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出书似乎是种时尚,追逐时尚的人真是不少,把自己多年的精神产品积累成书,公布于众,感悟人生,教化于人,展示才华,实有大益!可是,我却另有所思,陷入另类苦恼不能自拔,那便是出书与为什么出书的苦恼。写下这个题目时,犹豫再三,唯恐得罪一些热衷出书的朋友。最近,我认识的领导或朋友接二连三潦草写书出书,施展浑身解数或者个人权利,借用各种关系销书,仿佛推销某类高科技产品一样,销书得来的滚滚利润令我发呆。猜想,出本书印N千册,一下赚来多少万,那么出两本?出三本?出……这样名利双收的行为堂而皇之大行其道,真不知该怎样评价出书。
这些年,熟悉与不熟悉的人都在出书,无论写得好与不好,先出本书炫耀一下自己的能耐再说,反正如今弄个书号不难,只要肯舍得那一两万元的出书费一切就ok了。如上所说,书出来后四海游说猛烈推销,不但把本钱弄了回来,不小心还赚上一把。这要相比杂志上发稿的难度,以及那点可怜的稿费,出书得的银子确实容易!一般文人都知道,往知名杂志上发稿子,即使你写作功底技巧过得去,写的东西好读有趣而入不了编辑的火眼金睛也白搭,照样被扔在一边凉快去了。写书则能随心所欲上天入地,想怎么发挥怎么发挥,没有责编主编限制你挑剔你,洋洋洒洒一摞子草稿写出来,买书号,找印刷厂,不久个人著作便横空出世了!如果把堆放如山的书推销出去,那是什么感觉?好比一颗手雷投向敌群,其爆发力与辐射力,不是一般语言能够形容的!
每每此刻,我的心便蠢蠢欲动着,不行也出一本?但琢磨琢磨又泄了气。说来与文字结缘几十年了,文字带来的内心释然豁达,喜悦充实,像一味滋补品久久养育着我。有写作陪伴,生活有滋味有色彩,人有梦想有精神。追逐写作的源头,似乎从小学起,每次作文被老师当范文念,小小年纪便对写东西着了魔,似乎发现了藏宝洞的秘密,隐藏于心的那种惊喜与神秘时时激励和鼓动我东写西画。写日记写感想,最盼写作文。中学、大学、工作岗位,驾驭文字的特长似乎与生俱来。二十岁试着在报纸上发诗歌,发散文,三五元的稿费单飘来,疯狂的乐!抚摸着变成铅字的文稿,像是抚摸心爱的孩子!就是那样的感觉。尤其是在人生低谷的时候,写作缓解了生活的焦虑、苦闷、心灵得到净化升腾,以后的以后,写疯了!文学创作,理论文章,法制通讯,从小报到权威报,从综合刊物到专业刊物,从获小奖到获国家奖,写作带来的巨大快乐至今让我感谢我的爱好。可是,不敢结集出书,害怕亵渎一本书。
九十年代初,我一位同学出了书,封面灰蒙蒙的,内容酸涩涩的,拿着那书我震惊了许多日子!心里五味杂陈。书是随便出的?我匪疑不解。那同学作文水平不敢恭维,眼力和胆量让我无比敬佩。那时,自费出书的人寥寥无几,我还没想明白呢,两年后人家又出了一本,基本上与工作内容有关。在他的强力推销下,那书反馈的结果是我等之辈永远明白不了的!他经济与仕途的双赢令我感叹。他是第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成功在情理中。
即使这么具体的范例在身旁,依然没有点化我。七年前,作协通知参加蓝丝带行动,只要个人出资八千即可出书,我还是不敢贸然出书。这个机会放掉后,书号一路高亢更加商业化。眼瞅着,看书的人少了,出书的人多了,擅长写作的人一本接着一本出书,热爱写作的也跟着出书。圈子中,自己反变成了少数不出书的人,每次到文联开会,看到文友热烈的赠送自己刚刚上市的新书,便感到一阵的尴尬与锥心。
