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身边的四位婢子都跟韩镇相熟,不过除去清书,其他三位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钟馗。
一位是自己的宫主,绝世美艳的洛神,另一位是阴司头领钟馗,相貌丑陋。
众婢的目光不自觉地在二人面上流连,一美一媸,天壤之差别令众婢忍俊不禁,雅画最先忍憋不住,“嗤”一声笑出声来。
其他的几位也都掩面而笑。
惹来洛神训斥,“不得无礼。”钟馗也自觉唐突,面色报赧,“相貌粗鄙,没的吓着了众位。”
“钟元帅怎说这话?”
洛神见是属下奴婢的失态却引得钟馗面红耳赤,自也感到愧意,“都怪我管教无方,这一班奴才们才会如此的无法无天了,敬望元帅赎罪。还不快来向元帅赔罪。”
四婢趋着莲步上前盈盈施礼。
钟馗忙将四女扶起,还未开口,韩镇倒在一旁插话,“许他长的丑,就许我们笑,其实无妨,倒是仙子您,别觉得自责才是。”
钟馗知道韩镇向来如此,也不计较,众人泯然一笑。
洛神对牛乳倒抱有极大的兴趣,毕竟是头一次听闻,见花房南门外的三口大缸,便问,“门外那缸里面盛的便是牛乳?”
“当然。”
韩镇语气颇豪,“仙子大可以走近一观,若想品尝的话,尽可取杯子来。”
“那倒不必,只是觉得新奇,见识一下就好。”
洛神款步来至门外,身后四婢也忙跟出来也瞧个热闹。韩镇忙命鬼差打开封盖,洛神俯身,螓首一低,凑近了看去,三口缸里各都盛着白色汁液,多少不一。
女婢们也探头来看,一脸好奇,“这真的能饮?”
清书是亲身经历过的,便讲起自己在昨夜如何喂食稚童一帆,雅画听的心痒难耐,忍不住怯怯地伸手在缸里沾了一下,洛神还未出口教训,她已经把手指放进了嘴里,将手指上的奶水带入口中,使劲咂吧咂吧嘴,只觉得有股淡淡的腥味和甜腻,其他也没品出什么来,不由丧气,“切,我还以为味道极好呢,却是这样腥腥的味儿。”
清书一旁嗔骂,“城隍爷和钟元帅苦心找来的,看把你的馋虫还给勾出来了。”
雅画脸一红,朝清书吐了吐舌头,天真可爱。
洛神悠悠道:“这真是偌大的世间,无奇不有,谁人竟会想到牲畜的奶水还能用来哺乳人类,堪称奇妙。”
“可不是,”韩镇腆颜道:“仙子您每日里只在这洛河坐井观天般的,怎知世间许多妙处,倒不如多到我庙里坐坐,彼此亲近。”眼睛虽被蒙上看不见,韩镇的鼻子却好使,他闻着香气,身子便朝女人堆里靠近。
“啊!”地惊叫,韩镇脚上挨了重重一下,踉跄退出几步,“是谁踩我?”
“太轻了是吗?”一女冷冷回应,不是妙棋还会是谁。
韩镇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模样,这回真是遇到了克星。
钟馗和韩镇破晓来此,腹中还未进食,洛神便邀二人一同去前厅。
这正和韩镇的心意。他可不想来去匆匆,能在这里多呆一刻便有多一刻的享受,洛神吩咐雅画领着三位鬼差到冷香泉洞穴把奶水妥善存放。钟馗因心中有事,不便多耽搁,谁知被韩镇伸手一把攥住他的胳膊,“你先别急着走,我这儿还要你多照拂呢。”
“你也清楚我因何事要走,这里还是留你一人享受好了。”
“不过一顿饭功夫,你还惧那些人能翻出天去?”韩镇不肯松手,“先吃了饭再说。”
钟馗脸上罩着忧虑,迟了迟,终于放松表情,伸过手来扶住韩镇,说道:“留你一个在此,真怕又会出惹出祸端,走吧。”
沿着花间小径,出了花园。眼前飞檐斗拱,壮丽恢宏。
红墙上绘着鱼龙舞图画,栩栩如生。碧玉琉璃瓦闪映着光辉,金碧辉煌。钟馗心中暗赞,这才算是真正走进了流霞宫。
来到客厅,饭竟已备好了。
一张径逾丈余的楠木圆桌上早已摆上了饭菜。
虽说是一碗淡而无味的白粥,辅菜花样倒很繁多。白汁菜心,锦绣泡菜,白水豆腐,蒟蒻凉拌,青椒茄泥等等之类,还有些荤食,姜丝牛肉,椒辣鸡丝,荷叶凤脯等等,素食多而荤味少,各色菜式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真可谓是色味俱佳。
钟韩二人见了这许多美食,腹中都“咕咕”的叫嚷抗议。
韩镇眼上被布条遮住了视线,但想要看清,只需施展小小的法术还是能轻易办得到的。说要钟馗扶助,只是嘴上玩的花样,开个小玩笑罢了。
这时透过蒙眼的布条见识桌上的美食,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此时也不见外,下手捏起一块肉块塞进口中大嚼。
洛神莞尔,“敬请落座,无非是些家常,还怕不合二位的胃口呢。”
