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合家团圆,共享天伦。
凌云山佛顶广场,积雪已经被清理一空,广场正中一个大型的篝火冲天而起三米高的火焰,与之相对应的是广场边上每隔三米远的一个小火堆,共同构成辐射整个广场的热力场,大佛部的人们只穿着单层的皮衣,却能在零下三十多度的低温大环境下浑身冒汗,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十分奇异的场景。
皓月当空,喜庆正当时。
祭坛上,三足瓷香炉内香草闷燃,笔直的烟柱直冲天际,将人们的祈祷传递给了九天之上的神灵。
大佛部最好的熏肉和月饼,满满地堆了三大瓷盘,摆在香炉前当作了贡献给神灵的祭品。
文长老身穿缀满兽骨饰品的华丽皮袍,头顶缀了“羊、狗、猫”三条尾巴的尖头帽,手中还拿着一支儿臂粗的骨杖,活脱脱一个邪恶老巫师的形象。他跪在祭坛前,双手托着骨杖仰面向天,堂皇之音从他口中发出:
“无上的大佛之灵啊,请接受大佛部子民的献祭吧,您虔诚的信徒们将最美味的食物和最诚挚的信仰贡献给伟大的您,愿您神威永存,长生不绝,保佑大佛部繁荣昌盛传承不绝。
佛灵保佑!”
“佛灵保佑!”
……
震天的祈祷声响彻凌云山,在寂静的寒日里声传四野,发出了人类崛起的第一声呐喊,就像那在严寒包围中依然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永不屈服的抗争,那怕无法战胜,也要发光发热。
中秋大祭只进行了一个小时便匆匆结束了,人们甚至没有来得及跳完一支广场舞,在篝火燃尽前就不得不返回凌云窟了,没有足够多的御寒皮衣,大多数人没办法在严寒中生存。
最不满的要数文长老了,老家伙好不容易有机会显摆一回,结果还没有尽兴,那件华丽的行头只穿了一个小时就不得不脱下来,这让他相当不满,老小孩的脾气发作,逮着首领就是一顿披头盖脸地说教,直把他说得一无是处,连狗都不如。
首领心说,我好不容易开了冬狩的先河,这可是比历代祖宗都强得多的创举,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还不如一只狗坐在那里当首领强,你让历代祖宗情何以堪啊。
首领言语上的些微顶撞却让气头上的文长老勃然大怒,一套撒泼打滚的套路使将出来,直将个首领逼得狼狈不堪,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屈辱地答应了下次年祭的时候定然给全部落每人都备好两套皮衣,以保证大祭祀的完整性。
文长老像一只斗殴取胜的大公鸡一般,昂首挺胸地走了,只留下首领独自一人默默伤感不已,这首领当得实在是憋屈。
中秋祭祀后,没有留给大家多少休息的时间,主要是首领实在受不了文长老无休止的唠叨,只能带着队伍出去冬狩,一方面是图个耳朵的片刻清净,另一方面当然是为部落人民的皮衣努力,毕竟距离年祭已经不足四个月了。
这次葛玉郎的新队并没有跟首领的老队一块向音山市方向出发,他选择了另一个方向,即越过大佛脚下的岷江,向乌牛山方向挺进,听文长老说乌牛山原来倒是有一个乌牛部,和大佛部隔江相望,他小时候还能在凌云山顶隐约看到江对面乌牛山上乌牛部人活动的身影,可是自从三十多年前开始对面的乌牛山上就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一条岷江隔绝了近在咫尺的两个部落,直接导致两部人老死不相往来,更不用说什么守望相助了。
本来没有什么明确目标的葛玉郎在听到有这么一个部落存在的可能后,突然间有了一探究竟的兴趣,他很想看看另外的一个部落的生存状态。
严寒的气候为他这种行动提供了方便,暖日里凶险莫测的岷江此时已经不是障碍了,三尺厚的冰封将可能的凶险全部封镇在冰层之下,通往对岸的路已成一片坦途。
压雪机碾过,茫茫雪原中一条笔直的雪路从大佛脚下的金字浮屠出发,直通对岸的乌牛山脚下。
一路上都很平静,两山之间的地势倒很平坦,战士们对于雪地开路已经十分娴熟,相互之间配合十分默契,三十多里的路程,一个上午就走完了,中午就在乌牛山脚下休整。
刺猬战车中火锅内的肉汤咕噜咕噜的弥漫着香气,战士们围成一圈,手中筷子一刻也不停地从锅里捞着东西吃。一上午的高强度运动已经消耗尽了他们肠胃中的存货,饥肠碌碌地感觉实在不好受。
葛玉郎现在已经习惯于独自一人享用一只火锅了,救世主大人的特权他现在也用的心安理得了,没有人觉得不公平,除了大狗那个混小子偶尔过来蹭几块肉吃,一切都很和谐。
