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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徐大根刚把失落的心收拢起来,又被隔壁的几个鞭炮炸的七零八落。这还不说,沙焕对双秀的如此死心塌地,使本来零乱的心更是不知道撒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徐大根不知道双秀对未来是如何想的,可自己是她的父亲,在闺女面前如何开这个口?不说吧,憋在心里又总觉得难受。双秀多次在自己面前口口声声说不再嫁人,要把自己服侍上山。徐大根听到闺女这番话,心里就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二十多岁的女人,怎么能就这么过日子?

杨菊丽把双秀和宝儿带进城好几天了,心里怪想的。不知杨菊丽和双秀婆媳二人磨合的怎么样了?不知宝儿是不是送进了幼儿园?他在幼儿园和小朋友是不是打架了?他哭了没有,生病了没有?想到这些,徐大根坐不住了。他要进城,进城去看看宝儿。宝儿可是自己的根哪。想到宝儿,联想到了杨菊丽,找不到说话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去找杨菊丽谈谈?尽管对方和自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但看在宝儿的面上,她也许会向自己说几句真话。他想到这里,马上去房间里穿上那件尹波送的现在已经半新不旧的黄色军大衣,将村里给的分红钱用报纸紧紧地包好,再顺手捡起一根麻线捆着装进大衣兜里,提着烟杆,关好大门,出门来见路的两边的人家有的在院里用木锤锤打蕨根,有的在门口外面的木桶里淀蕨粑。人们见他走来,不停地向他点头微笑算是打招呼。他来到丁老大门口,见秀丽一个人正扶着木桶向外倾倒木桶里的污水。污水倒干后,桶底露出厚厚的灰白的蕨根淀粉,让人一看就想马上吃上几口。

“徐大叔,你这是要去哪儿?”秀丽见徐大根走近,双手扶着装着蕨粑的木桶。

“我出去走走,秀丽呀,今年你家能淀出多少蕨粑?”徐大根站在桶边问。

“嗨,大姐走了,父母老了,我一个姑娘家家的,能挖多少蕨根?就桶里这么点,会有多少?卖给饭店的份儿是没有了,家里弄点来尝尝也就行了。”秀丽把桶搬正,横着脸像是和谁赌气似的回答。

“山上的蕨根那么多,多挖几天不就有了吗?你嫌啥多呀少的,有呀没的?”徐大根听了秀丽的回话心里不觉有些好笑。他看着秀丽淀蕨粑的麻利动作,再听听她那有板有眼的回答。真是丁老大那个模子铸出来的。她既不像秀花那样办事粗心,做人稳重,也不像自己闺女那样倔强中含着温柔,细心中带着理性。秀花像她娘,秀丽像她爹,双秀像谁自己也说不清楚。

“临近年关了,哪还有时间上山,过了年就发芽了。挖也是白挖,算罗,有点吃点,没有就不吃。反正这东西只能是尝个味,又不能当饭吃。”秀丽在围腰上擦着手说。

“你老汉呢,你老汉在不在家?”徐大根随意问。

“他呀,一说到弄油坊,比做自家的事还积极。这不,油坊今天开榨,到油坊去了。”

秀丽长大了,成熟了,说话做事有板有眼了。听双秀曾经半遮半掩地说过,沙焕在这个小姑娘心里也还有一定位置。可从那天晚上沙焕与秀丽的对话来看,沙焕并没那意思。他心里装的只有双秀。徐大根脑海里这么活动着,顺着石板路走出村口,当他刚要下石梯坎时,右下方旅馆后面传来“咚、咚、咚”木头撞击木头的声音。这声音就像从地的底层蹦出来,显得那么沉重和深邃。它仿佛将丁家坳村,将整个世界带回到了亘古的、久远的过去。乌江对岸的绝壁仿佛被这声音呼唤成了一片荒漠,一群身披蓑衣、虎皮、树叶的人们正在荒漠里低着头,勾着腰播种着什么;这声音又仿佛把这丁家坳村变成了一片森林,一群手提开山斧、锯子的人们正咆哮着、哭喊着扑向森林。这声音在徐大根听起来显得是那么的不和谐。像尹红文与吕大发勾结以殡仪馆为幌子向人们敛财那么不和谐;像丁生发利用权力妄图霸占自己森林、土地、房子那么不和谐;像邝信诚手里敲着法器,嘴里唱着“姑娘你大胆地往前走”那么不和谐;像大花轿里装着机器人那么不和谐;像村子脚乌江白马滩上现代的船只仍然行驶在汹涌而古老的航道上那么不和谐……“嘟—嘟—嘟”突然,从鲁居峡方向顺江而来的客船汽笛打乱了徐大根的思绪。他偏头向油坊瞟了一眼,别着烟杆,甩着双手,向江边码头走去。

