呻吟,莫非要失去她么?
生命中有许多无法预测的东西。司仪在目睹了姐姐与姐夫极不和谐极为无奈的那一幕以后,便常常陷入对命运的思索之中,而且老爱独自靠在沙发上,听着VCD一遍遍地流淌着《泰坦尼克号》主题曲“爱无止境”那哀伤的调子。风靡全球的《泰坦尼克号》早就看过,被传媒炒得那么火爆的爱情故事却并未令司仪有多少激动,那不过是重复着千篇一律的一见钟情的老调而已,而令她震撼不已令她灵魂飞升的却是那面对生死的悲壮选择。
人的一生终归是要死的。从人世上消失之后能留下些什么给后人纪念或是留下什么给冥冥中的灵魂在天堂中回味思索呢?就这么苟且地活着看着自己步入皮皱珠黄步履蹒跚的暮年吗?《人生三步曲》那幅画曾给司仪不亚于泰坦尼克号悲壮结局的震撼,那是一种多么令人恐惧的提醒!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过得这么安逸。司仪不自在地笑笑,只要我愿意,我仍可以这么舒适地过下去,直到象许多人盼望的那样,寿终正寝地被一群晚辈送入火葬场。
司仪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闭上眼睛。她不敢再往下想去。
夏天的傍晚,喧嚣与闷热总是停驻在街头,凄清与孤独总是盘桓在斜依窗内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