寻思,要是不混进写作的队伍中?不发表那些徒有虚名的文章?不认识那些写作上的良师益友?还可以搪塞,可以无动于衷。可现在,老大不小,依然舍不下手里的笔,依然计划着写这写那,捧着别人的好文章,珍惜的像得了宝贝一般,反复回味,享受精神快乐。难道还不出自己的书么?这个念头一冒,立即问:我为什么出书?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是人们的精神食粮,是传播文化的使者,是……君不看那些千古流芳的书,像春秋时期的诸子百家,先秦两汉的词赋大家,唐诗宋词的佼佼者,元杂剧作家中的巨臂,明清小说的著名作者,历代哲学家,社会学家,医药学家……他们把呕心沥血写成的作品奉献给了后人,以之使中华民族的文化得以传承并发扬光大!感谢那些民族文化精英们的书,在文学修养,道德规范,生产生活技能,发明创造等知识方面,曾经给了后人无穷的智慧和破难攻坚的钥匙,推进了人类的文明进步,那些书籍将永远如群星灿烂,同山河永存!我崇拜那些书,敬佩那些作者。
对比那些书,我岂敢出书?可是现代,写书出书变的随意了,有称谋生的,评职称需要著作;有称当领导出书显得有水平,更儒雅;还有称传承经验,述说辛酸艰难;或者出书玩玩赶赶潮头。于是乎,那些近水楼台者,东拉西凑组织班底,通宵达旦引经据典,溯古论今生拉硬扯,精美包装堂而皇之出书,再大张旗鼓强行销书。其中有人若涉及批书号太严,会有协调部门以“内部号”暗度陈仓,给主编、副编、编审、顾问、编委、编辑、校审打招呼递条子,甚至把印书费和销售工作都安排妥当了!无非是将社会大众作为个人的心理诉求对象,借机从文化形象上包装自己,不乏通过名气出书赚更多钱的人。
我承认,这是一个崇尚名气和成功的年代,写书也算是个人价值的体现。可是不用心,不负责,不管谁在看书,谁想看书,谁来买书?这本书是不是好书?是否经得起历史考验?是糟粕还是精华?只关心能否赚到钱?名气是否上榜了?此类写书出书的人如果越来越多,难道不是让文化垃圾也愈堆愈高?
凭良心讲,身在强势状态,身处成功位置,心潮如涌、心骄气浮,何来冷静的理性思考?何来深深地感悟?在这种心理背景下,怎能有先进的思想与真实的感受?浮躁的心态衍生出来的文化商品,不是谎言就是诳语,注定不是垃圾就是糟粕。尽管还有人捧、有人吹,但那书的命运,注定是短暂的。这些年为什么垃圾文化能够行嚣尘上?写书者已经不在乎什么真理和知识,不在乎生命之重,活得苍白、无聊而郁闷。希望通过出书,释放心结或寄放梦幻,寻找心理投契。所以,他们不管书籍出来流向社会后,是精华还是垃圾,这样的扰乱,让一些垃圾思想、低劣文学与别扭的艺术泛滥,毒害到受众者的身心健康。这些年,到处有人在喊精神崩溃、思想倒退、人性悲哀,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这些文化垃圾惹的祸。
当然,也有另一种出书者,首先是为个人而写书,诚实而真实地面对自己,敢拿良心良知作担保,把自己的感悟与探究慷慨地奉献给大家,以供修身养性,陶冶情操,与大家分享精神成果。尽管有些书的内容短时间不被理解不被推崇,错落了时代与层面,我觉得,一本好书,只要经得起时间的拷打与锈蚀,经得起不同层面的冷落与批评,即使丢进市场如同丢进熔炉,有了一番冶炼才凸现其中价值,即使如此,也不枉作者一番心血、一番智慧。
说到此,该怎样写好书出好书?纵观历史,真正不朽的书籍,对社会对人类有贡献的书籍,似乎透视出一种现象,就是才与财不能共存与兼容的真理!那些不朽书籍的作者大多都处于清贫、落魄和孤独潦倒的境地中。蹊跷的是,只有极度的清贫落魄和孤独,才有心理背景上的极致的心平气和,心不在现实而在天上,心不在水面而在水底,如此才有了宁静致远的深邃思想与清醒见识,生命的唯一支撑就是为了心中的某一使命和信念而写作,而真理与底蕴就是这样流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