当然最近几天大狗那小子也不来了,因为葛玉郎的食谱变成了“全素”。受内腑肝经变化的影响,他现在的口味也倾向于清淡的素食,这让整天无肉不欢的大狗伤心莫名,在试图蛊惑救世主大人多吃肉食不果后,便绝了找葛玉郎蹭饭的想法,他可不乐意吃那些能淡出鸟来的素食。
葛玉郎也乐得清净,几块绵糯的木薯块,配上劲道的木薯粉面条,汤里扔几块野姜,再撒一把野葱调味,那充满自然气息的味道让他沉醉。
好事总是多磨,人生之事不如意着十之八九,悲催的葛玉郎甚至连安静地吃一顿饭都不能如意,因为乌牛山上突然之间就有了动静,大队的生物踏雪而来,而且目标正是他们这群外来客。
尖利的竹哨声响起,正在吃饭的战士们条件反射般地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迅速地起身归置好锅碗,刺猬战车立时进入警戒状态。
葛玉郎嘴里噙着竹哨,透过观察孔注视着积雪封锁的乌牛山。
山坡上不时有林木晃动,树枝上的积雪簌簌而落,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树木间跳跃腾挪,片刻间已从山顶降到半山腰。
葛玉郎超卓的视力捕获到了一个身影,形同猴子,浑身尺长的金毛,在雪光的映射下不时地亮起点点金光。它身形灵活地在树枝上借力,以优雅的姿态做着杂技般的高难度动作。
在大佛部战士们严阵以待的注视下,山坡上抖动的树木终于蔓延到了山脚下,乌牛山上的神秘物种也露出了真面目。
大猩猩般块头的“金丝猴”。
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它们手里居然都拿着“武器”,一根两米多长,成人手腕粗细的木棍,看木棍的光洁程度就知道已经被使用了很长时间了。
“尼玛,这都要成精了。”葛玉郎忍不住心里吐槽,五十八个“孙猴子”站在面前,他感觉压力山大。
为首的是一只两米多高体格最壮的金丝猴,它手里的木棍耍了个漂亮的棍花,紧接着向着战车方向一指,口中吱吱叫了两声。
身旁的猴兵猴将们接到指令后立马蹲身从雪地上抓起一个个雪球投向了刺猬战车。
车厢上嘭嘭的震动声传来,葛玉郎立马感受到这些砸在车厢上的雪球个个势大力沉,显然那些猴子有着不凡的臂力,而且有着相当丰富的投掷经验,有几只雪球准确地砸在了葛玉郎的观察孔上,吓了他一跳。
车厢里传来几声惊呼,原来是有雪球通过射击孔砸进了车厢,靠近射击孔的战士被溅了一身雪屑。
葛玉郎吹响了口中的竹哨,紧接着车厢上的射击孔中便飞出了一排手弩箭矢,直扑猴群而去。相隔不过十米距离,箭矢力道强劲,速度极快,没有防备的猴子们立时着了道。
箭矢入体,十几只猴子吱吱地惨叫着倒地,猴群里顿时混乱起来。这还是葛玉郎指示不伤要害,不然那十几只中箭的猴子现在估摸着也叫不出声了。
没有中箭的猴子不由自主的就向后退了十几步,远离了战车,现在正一个个上窜下跳抓耳挠腮地不知所措。
猴子首领双手持木棍护在身前,凝视战车,神情惊疑不定,显然他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这种能射出弩箭的刺猬战车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面对这种“怪物”他那为数不多的智慧和经验还真不够看的。
战车自从射了一波箭矢后就没了动静,猴子们也只是盯着战车却不再发动攻击,双方就这样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对峙中。
战车中的葛玉郎仔细地观察着那几十只“金丝猴怪”,这是他进入蛮荒世界以来,第一次遇到灵长类动物。
和大部分动物一样,变异后的金丝猴体形增大了很多,已经赶上甚至超过了大灾变之前成年黑猩猩的体形。外形还是原来金丝猴的样子,只不过脸型看上去凶悍了很多,不再有以前那呆萌的感觉,那一身标志性的金毛居然长到了尺许长,在风中还有点飘逸的感觉,雪光映射下点点金光闪耀,能晃瞎人眼。
能使用工具,虽然只是一根简单的木棍,却也表示他们已经一只脚迈进了文明的历程中。大灾变之前的进化学说中就曾指出,使用工具正是人类脱离低级动物级别,超脱食物链束缚的标志。
葛玉郎现在心中有些拿捏不定,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将这些猴子和其它凶兽区别对待,猴子虽然有了文明的萌芽,但是他们对待人类未必友善,如果任由它们发展起来,说不定以后会成为人类的死敌。
但是,现在就将一个很可能发展出社会文明的物种掐灭在萌芽状态,会不会太过残忍了?
到底该何去何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