徐大根来到龙门县城直奔县农行营业所。他把烟杆放在玻璃窗前的柜台上,小心翼翼地从大衣里取出包得整整齐齐、四四方方的纸包,递进窗口里面,把脸贴近窗口:“同志,我把这点钱存到你们这里。”他对窗口里面的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年轻女人说。

“你要存多少?”

女人刚把头抬起来,徐大根就认出她正是自己前次来这里贷款时碰到的那个女人。不过今天的她和前次的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带着微笑,说话细声细语。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都是手里这沓钱的缘故。他从旧报纸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人是天底下最肮脏的动物。是啊,你看面前的这个人就够肮脏的了。

“两万。”他告诉女人。

女人接过纸包,将里面的钱取出来放进面前的一个小盒子里。刷刷刷一阵乱响之后,钱从这边的小口跳进那边的小口。徐大根站在外面等待着里面的女人办理存款手续。一支烟功夫,女人将一个小红本本从窗口递了出来:“这是你的存折,请你收好。”

徐大根看着女人麻利的动作,心想这存款比贷款简单多了。要是贷款也这么方便,自己就不会被吕大头要挟了,双秀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他装好存折,又把脸贴近窗口:“请问杨菊丽同志在不在?”女人用藐视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极不情愿地向里面房间喊道:“杨菊丽,有人找你。”说完又忙自己的事去了。

杨菊丽听到喊声从一间小屋里出来:“谁找我?”

“菊丽,是我,我找你有点事。”徐大根对着窗口告诉杨菊丽。

杨菊丽听到徐大根叫她“菊丽”,心里像被鸡毛弹子扫了一下,感到一阵痒痒。“是大根哪,你这是……?”

“我到这里存点钱。”

“存钱?存啥钱?”

“我说你问这些干啥,你看我把脸对在这窗口说话好受吗?”徐大根见杨菊丽既不叫自己进去,也没有出门的意思,突然变了脸色。

“你先在外面等着,我进去收拾收拾就出来。”杨菊丽没有计较对方的态度,说着转身进屋。

徐大根把一张圆脸从窗口拉出来,走出营业厅,从吊在烟杆上的布袋里取出一撮叶子烟装进烟斗,然后“咔嚓”打着火机一边悠闲地吐着烟雾,一边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流。一杆烟抽完,还不见杨菊丽出来,心里有些急了。他双手捏着烟杆背在后面,在营业厅前的人行道上火烧火燎地来回走着,挂在烟杆上的小布袋随着走动的脚步有节奏地打在厚厚的棉衣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响。他正在犯愁时,突然有人喊他:“徐大根,你在这里干啥?”

他停住脚步抬头一看,原来是老沙向自己走来:“是老沙呀,你也进城来了?”

“嗨,说来惭愧呀。”老沙从身上掏出一支春城烟递给徐大根阴沉着脸说。

“这玩意不过瘾,还是你自己抽吧。你又遇到啥难事啦?”徐大根摆摆手问。

“老人不在了,几个兄弟又为一间烂房子争吵起来。我这个当大哥的……”

“说起你老人,前次那事上面对你怎么样没有?”徐大根把头凑到老沙面前。

“郑县长网开一面,大事没有,叫我写个检查就把这事了了。”老沙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总算过去了,老沙呀,我一直为你捏把汗啦。”

“可不是吗,要不是郑县长这人……我那个破饭碗还不知端得稳端不稳。”

“我看老郑这人……”

“大根,你等久了吧。哦,是老沙呀,你俩怎么在这儿碰上了?”正在这时,杨菊丽挎着小包从营业厅走了出来。

“哦,原来老徐是在等老杨呀,既然你们有事,我就先走了。”

“老沙,到家吃了饭再走吧。”杨菊丽看着老沙的背影招呼道。

“不用啦,还早呢,你们回去吧。”老沙从脑后把话甩过来。

“你怎么现在才出来,我像个疯人似的在这大街上走来走去,要不是碰到老沙……”

“别问这些了,回家吧。”

徐大根偏头见杨菊丽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猜想她心里可能遇到啥不愉快的事了。

来到楼梯口,徐大根想起刚才营业厅的女人叫杨菊丽的口气有些不对劲,他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和里面的同事闹啥别扭啦?”

