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你很需要这个。”朴槿惠拿起小巧发亮的电热水壶,将其中刚刚沸腾翻滚的水流倒入了申敏珠面前的琉璃茶杯中。
杯中已经铺满底部的速溶咖啡粉一下子被沸水沏开,浓浓的厚重香气伴着氤氲的水雾慢慢升腾,萦绕在年轻女人的鼻尖。
“知道吗??你的脸色白得可以呢。”
申敏珠有些自嘲地抿起嘴唇笑了笑,将纤白的手掌握住温热的杯子,温度的反差让她不禁下意识地战栗一下。
“只是觉得,此时的我,似乎前后左右都是敌人啊。”检察官镜片后的眼眸第一次流露出几分无助的失落,“在支检待了快要十年,还是第一次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支检里存在着内鬼……这个消息无疑是在她的身后悬起了一把尖锐的刀锋,不知何时就会在她防备疏忽之际刺过来。
眼前被隐藏着的巨大势力操控的运毒团体尚未抓获,没想到危险早就已经悄悄地潜伏在他们看不到的阴影中了。
“这种表情在我们申检的脸上还真是难看到呢。”慈祥的中年女人同样给自己也沏了一杯咖啡,轻声调侃起申敏珠的神色,“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有无奈的感觉呢……”
“怎么可能??我也是人啊。”检察官摇摇头,从茶杯里抿了一小口略带苦涩味道的液体。
“这条路注定了非常的难走,敏珠。”朴槿惠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绽放着柔和光晕的吊灯,“从我们决定启程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
申敏珠没有说话,放下手中的茶杯将双手搭在套裙上,无神看着前方的眼眸有些凝固。
“说起来,这次的案子对于朴仁炫xi恐怕会有些棘手吧??”安全会长继续声调温和地说着,“申请不到警检方的支援,只能带着执行组的成员一点一点地摸索。……啊,也不完全是这样,起码敏珠你还可以帮到他。”
申敏珠黯然地耸耸肩膀:“只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又能帮到他什么??说到底我也只是支检下的一个小人物罢了。”
“你是暗种啊,我们这些人里最了解他的应该就是你了吧??”
“的确,我是暗种。”检察官的语气里依旧夹杂着自嘲,“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神赐’是什么,那么鸡肋的能力又能排上什么用场??”
朴槿惠凝视着这个朋友的面颊,和蔼地微笑着却没有说话。
申敏珠像是略显烦躁地整理了一下鬓角的发丝,然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打开了一半的琉璃窗前。
“很多时候……我总是觉得,我欠了那个孩子太多了。”
年轻女人背对着的身躯曲线优美纤细,如同一件精打细刻的艺术品。
“三年前,我在底狱里第一次见到那孩子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其实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已经准备好去死了,并且不带遗憾地去死,那时的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她看着窗外的秀美眼眸缓缓闭合,带着抑制不住的颤动。
“是我给了那孩子一个虚假的希望,告诉他还有从那里出来的希望……你能想象吗??他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死,他在乎的是还能不能再去见见那些他惦念的人。”
坐在沙发上的朴槿惠顿住了自己啜饮咖啡的动作,眸中的眼光轻轻飘漾着。
“是我在那孩子根本就来不及准备的时候,擅自扭曲了他的命运……仁炫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会变成一个依靠食人生存的怪物,更没想过会经历那样的三年。”
“其实他没做错什么,不是吗??”女人像是感受到了窗外初秋的凉意,将细弱的双臂环抱起来,“他只是想要保护自己希望保护的人,那不是什么错误啊。”
“可就因为这个,他被关进底狱,忍受长达一个月的变态拷问……然后,被我转化成了用来实现理想的工具。”
那孩子因为自己的身份不敢去见曾经的亲人,随时都要防备被过去的朋友辨认出来,甚至……连心底所有的感情都要掩盖埋葬……
这就是我对他做过的一切。
“可是,明明知道亏欠了这么多,我却不清楚该怎么去弥补。”申敏珠自顾自地摇着头,抓着臂膀的手掌指尖捏得发白,“我能够帮上他的太少太少了……”
一直在默默倾听的朴槿惠轻轻抿住自己的口唇,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回了茶几。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凝视着申敏珠柔弱的背影。
“敏珠啊,亏欠那个孩子的不只是你一个人……你、我,我们当初决定选择他的所有人都亏欠了他永远无法饶恕的债。”
面容和蔼的女人走到了检察官的身后,将一只温热的手掌搭在她的肩上。
