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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天王耶律阿保机

契丹者,古匈奴之种也。代居辽泽之中,潢水南岸,南距榆关一千一百里,榆关南距幽州七百里,本鲜卑之旧地也。唐太宗在契丹人住地设置松漠都督府,酋长任都督并赐李姓。

唐咸通末,其王曰锡里济,疆土稍大,累来朝贡。光启中,其王沁丹者,乘中原多故,北边无备,遂蚕食诸郡,达靼、奚、室韦之属,达靼、奚、室韦咸被驱役,族帐浸盛,有时入寇中原。及沁丹政衰,契丹的贵族阶层为争夺联盟首领之位而打得不可开交,有别部长耶律安巴坚(阿保机),最推雄劲,族帐渐盛,遂代沁丹为主。阿保机,小字啜里只,契丹迭剌部霞濑益石烈耶律弥里人,契丹贵族,唐咸通十三年生。初,母梦日堕怀中,有娠。及生,室有神光异香。体如三岁儿,即能匍匐。祖母异之,鞠为己子。时契丹贵族暗斗不已,祖母常匿阿保机于别幕,涂其面,不令他人见。三月能行,晬而能言,知未然事。自谓左右若有神人翼卫。虽龆龀,言必及世务,时伯父当国,遇到疑问辄咨询阿保机。既长,身长九尺,丰上锐下,目光射人,关弓三百斤,为挞马狘沙里(扈卫官)。时小黄室韦不附,契丹王以计降之,令阿保机伐越兀及乌古、六奚、比沙狘诸部,克之。国人号阿保机为阿主沙里(郎君)。

唐天复元年,契丹痕德堇可汗立,以阿保机为本部夷离堇(军事首领),专征讨,阿保机连破室韦、于厥及奚帅辖剌哥,俘获甚众。冬十月,痕德堇可汗授阿保机大迭烈府夷离堇。明年秋七月,阿保机以兵四十万伐河东代北,攻下九郡,获生口九万五千,驼马牛羊不可胜纪。明年春,伐女直,下之,获其户三百。冬十月,引军略至蓟北,俘获以还。明年九月,阿保机讨黑车子室韦,唐卢龙军节度使刘仁恭发兵数万,遣养子赵霸来拒。霸至武州,阿保机谍知之,伏劲兵桃山下。遣室韦人牟里诈称其酋长所遣,约霸兵会平原。赵霸既至,契丹四面伏发,擒霸,歼其众,乘胜大破室韦。先是,契丹之先大贺氏有胜兵四万,分为八部,每部皆号大人,内推一人为主,建旗鼓以尊之,每三年第其名以代之。及阿保机为主,乃怙强恃勇,不受诸族之代,遂自称国主。

五年五月,皇弟剌葛、迭剌、寅底石、安端谋反。安端妻粘睦姑知之,告之阿保机,阿保机乃令人暗中查探,得实,但不忍加诛,乃与诸弟登山刑牲,告天地为誓说:“阿保机不受诸族之代不是为了霸占王位,而是为了契丹的将来,现契丹南有强梁,北有室韦,东有渤海国,西有奚部,处于非常危险之中,等孤破室韦、奚部带领契丹脱离困境,阿保机一定让出王位”。诸弟信之。说完,阿保机把诸弟谋反的罪赦免,出剌葛为迭剌部夷离堇,封粘睦姑为晋国夫人。