“我叫你别问你就别问,你问那些没用的话干啥?”杨菊丽不高兴地在前面边走边说。

徐大根虽然在对方面前找了个没趣,但从对方脸上看得出,她并不是故意的,心里一定有啥难言之隐。所以,他不仅没有再惹对方不高兴,而且心里也悄悄地为对方难过起来。

徐大根跟在杨菊丽后面走进家里,见里面的摆设还是和他第一次进这个家一个样。沙发、电视、木隔断柜上的大件小件,一样也没有动过。难道她们离婚是做给别人看的?他心里这么想,嘴里却含沙射影地说:“你这个家还是老样子啊。”说完将大衣脱下来丢在沙发上。

杨菊丽没在意对方说什么,顺手把小包挂在靠阳台边的衣架上说:“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在这里我也住不了几天了。”

“你说啥?住不了几天,你这是……?”徐大根站到阳台上问。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在农行买了一套房子。”杨菊丽在茶几上倒了杯凉开水喝下去说。

“那你这房子怎么处理?”徐大根从阳台上回到屋里。

“处理啥?我原封不动留给他,等他几年后出来……”

徐大根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得出她给尹红文还是留有后路的。看来她对他并不是自己原来想象的那么绝情。人嘛,都到这把年纪了,有些事还是可以理解的。“你也应该这样做。你们俩毕竟在一起这么几十年,我看就……”

“就啥?你以为我会给他留点想头?不会了,既然打了脱离,大家也就没啥想头了。双秀,你爹来了。你出来看看你爹吧。”杨菊丽站在客厅向厨房喊道。

“我有点发热,爹来啦,等我起来。”双秀在自己的房间回答。

听到双秀嘶哑的说话声,杨菊丽赶紧开门进去,只见双秀披散着长长的头发正欠着身子要起来:“秀,你这是怎么啦?既然身子不舒服就不要起来啦。”

“秀,你是哪里不好,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徐大根也来到门口心疼地问。

“爹,没啥大事,可能是感冒了。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们煮饭。”双秀起来坐在床上说。

“你躺下吧,早饭我去煮。”杨菊丽进屋摸了摸双秀的前额说。

“秀,听你娘的话,快躺下,两三个人的饭不打紧,也不急。”徐大根站在门口说。

双秀坐起来就感觉到有些头重脚轻,大脑嗡嗡直响,最后只好重新躺下。

双秀躺下后,杨菊丽出来把门拉上对徐大根说:“你先坐下休息,我去煮饭。”

“饭你就别煮了,本来我这次来是想把双秀接回去的,也顺便看看宝儿。宝儿啥时候才回来?”徐大根没有坐沙发,而是来到厨房吃饭桌子边坐下来。

“下午五点半,要看宝儿你就在这里住一夜。”杨菊丽坐在徐大根对面说。

“住啥呀,家里猪啊鸡的摆在那里,我能在这里住得下去吗?”徐大根边说边起身进入客厅。

“你呀,还是和过去一样,对家里的事总是丢不下心,落不下肠的。我就不信一个晚上你那猪鸡就饿死啦?”杨菊丽看着窗外说。

“我这次来呀,一是看看宝儿,第二呢,有几句话也想和你侃侃。既然宝儿乖下来了,我看双秀和你也没啥脸色,这颗心也就放下了,说几句话我就走了。”徐大根侧着身子吐着烟雾说。

“大根啦,有些话我也想问问你……”

“我看你从单位出来脸色有点不好看,你是不是和他们……”

“有啥你们他们的,世态炎凉啊。原来我在机关,老尹出事后不到一个月,就把我调到营业厅。我和老尹打了脱离,他们就拿脸色给我看。嗨,我也不想和这些人计较了。算了,等到春节过后,我就打个报告退休,领着宝儿过个安稳日子。你看光顾着说话,我去给你煮碗面条。”杨菊丽说着面带忧愁,揣着烦闷,慢慢挪动身子。

徐大根没有阻拦,快到中午了,也该吃点东西了。他看见对方那模样,忘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反倒对面前的这个女人产生了几分同情。“你打算就这样过下去吗?”他这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唐突。这话是你说的吗,你有啥资格说这话,倘若对方不理解,还以为你在打对方的主意呢。“我是说你退休后不打算找点啥事做?五十来岁的人就这样呆在家里,还不熬出个啥事来。”他赶快解释说。