“你说得对,我们擅自扭曲了朴仁炫xi的命运,把他推进了一个不可能挣脱出来的诅咒里。”朴槿惠的脸色缓缓黯然了下来。
“从那一刻起,我们每个人都背上了莫大的罪恶啊……“
***
沉重的低音炮、奢靡绚烂的霓虹灯光、铿锵到足以崩裂心脏的电子音乐……
舞池里松弛发疯的人群发出随性的喧闹与叫喊,白天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忍受的无聊与委屈都可以在这里尽情甚至歇斯底里地发泄。
女人毫不在意地让低胸裙衣中的白嫩春光暴露出来,在烟雾以及噪音的影响下她们可以展现平时绝不会有的放纵和愉悦。
夜店的外场看上去那般的躁动欢愉,满是生命搏动的激烈气息。
但在私人通道深处的一间VIP接待室里。
似乎一切都不一样……
***
“失算啊,车庆南xi。”将身体松松垮垮倚坐在宽大沙发上的男孩儿故意让喑哑的嗓喉发出轻佻的语气,“真是失算……”
偌大的接待室中飘荡着混合的奇异味道,可以嗅出浓厚的酒精气息,但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什么,更为尖锐、更为突兀的味道。
一、二、三、四。
一共四具强壮的身躯毫无生气地瘫倒散落在房间的角落里,身上黑色的紧身正装还没有什么能够显示出激烈搏斗过的褶皱。
甚至其中一个倚着墙壁瘫坐昏厥的人面上都还没来得及露出哪怕一分惊愕或是警惕,他低垂的头颅上一缕涓涓的殷红血流沿着面颊向下蔓延、滴淌。
“既然都知道有人会来,怎么能身边只带着四个手下呢??”朴仁炫帽檐下的眼眸幽幽看着眼前的地面,故作惬意的笑容含杂着压制不住的腥色悸动,“起码要带四百个才行啊……”
男孩儿修长的右腿向前抬伸着,穿着白色运动鞋的脚尖点踩着一根铁色的细长物件,丝毫没有颤动地踩住。
那本来是高脚桌台上一根钢制的桌腿,现在却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强行断卸了下来,被朴仁炫用脚踩住。
桌腿的另一端深深地刺进了在地上趴伏之人的小腿之中,几乎从表皮捅进去又从另一面穿出刺进了大理石的地板中!!
豁开的肌理与扯裂的肌肉中涌出了一股股深色的血花,在地上的男人浅色的长裤上水墨画一般激扬地渲染开来,激流到地面上缓缓平铺蔓延。
这就是那股与酒精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凛冽的血腥味道……
“Deadorgo,”执行组长把嘴角咧得更为向上,“Whatisyourchosen??”
他踩着桌腿的脚向前轻轻发力,钢制的长柱插在男人的腿部肌肉中向后侧生硬地移动,带出血肉扭曲撕裂的含混声响。
瘫趴在地上的车庆南发出声音岔开的惨呼,隔着接待室的大门都可以在幽静的走廊里盈盈回荡。
门外倚着墙壁等待着的陈轩禁不住蹙了蹙双眉,无语地向着大门处看了一眼:“里面是在屠宰吗……??”
***
男孩儿把身体悠闲地倚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上,扬起头注视着昏黄的奢靡灯光。
“该问的我都已经问了,要不要回答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过车庆南xi你也应该知道,如果不回答的话,我会非常不爽的,是吧??”
他猫一样狭长的眼眸向下扫视了一眼,看到了一瓶滚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香槟酒。应该是他刚刚强行拆下桌腿时摔下来却幸运没有碎掉的一瓶。
朴仁炫轻轻俯身将这瓶香槟拿了起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瓶子上密麻的文字。
是法文……这种号称欧洲最美的文字男孩儿并不认识,可是这并不妨碍他认出瓶身上那个华丽的商标。
“罗兰百悦……嗯,品味不错。”
朴仁炫清秀脸孔上的笑意嚯地闪过一丝愉悦的病态,他抬起头注视着地面上那个被冷汗浸透了衣襟和面庞的男人。
“庆南xi,你说,如果我把这一瓶酒精都浇在你的伤口上……会是什么感觉呢??”
趴伏着的车庆南浑身不住恐惧地战栗着,瞪大快要眦裂的眼眸盯着男孩儿戏谑的笑容和手中晃着的一满瓶香槟酒。
这家伙根本不是人……
这是个恶魔……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他车庆南不害怕任何凶悍的对手,既然敢在这个道上混迹自然就不会恐惧争斗和厮杀。
但他无法不畏惧一个魔鬼!!一个完全漠视生命,不把人当人看的魔鬼!!这种恐惧已经超出了他能够抵抗的程度了!!
眼前,被板帽遮住了眼眸的男孩儿轻巧地将酒瓶上的木槽塞拔开,发出了悦耳的一声闷响。
***
“都还没有自己给自己下班吧??”十分钟之后,朴仁炫和陈轩低调地走出了这家宏大附近的夜店,男孩儿打开了耳中的通讯器。
“没有组长的命令,我们哪个敢这么做啊??”传出的是冷阳调侃的轻笑,断断续续地像是在咀嚼口香糖。
“我们那位幕后元凶看上去脑子很聪明,车庆南只是他雇佣运送******的走私队中的一个,他只知道郑英晴的下落。”男孩儿一边坐进车中,一边平静地说着。
“So……加班的时间到了,全组前往江原道的‘暨泰’药厂,十分钟之内必须给我赶到……我要看见活着的郑英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