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尚未升起,天地犹在黑暗的笼罩之下,邯郸南城门缓缓开出一条缝隙,一辆马车悄悄离去。
赵政紧闭着双眼,默默无语,在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美艳少妇,想要伸手碰他,却又带着两分怯意停下,最终暗叹一声,沉寂下去。
赵政调动仍有一丝迷茫的大脑,仔细思考起来。
不曾料到,自己竟然还有一个身份尊贵的父亲,天下最强大的国家,大秦之主秦庄襄王。
十多年不闻不问,为何会在此时派两个没有国家、家派归属的山野闲民来接自己?秦国国内出现了什么变化,是内部势力之间斗争的结果吗?当然,绝不可能是秦王突然之间良心发现,他若有心的话也不会等到这十多年后。
可惜,自己始终孤身一人,并没有什么情报来源。因此,对天下大势,以及各方势力的变动难以有一个清晰明确的了解,以致无法做出进一步的分析。
但从这辆马车来历,以及送马车之人所赠的令牌能够让门卫在夜间打开城门,又足以证明与尹氏兄弟接触之人,必然是赵国有数的大人物。能够调动这样巨大的关系,说明秦国国内的某人对这次行动非常重视。
由此一来,自己的意愿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修身和炼魂,一境之差,天地之别,自己就算心中再有不满,也似是笼中之鸟,无可奈何了。
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尹卓脸上竟有一道伤疤,传闻炼魂境界的高手已经可以控制自身肉体的生长变化,即便是毒素侵入其中,只要挖掉那块肉,也一样可以恢复到完好无损的状态。
如此看来,他若非有意保留,就是遭遇到难以想象的强大对手了。
十年来,战火并未在延伸到赵国国内,因是这一路上的道路极为平坦,在马车中也未感到颠簸。
赵政掀开帘布的一角,向外观望,只见田地里麦苗刚刚出头,尽显荒凉之景象,一个个早已熄灯的村落和一片片树林更是黑黝黝的。
空气没有丝毫的流动,干冷凝滞。
蓦然,一股沛然压力自上方直落而下,倏忽又逝,就像从未出现一般,马车已停下。
拉车的两匹骏马,无声之中倒毙当场,浑身没有任何伤痕。
刚从树梢露出半边的银月照射下,只见一人一马拦在前方。
左手执缰,右手负后,只那么轻轻一站,便显露出无穷威势。
方巾在头顶扎了一个髻,一身军旅服装,漠然的眼睛中真实地映射出周围的一切,以一种平和之中透着坚定的语气道:“政公子,李牧久候了。”
此刻,尹卓、尹杰二人已经从马车前方的驾驶位置上飞身而下,成犄角般站在马车前方,神色凝重之极。
赵政也从马车上下来,站到一旁,摸了摸怀中的布兜,那里边是一个巴掌大的碧玉匕首,那是自己五岁前用以自卫的兵器,如何而来却怎么也记不清了。自从跟随老师后,就把它扔到了床下,这次不知为何竟然想到把它带在身上,这种玩具般的东西明明已经没有任何用途了的。
李牧言毕,左手不变,右手缓缓挥出一拳,那动作就像老农悠然抬起锄头,轻松悠闲到极致。就是一个蚊子趴在前面不动,恐怕也是打不死的,更何况十米外的几个人。
尹卓、尹杰二人,却如临大敌般把气势提升到极限,激荡的力量带动气流,把衣服都撑得鼓鼓的,身形也逐渐开始飘忽起来。
拳至尽头,又起变化,紧握的拳头内,五根手指就像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激弹而出。
赵政只觉得尹氏兄弟的身体像是移动过一般,明明他们还站在原地,但是否真的移动过,动过几次,却是无法确定。
尹杰鼓荡的衣服平复了下来,紧贴在身上,沙哑着嗓音道:“悟道之境,好厉害!但,为何,会这么快?”
话音未落,全身各处都喷发出血雾,衣服又变得宽大起来,再来就如同失去了支撑般塌下,成了一堆。
尹卓则是感觉往昔的一幕幕,在电光火石之间于意识之中掠过,眼内凶光尽失,茫然道:“这,算是解脱了吗!”
随后,就步了其兄弟的后尘。
赵政愕然,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切,不明所以。
这是什么,变戏法吗?
待得身体被一股惊天气势禁锢,才发觉左臂完全失去了知觉,左肩从上而下插入的碧玉匕首正化作一点点的碧绿荧光,衣服上、旁边的马车上、地面上,全是血迹。
李牧眉头微动,一步步走向动弹不得的赵政,右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奇异的短矛,从外观看,就像一黑一白两条长蛇纠缠在一起形成,前端蛇头分开的地方探出一个半黑半白的菱形利刃。
对当前情况,尚有诸多不明的赵政心知,又一场必死的劫难临头。刚才,由于那柄碧玉匕首,自己躲过一劫,这次还有办法吗?
自己被对方的武道意志控制,意识与肉体的联系被强行切断,再控制不了身体的动作,若无外力相助,怕是难以幸免了。
李牧借着步伐,逐渐形成一击必杀之势,如同一张弯曲的大弓,箭头指向赵政眉心一点。
当两人的距离被拉到七八米之内,两人之间的地面猛然抖动起来,那情形就似石块落入水面,激起的一圈圈涟漪。
若不是身体受制,赵政必然已经跌到地上去了。
一个巨大的身躯从地下窜出,正是太玄,只见它以身体中间部位撞向短矛,怒张的大嘴噬向李牧右肩,尾巴横扫。一招三式,应变之巧妙至毫巅。
如物融水,去留无迹,恢复平静的地面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李牧目光一凝,全力出击的短矛再生变化,直刺的矛头右偏三分,摆脱了刺入太玄身体内的遭遇,手腕一抖,力道转换,由直转曲,由击转震,剧烈震荡的短矛把太玄庞大的身体直接震飞了出去。
砰地一声,太玄落地后的身躯滚动了两下,再无动静,宛若死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