三年后,阿保机诸弟帮其兼并奚部和室韦,契丹已是北方最强邦国,阿保机还霸占着王位,不肯交出,其弟迭剌哥图为奚王,与安端拥千馀骑而至,绐称入觐。阿保机怒说:“尔曹始谋逆乱,朕特恕之,使改过自新,尚尔反覆,将不利于朕!”遂拘之,以所部分隶诸军。而剌葛引其众至乙室堇淀,具天子旗鼓,将自立,皇太后阴遣人谕令避去。会弭姑乃、怀里阳言车驾且至,剌葛兵众惊溃,乃掠居民北走。阿保机以兵追之,剌葛遣其党寅底石引兵径趋阿保机的行宫,焚行宫辎重、庐帐,纵兵大杀。皇后述律平急遣曷古鲁救之,曷古鲁凭险击退寅底石,仅得天子旗鼓而已。其党神速姑复劫西楼,焚明王楼。阿保机乃回军追击寅底石,至土河,秣马休兵,若不为意。诸将请急追之,阿保机说:“俟其远遁,人各怀土,怀土既切,其心必离,我军乘之,破之必矣!”尽以先所获资畜分赐将士,留夷离毕直里姑总政务。夏四月戊寅,阿保机北追剌葛,次弥里,问诸弟面木叶山射鬼箭厌禳,乃执叛人解里向彼,亦以其法杀之。至达里淀,阿保机选轻骑追剌葛及培只河,尽获其党辎重、生口。剌葛继续逃窜,阿保机先遣室韦及吐浑酋长拔剌、迪里姑等五人分兵伏剌葛前路,命北宰相迪里古为先锋进击之。剌葛率兵逆战,迪里古以轻兵薄之。剌葛弟遏古只临阵,射迪里古军数十人毙,众莫敢前。阿保机带领大部队到来后,迪里古乃出击,剌葛相拒至下午,众乃溃。迪里古追至柴河,剌葛遂****其车乘庐帐而去。剌葛在前方遇拔剌、迪里姑等伏发,两人合击,剌葛遂大败。剌葛奔溃,遗其所夺神帐於路,阿保机见而拜奠之。乃下令:“所获生口尽纵归本土。”剌葛党羽库古只、磨朵皆面缚请罪,阿保机将他们释放,令他们戴罪立功。

五月癸丑,阿保机遣北宰相迪辇率骁骑先渡断剌葛逃路。甲寅,迪辇奏擒剌葛、涅里衮阿钵于榆河,前北宰相萧实鲁、寅底石自刭不殊。阿保机遂以黑白羊祭天地。壬戌,剌葛、涅里衮阿钵诣行在,以稿索自缚,牵羊望拜。阿保机还至大岭,时大军久出,辎重不相属,士卒煮马驹、采野菜以为食,孳畜道毙者十七八,物价十倍,器服资货委弃于楚里河,狼籍数百里,阿保机因更剌葛名暴里。甲申,阿保机登都庵山,抚其先奇首可汗遗迹,徘徊顾瞻而兴叹:“诸弟之乱,吾契丹不知道几时才能够复兴”。阿保机闻狱官涅离擅造大校,人不堪其苦,有至死者,命诛之。壬辰,次狼河,获逆党雅里、弥里,阿保机命生埋雅里、弥里于铜河南轨下。阿保机放所俘还,多为于骨里部所掠。乃大怒,引轻骑驰击;复遣骁将分道追袭,尽获其众并掠者。庚子,阿保机次阿敦泺,以养子涅里思附诸弟叛,以鬼箭射杀之。其馀党六千,各以轻重论刑。于厥掠生口者三十馀人,亦俾赎其罪,放归本部。至石岭西,诏收回军乏食所弃兵仗,召北府兵验而还之。以夷离堇涅里衮附诸弟为叛,不忍显戮,命自投崖而死。乙室府人迪里古、迷骨离部人特里以从逆诛。阿保机诏群臣分决滞讼,以韩知古录其事,只里姑掌捕亡。十一月,祠木叶山,还次昭乌山,省风俗,见高年,议朝政,定吉凶仪。

八年春正月甲辰,以曷鲁为迭剌部夷离堇,忽烈为惕隐。于骨里部人特离敏执逆党怖胡、亚里只等十七人来献,阿保机亲自审问。怖胡、亚里只辞多连宗室及有胁从者,乃杖杀首恶怖胡,其余并原地释放。于越率懒之子化哥屡蓄奸谋,阿保机每优容之,而化哥反覆不悛,阿保机乃召父老群臣正其罪,并其子戮之,分其财以给卫士。有司所鞫逆党三百馀人,狱既具上,阿保机以人命至重,死不复生,赐宴一日,随其平生之好使为之,酒酣,或歌、或舞、或戏射、角,各极其意。明日,乃以轻重论刑。首恶剌葛,其次迭剌哥,阿保机见两人皆自己的亲弟弟,不忍置法,杖而释之。以寅底石、安端性本庸弱,为剌葛所使,皆释其罪。前于越赫底里子解里、剌葛妻辖剌已实预逆谋,命皆绞杀之。寅底石妻涅离胁从,安端妻粘睦姑尝有忠告,并免。阿保机因对左右说:“诸弟性虽敏黠,而蓄奸稔恶。尝自矜有出人之智,安忍凶狠,溪壑可塞而贪黩无厌。求人之失,虽小而可恕,谓重如泰山;身行不义,虽入大恶,谓轻于鸿毛。昵比群小,谋及妇人,同恶相济,以危国祚。虽欲不败,其可得乎?北宰相实鲁妻馀卢睹姑于国至亲,一旦负朕,从于叛逆,未置之法而病死,此天诛也。解里自幼与朕常同寝食,眷遇之厚,冠于宗属,亦与其父背大恩而从不轨,兹可恕乎!”秋七月丙申朔,有司上诸帐族与谋逆者三百馀人罪状,阿保机下令皆弃市。阿保机叹说:“致人于死,岂朕所欲。若止负朕躬,尚可容贷。此曹恣行不道,残害忠良,涂炭生民,剽掠财产。民间昔有万马,今皆徒步,有国以来所未尝有,实不得已而诛之。”