“大根,这话我还想问你呢。你看素梅又走了,双秀那么年轻,不可能守你一辈子。你一个人在那山沟沟怎么过?”杨菊丽“咔嚓”打着液化气说。

“我不呆在山沟沟还能去哪里?几十年都过来了我还能……”

“大根啦,我是给你这样想的。给双秀在城里重新找个人家。你把你那间破房子卖了,来城里找点事做。慢慢攒点钱,在城里买套房子,享几年清福吧。”

“你这话说的太离谱了。我一无手艺,二无本钱,进城干啥?”

“你怎么自己还不了解你自己,你把自己看的也太……你不是有一手整那个龙门小吃的手艺吗?到城里租间房子,开个饭店,有啥不行的。这开饭店的本钱我拿出来,把你今天的存款用做周转金。我退休后也可以给你当个帮手。”杨菊丽一边向锅里打鸡蛋一边策划说。

杨菊丽的这个想法徐大根从来就没敢想过。一个小娃儿到农村一呆就是几十年,现在都变成老头子了,进啥城?可对方这个话虽然来的有些突然,细想起来也有一定道理。他刚要回答对方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这事……难哪。”

“难,有啥难的,你以为农民就不兴进城哪?现在进城的农民多的是。有些进城的农民比城里人过的日子还舒服,有啥难的?”

“你不知道哇,我们村里沙焕还在等着双秀,如果……”

“那不行,虽然双秀……但她毕竟是我们的儿子媳妇,是宝儿的妈妈。她留在农村,既害了她自己,又害了你,害了宝儿,这事我不同意。”

“这事不是你同意不同意就做得到的,关键是双秀是啥态度。”

“爹,啥事要看我的态度?”这时,双秀披散着长长的头发站在厨房门口。

“秀,你起来哪?”

“秀,你好点没有?想吃点啥?娘给你弄。”

“我啥也不想吃,我是来看看爹吃了没有。”双秀挂着一副低沉的脸说。

“你看你这儿子媳妇……呸!你看我这脑壳被这油烟熏得糊涂了。我是说你这闺女时时处处想着你。”杨菊丽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装出笑脸对双秀说:“秀,水壶里有热水,你洗把脸来陪你爹吃几根面条。”

“我真的吃不下去,爹,你慢慢吃吧。”双秀说着离开门口。她虽然大脑有些昏沉,但刚才杨菊丽的话她可听的一字不差。油烟熏糊涂了,怎么糊涂也说不出这不沾天不沾地的话。可细想起来这确实是句糊涂话呀,自己不管从哪里扯也扯不到儿子媳妇这个弯拐上来,到底他俩是啥关系?她理去理来也理不出个头绪。

杨菊丽把一碗面条放到徐大根面前:“你快吃吧。”

徐大根没动筷子,抬头看看杨菊丽说:“你看你刚才差点……”

“你不知道我这心里在想些啥呀,我……”杨菊丽重新坐下来说。

“秀,你还发不发热?”见双秀重新回来,徐大根问。

“比刚才好多了,爹。”

“那就坐下来吧,坐下来和爹说说话。”徐大根说。

“爹,你说吧,啥事?”双秀拢了拢头发坐在杨菊丽侧边。

“秀哪,你的事情我和你娘都一直放心不下呀,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爹,你问这干啥,我不是说过,就这么过呗,还想啥?”

“双秀,今天家里没有外人,虽然……我和你爹……”杨菊丽不知如何把后面的话说下去,故意把脸侧到一边咳嗽了两声,然后偏过头说:“我和你爹过去也是一起当过知青的人,有些话今天在这里就明说了吧。”

双秀见两个老人的表情有些异样,就毫不隐讳地问杨菊丽:“我也有句话藏在心里一年多了。今天既然说到这里,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过去仅仅是一般的知青关系?”

