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道:“孩儿,殿上功德也散了,你睡才醒?”小姐道:“我睡了半晌,在这里整头面,正要出来和你回衙去。”夫人道:“轿夫伺候多时了。”小姐与夫人谢了尼姑,上轿回衙去。不题。
且说尼姑王守长送了夫人起身,回到庵中。厨房里洗了盘碗器皿,佛殿上收了香火供食,一应都收拾已毕。只见那张远同阮二哥进庵,与尼姑相见了,称谢不已,问道:“我家三官今在那里?”尼姑道:“还在我里头房里睡着。”尼姑便引阮二与张远开了侧房门,来卧床边叫道:“三哥,你恁的好睡还未醒!”连叫数次不应。阮二用手摇也不动,口鼻全无气息,仔细看时,呜呼哀哉了。阮二吃了一惊,便道:“师父,怎地把我兄弟坏了性命?这事不得干净!”尼姑慌道:“小姐吃了午斋便推要睡,就入房内,约有两个时辰,段上功德完了,老夫人叫醒来,恰才去得不多时。我只道睡着,岂知有此事!”阮二道:“说便是这般说,却是怎了?”尼姑道:“阮二官,今日幸得张大官在此。向蒙张大官分付,实望你家做檀越施主,因此用心,终不成要害你兄弟性命?张大官,今日之事,却是你来寻我,非是我来寻你。告到官司,你也不好,我也不好。向日蒙施银二锭,一锭我用去了,止存一锭不敢留用,将来与三官人凑买棺木盛殓,只说在庵养病,不料死了。”说罢,将出这锭银子,放在卓上道:“你二位,凭你怎么处置。”张远与阮二默默无言,呆了半晌。
阮二道:“且去买了棺木来再议。”张远收了银子,与阮二同出庵门,迤逦路上行着。张远道:“二哥,这个事本不干尼姑事,三哥是个病弱的人,想是与女子交会,用过了力气,阳气一脱,就是死的。我也只为令弟面上情分好,况令弟前日在床前再四叮咛,央浼不过,只得替他干这件事。”阮二回言道:“我论此事,人心天理,也不干着那尼姑事,亦不干你事。只是我这小官人年命如此,神作祸作,作出这场事来。我心里也道罢了,只愁大哥与老官人回来怨畅,怎的了?”连晚与张远买了一口棺木,抬进庵里,盛殓了,就放在西廊下,只等阮员外、大哥回来定夺。正是:酒到散筵欢趣少,人逢失意叹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