庄宗初继承晋王位,亦遣使告哀契丹,赂以金缯,求骑军以救潞州,安巴坚答晋使说:“我与先王为兄弟,兒即吾兒也,宁有父不助子耶!”许出师,会潞平而止。刘守光末年苛惨,军士亡叛皆入契丹。自周德威攻围幽州,燕之军民多为契丹所寇掠,既尽得燕中人士,燕士人教之文法,由是渐盛。十三年八月,安巴坚率诸部号称百万,自麟、胜陷振武,长驱云、朔,北边大扰。庄宗赴援于代,敌众方退。十四年,新州大将卢文进为众所迫,杀新州团练使李存矩于祁沟关。卢文进早年是卢龙节度使刘守光的骑将,晋王李存勖攻范阳时,卢文进投降得到寿州刺史之职,归李存勖之弟李存矩指挥,李存矩时任新州团练使,统领山后八军,李存勖与后梁大将刘鄩在莘县会战,命李存矩率兵来援,李存矩招募山后劲兵约数千人,并勒令民众出马,民众以十牛才易一马,大多破家,于是人心怨恨,而当时战事紧急,死伤惨重,被招募的士兵也都不愿意南行,大军行至祁沟关,士兵多有叛乱之意。李存矩不知安抚,反而强纳卢文进的女儿为侧室,卢文进心虽不愿,但又不敢拒绝,很快,军中叛乱,杀李存矩,卢文进得知后,抚尸大哭,可事已如此,无奈之下,被众军拥为主帅,背叛后唐自立,返攻新州、武州。周德威以众击之,文进不利,乃奔于契丹,引其众陷新州。周德威率兵三万以讨之,契丹援新州,周德威为其所败,杀伤殆尽,契丹乘胜攻幽州。

十八年十月,镇州大将张文礼弑其帅王镕,庄宗讨之,时定州王处直与文礼合谋,遣威塞军使王郁复引契丹为援。十二月,安巴坚倾塞入寇,攻围幽州,李绍宏以兵城守。契丹长驱陷涿郡,执刺史李嗣弼,进攻易、定,至新乐,渡沙河,王都遣使告急。时庄宗在镇州行营,闻前锋报“契丹渡沙河”,军中咸恐,议者请权释镇州之围以避之。庄宗说:“霸王举事,自有天道,契丹其如我何!国初,突厥入寇,至于渭北,高祖李渊欲弃长安,迁都樊、邓,太守说:“猃狁孔炽,自古有之,未闻迁移都邑。霍去病,汉廷将帅,犹且志灭匈奴,况帝王应运,而欲移都避寇哉!”文皇李世民雄武,不数年俘二突厥为卫士。今吾以数万之众安集山东,用王德武功教训一下契丹这些奴役小人,安巴坚生长边地,岂有退避之理,吾何面视苍生哉!尔曹但驾马同行,看吾破之。”庄宗亲御铁骑五千,至新城北,遇契丹前锋万骑,庄宗精甲自桑林突出,光明照日,契丹诸部愕然缓退,庄宗分二广以乘之,北骑散退。时沙河微冰,契丹骑兵多陷,安巴坚退保望都。是夜,庄宗次定州,翌日出战,遇奚长托诺五千骑,庄宗亲军千骑与之斗,为其所围,外救不及,庄宗挺马奋跃,出入数四,酣战不解。李嗣昭闻其急也,洒泣而往,攻破其阵,掖庄宗而归。时值大雪,野无所掠,契丹马无刍草,冻死者相望于路。安巴坚召卢文进,以手指天谓之说:“天未令我到此。”乃引众北去。庄宗率精兵骑蹑其后,每经安巴坚野宿之所,布秸在地,方而环之,虽去无一茎乱,庄宗对左右说:“蕃人法令如是,岂中国所及!”庄宗至幽州,发二百骑侦之,皆为契丹所获,庄宗乃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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