“看你这孩子,不是一般的知青关系还会是啥关系?”杨菊丽红着脸赶紧回答。

“秀哇,你想到哪里去了。就是因为我和你娘过去在一起当过知青,她才……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一代人的心理呀。如果一个人在品德上、灵魂上没啥弯拐,知青的感情有时胜过弟兄姐妹之情。正因为这样,你娘才一直挂着我们父女俩哩。”徐大根补充得还算圆滑。

听爹爹这么一说,双秀没再怀疑什么。

“我听你爹说,你们村有个叫沙焕的小伙子还在……”

“娘,你提他干啥……”

杨菊丽想了想说:“我知道你在你爹面前是个好闺女,在我面前是个好儿媳。你今后的路该怎么走,我们当老的不会干涉你。但是,我要给你说句实话。你今后的路如何选择,直接影响到你爹晚年的生活,影响到宝儿的成长。你想过没有,你娘走了,那个一直和你家过不去的丁歪宝也放回去了。你说你爹一个人今后在村里和隔壁那家人怎么处?即使你爹能够勉强过下去,宝儿呢?宝儿不可能长期离开你,孩子最需要母爱呀。你不为你考虑,也要为你爹考虑,为宝儿考虑。所以我说,你没有必要再回到村里了。”

双秀眼里含着泪水,把头偏到一边,没有说话。

“我是给你们这样打算的。”杨菊丽继续说:“适当时候你在城里物色一个,等你安定以后,你爹也可以搬进城里来,这样……”

“我说过多少次了,这辈子不再嫁人了。”双秀突然把头偏过来看着两个老人说。

“你们就别再提这事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徐大根低头吃了一口面条说。

“话既然提起了,就要挑个明白。”杨菊丽说:“孩子,你要知道,除了你们父女俩,娘没有别的亲人了。你爹指望你,指望宝儿。我今后也要指望你,指望宝儿。你说你今后不再嫁人,要说呢我们也赞同。但是……现实呢?即使……你嫁给沙焕,你就永远在农村。你在农村意味着什么?”

双秀的心里在绞痛。做女人怎么就这么苦,要考虑老人,要考虑孩子,要考虑社会上的流言蜚语,啥时候才能自己掌握自己,有这个时候吗……双秀想起这些事,脑壳里就嗡嗡直响,前额又开始疼痛起来。她有些坐不住,从凳子上站起来,啥也不说就走出厨房。

双秀出去后,两个老人看着双秀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徐大根将剩下的半碗面条摆在面前,起身抹抹嘴对杨菊丽说:“我也该走了,如果你嫌闷得慌,抽时间下来走走,散散心。”

“你怎么吃的那么少?”杨菊丽站起来看着徐大根说。

“可我感觉到很饱了,因为……因为我是第一次到你家……吃东西。”徐大根心里装着模糊,轻轻拿起桌上的烟杆和大衣走出客厅。

“你还会来吗?”杨菊丽站在客厅用依恋的目光看着徐大根。

徐大根没说话,向对方投去一束含蓄的目光走下楼去。

徐大根走在街上,杨菊丽的目光和影子好像一直跟在自己后面。这是怎么的啦,难道她……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不该冒出的念头。不可能,也许是自己太不知趣了。他低头向自己身上到处扫了一眼,心里不觉好笑。嘿嘿,我是啥,她是啥,怎么就想到那层意思上去了?“憨笨至极,憨笨至极!”他自己嘲笑自己。

徐大根来到十字路口,无意中发现路边有一个五金百货店,他进去左转转,右看看,最后站在卖锑锅的柜台前不动了。“请问大爷你要买点啥?”一个女服务员笑眯眯地走过来问他。

“这锑锅多少钱一个?”他指着一个大锑锅问服务员。

“五十八,大爷,五十八一个。”服务员一边回答一边将锑锅从货架上取下来放到徐大根面前。

“那就来一个吧。”

“这锑锅质量好,快过年了,买个锑锅回去炖肉方便。”服务员微笑着等待对方掏钱。

徐大根将钱递给服务员,提着锑锅走出五金店,突然感觉到肚子下面鼓胀鼓胀的。他在街上左转右转,终于在离政府不远处找到了公共厕所。他在厕所外面站了站,觉得提起锑锅进厕所有失大雅,便顺手将锑锅放在厕所门口外的水泥栏杆上。捂着下面的身子进了厕所,一泡尿没屙完,见一个矮个男人头顶锑锅也进了厕所。“这个人聪明,把锑锅顶到头上进厕所。我怎么就没想起这办法呢。”他心里想。徐大根痛痛快快地放完肚子里的东西,漫不经心地走出厕所,低头一看,锑锅不见了。他在水泥栏杆周围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锑锅的影子。