男人们吃饭总是风卷残云似的。尤其韩镇,桌上大半食物都到了他的肚子里。洛神与钟馗都只是浅尝辄止。
美美的打了几个饱嗝,这一餐算是划上句号。
洛神便命人撤下了碗筷,又备上茶水。
邀二人到客厅正前,宾主坐定,她开口道:“饭后且小坐片刻,钟元帅是第一次光临我流霞宫,而城隍大人呢,虽说以前也来过数次,但总是匆匆而过。待会儿就由我带二位在我这宫中游玩一番,如何?要知这流霞宫中美景可不止留园一处呢。”
韩镇满口应下,“当然,当然。”
洛神平素里除偶尔受友人相邀,到天界或者其他地方做客外,就长待在宫中。她虽称仙子,到底还是女儿家心态,心中也还存着好奇,对于阴间之事颇感新鲜,这次刚好有钟馗来访,正好请教他讲一些关于阴间的奇事轶闻。
钟馗嘴拙,不会添油加醋,天花乱坠似的夸张,但那些故事之中的鬼魅怪物纵然经由平平淡淡的讲出,也令洛神大感新奇。完全没了平时高贵的仙子姿态,活脱脱一副女孩子家的小可爱。
这更让韩镇痴迷了。
门外候着四婢。雅画领鬼差安放好奶水后,命他们留守宫门口,自己便回洛神身边听差了。
四女听厅内三个主子言谈正欢,她四人候在门外也无别事。
香琴看清书,似郁郁不乐,知她有心事,开口问道:“你还没有向公主禀明吗?
清书言辞间吞吞吐吐,低低回道:“嗯。我也不知,哎,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个臭男人,还是个穷的叮当响的,你还真的把它放在心上了。”妙棋在一旁嗤之以鼻。
原来清书细心温柔,洛神平日里有事就多交由她去办。一次的偶遇,清书认识了一个凡间男子,二人彼此互生爱慕。
许多时间里,清书总情不自禁地偷跑出流霞宫去与他幽会,二人总是发乎情而止乎礼,并未做出任何的逾距行为。
虽明知自己与他身份不同,但自己已经对其深深的痴迷,不能自拔。清书多次在想,就这么跟他厮守一生,在阳间过一辈子,但是……但是……该怎么对自己的主子开口呢。
自己是妖精,爱上的却是人类,宫主大人会怎样看待呢?她会同意吗?
采摘下爱情之花,却遭蜂蜇。
甜蜜过后,清书又陷入了忧愁。
她们洛神座下四婢平日亲密无间,清书再想瞒也是瞒不过的,终被其他三人知晓,姐妹们惊奇之余也都为她感到担心。要不要跟宫主讲明呢,还是跟那个男的彻底断绝。
三人的意见并不统一,这让清书更没了主意,犹豫犹豫直到现在。
香琴听了妙棋的挖苦,摆摆手打断了她,埋怨道:“不许再这么说了,三妹……”平时四人都以姐妹相称,“三妹找到一个真心疼爱她的人,我们该为她感到高兴才对。不许再说这话,听到没有?”
“谢谢大姐了。”
清书紧紧抓着姐妹们的手,心里升起一丝温暖。
“干脆我们趁现在,这就一起进去跟宫主讲,跪求她同意三姐的事。”雅画情窦未开,不明白清书的烦恼,可她也不愿意看着清书难受,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就冒冒失失的说了出来。不料香琴却大为赞同,“对,我们这就一起跪求宫主去。”
清书眼中含泪,“姐妹们…你们…”
“别算上我。”妙棋一旁冷冷道。
“二姐你…”雅画气的嘴撅的老高。
香琴一把拽过妙棋,语气不容反抗,“你也必须去。走,一起。”
洛神与钟韩二人相谈正欢,就听香琴上前躬身禀道:“宫主,”洛神抬眼看去,四婢齐齐站立门外,“有什么事吗?”
四女走进来,“扑通”齐都跪在地上,洛神,韩镇,钟馗都一惊,道:“这是?”
清书终于下定决心,“宫主,请宫主宽恕奴婢。”
“清书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四人,快站起来说话。”
“不。”香琴道,“请宫主听清书她讲完吧。”
清书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眼眶里豆大的泪珠儿滚落,打湿了娇柔的颊。“宫主,我……我……喜欢上了一个,一个男子……”
语渐低沉。
“席进三吗?”
宛如一道霹雳,跪着的女婢脸上说不出的惊讶,“宫主,宫主,您,您……都知道了?”
“当然,最亲近贴身的婢子爱上了人,我这做主人若不知晓,岂不是太粗心了。”
“那您…”清书不敢再说下去了。
“这还亏得妙棋跟我讲,”洛神又补上了一句。
香琴,雅画怒目瞪着同跪在身边的妙棋。“二姐……”
妙棋把头低的更狠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很头疼呢,该作何处置你呢?“洛神抚额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