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全身痛彻入骨,但却远远及不上在意识之境中承受的痛苦,只是当时无法控制惨叫的声音,赵政心下嘀咕。
“赵姨,你一宿未眠,也该困了,回去睡觉吧。”公孙婉笑着说道,声音高低起伏间带着一种玄妙的节奏感。
”嗯。“赵姬闻言点了点头,朝着沿湖小道走了过去。
面对着这个看似瘦弱的七八岁小女孩,赵政却是丝毫不敢大意,凝神道:”你做了什么?“
公孙婉道:”一点小手法而已,借助声音的波动,让意志薄弱的人接受自己的观点。对现在的你,却是毫无用处。“
现在的自己?自己神魂受损的事情,她果然知道。
赵政毫不放松问道:”为什么?“
公孙婉神秘一笑,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医谷的秘密?“
赵政暗自松了一口气,道:”条件呢?“
公孙婉似乎还未想过这个问题,歪头思考了一会儿,才道:”条件嘛,就是等你在秦国拥有一定地位后,要提供足够的人力、物资供我做一些研究。“
赵政道:”可以。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你做的研究一定不能超出我的底线。“
公孙婉毫不在意道:”这个自然。“
随后,一边向正面的朱红色巨门,一边道:”天下七大圣地,最重要的是其中的传承,人员的多寡无关紧要。例如,法家的万法殿和兵家的不归路,里面就空无一人,不仅位置时时刻刻不停变化着,而且只有灵魂才能出入其间,内中情形却是不曾在世间流传。甚至有传闻说,那里是法家和兵家子弟的最终归宿,也是他们的坟墓,没有任何灵魂可以从其中出来。而这里,就是医家的传承之地。“
公孙婉轻喝一声,小小的手掌轻轻一按,还未碰到,朱红色大门就似承受不住压力,应声而开。
大门敞开,收入赵政眼底的,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粗略估计了下,这里至少占了大半个山腹,上面吊着一排排发出白炽光芒的细管形状的灯,把整个空间照的通明。
想起公孙婉居住的石屋,赵政暗自感叹,墨家手段还真是巧夺天工,这里应该也是出自墨家手笔了。
正中间一个宽广的通道,右边一排排架子上,放着的是数不清的药草,有草根,有树皮,有晒干的花朵,也有一些骨头和矿物质;左边立着的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透明容器,里面的液体中放置着各种被解剖开来的动物,小到蚂蚁飞蝇,大到熊狼虎豹,还有被分割开来的各个部位,容器的材质不仅有放大的功效,还能把所有一切都栩栩如生地展现出来。
看到最后,即便以赵政的冷静,也不禁心中一阵阵发毛,整个被剖成两半的人体,四肢,大脑,内脏,各个部位的特写;再看到婴儿一点点地从小到大,最终成型,那绝不美观。
换成昨天的自己,早就昏倒了吧。
在这里还能够仔细观察人体各个部位构成、以及其成长历程的人,恐怕不多吧,赵政不禁佩服起自己来。
赵政忽然停了下来,指着一个容器问道:”这是什么?“
容器里是几条一扎长的红色细线,在其中游走不停,似是活物,按照前面严格分类的情况来说,这里应该全是人体的部位才是。
公孙婉沉思片刻,才道:”你认为,一个人的生命和一百个人的生命之间,该做如何选择?“
赵政神色凝重道:”这个却要看具体情况了,我不是儒家大义的捍卫者,普通而言,并不认为一百个人的生命就一定比一个人的生命更重要。“
公孙婉喃喃道:”都是普通人。三十多年前,有一个村庄中的人全部患了一种奇怪的疾病,发病到死亡的时间极短,两三天内就死了二十多人。当时,正好有一名医谷弟子途经,由于时间紧迫,他做出的选择是活生生地解剖了一个村民,找到原因后,治好了剩下的人。你认为,后面的结果如何?“
赵政苦笑道:”结果,医谷弟子死了吧。人,还真是最丑陋最纠结的存在啊。“
对人心人性的了解,赵政拥有着远超年龄的体悟。
公孙婉感慨道:”是啊,最普通的酒,最廉价的割肉刀,杀死了医谷最杰出的弟子。那人是叔父的师兄,亦师亦父的师兄,年方十三的叔父吹了一管烟雾,作为一切的终结。这里面的虫子就是那人的最后遗物,能与血液融合在一起,快速增殖,堵塞心脉,炼魂之境的高手也无法分辨出来,这就是那些村民生病的原因。“
赵政心中一动,看了一眼那个透明容器下面摆放的翠绿色的短管。
路至终端,前方又出现一个木门,没有粉刷过的木材发出一股腐朽的气味,铜锁锈迹斑斑,像是很久很久都没有人进入过一般。
赵政指了指道:”这里是?“
公孙婉盯着木门看了一会儿,道:”我改变注意了,你不进去也可以的。“
赵政暗自好笑,这里恐怕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刚才的条件就像是随口开出来的,宽松到极点,虽然暗讽对方的欲擒故纵,但自己也想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若放在平时的话自然不会轻易冒险,此刻别有所持,却又另当别论。
思绪转换快如闪电,赵政当下开口道:”无妨。既然来了,不进去看下,岂不是太过遗憾了嘛。“
公孙婉转了转眼珠,伸手就把那近乎腐蚀殆尽的铜锁拽掉,狡黠道:”这可是你自愿的,出了事情可是与我无关。“
赵政推门入内,笑着道:”知道,知道。“
半晌功夫,公孙婉等得不耐之时,见赵政满头大汗从中出来,一脸喜色迎了过去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赵政苦笑道:”我不知道。“
公孙婉一翻白眼道:”怎么可能?“
赵政眼一冷,道:”最后关头,我用仅存的一点意念抹除了关于那里的所有记忆,若非如此,恐怕我就再也无法出来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里是什么地方了吗?“
隐隐感觉其中似乎蕴藏着天大的秘密,但此刻也没了再去探索的必要。
而且,这次或许是托了那道似是而非的人道意念之福,否则,恐怕非是那般容易脱身。
公孙婉道:”现在知道,对你没什么好处;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不过,你也非莽撞之辈,为何就敢毫不犹豫地入内探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