“这位大哥,你在找啥?”那位头顶锑锅的男人从厕所出来若无其事地问徐大根。

“我放个锑锅在这里,进去屙泡尿出来就不见了。是哪个背时鬼手脚这么快?”徐大根还在向周围张望。

“你这大哥也太粗心了。年关啦,小偷多着哩。我就是放心不下才顶在头上。”对方说话时已经混进了人群。

徐大根还在那里四处搜寻,仍然没有看见有谁提个锑锅。这小偷的手脚也太快了,屙泡尿的功夫就跑的没了影子。“呸!你看我……刚才那人头上的锑锅不就是我的吗?不是他偷了我的锑锅还有谁!嗨,我还和他……”他突然拍了一下脑门唠叨着。他正要追赶那人时,那人已经没了踪影。

他哭丧着脸准备再去刚才那个五金店买一个锑锅,走到商店门口他犹豫了。花五十八块买个锑锅被人偷了,再花五十八块买一个,那不成了花百多块钱买个破锑锅吗。算了,不买了,让别人知道会笑话。他正提脚准备回家时,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

“这不是老徐吗?你在这里转啥?”

徐大根回头一看,原来是郑正:“是郑县长,你怎么没坐车呀?”

“坐啥车,我到下面单位检查工作,顺便走走看看。老徐,我看你脸色不对,遇到啥事啦?”

“我在气我这个木脑壳,花几十块买个锑锅进了趟厕所就被小偷拿走了。”

“蚀财免灾,蚀财免灾。老徐呀,我正想找你呢,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你是到我办公室呢还是找个地方坐坐?”这时,从乌江上来的一股寒风扑打在郑正的脸上,使他冷不丁地抽缩了一下。他顺手将夹克上的白色拉链一直拉到脖子。希望能把刺骨的寒风挡在外面。

“我一个大老百姓,你一个县长和我有啥说的,还是免了吧。”徐大根还是紧绷着脸说。

“你别在我面前啥百姓不百姓的,别忘了,过去我们都是知青。”

“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哇……如果你真有啥话,就在这街上说说行了。”

“这街上……走,前面有个茶馆,我们去里面坐坐,喝杯茶。”郑正指着前面挂着“青青茶馆”的招牌说。

徐大根跟在郑正后面心里有些纳闷,这个县长到底要给自己说啥,如此躲躲藏藏的?两人走进茶馆,来到一间偏僻的小屋里郑正伸出两个手指头向远处的服务员一勾:“小姐,来两杯普洱茶。”

“我说郑县长,喝茶要钱不?”徐大根坐在郑正对面无知地问。

“不要钱给你白喝,不要钱开这茶馆干啥?”郑正耸了耸鼻子说。

这时服务员小姐双手端着茶盘迈着婀娜的步子挂着轻盈的微笑走了过来,将脚拇指大的两个茶杯在两人面前一边摆了一个,然后将茶壶的茶水倒在小杯里,把茶壶放在桌子中间,说了句:“二位先生,请慢慢品尝。”

徐大根伸手在面前的小杯子上摸了一下又缩了回来。他见郑正用两个手指将小杯子轻轻送到嘴边抿了一下又放回桌子,随口告诉郑正:“这杯子太小了,是不是换个大一点的?”

“你以为是喝凉水?这叫品茶,不叫喝茶。”郑正说。

徐大根觉得现在的城里人脑子都进水了,喝个茶也讲究起花样来。他把烟杆握在手上,一边从布袋里摸出碎烟一边说:“那……你慢慢品吧,我抽烟等着你。”说着一团烟雾就从嘴里喷了出来。

“你知道这壶茶值多少钱吗?”

“我一个泥巴汉子怎么知道这些哟。”

“八十。”郑正比了个手势。

“啥?就这么一缸水要卖八十?我的天哪……。”徐大根说着就起身要离开茶馆。

“你要去哪里?”郑正吃惊地看着徐大根。

“我去开钱。”

“开啥钱,我请你喝茶要你开钱吗?快坐下,坐下,你这人……”

“报纸上说,你们当官的吃啥用啥都是别人开钱,自己从来不掏腰包。今天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在这里,所以……”徐大根重新坐下来后笑着说。

“你看你这人……嘿嘿……在我面前还会来这一调。你看我是你说的那种人吗?”

“不知道,我又没有天天和你在一起,谁知道你……”

“好啦,想不到你老徐今天还和我开个玩笑。虽然你的话不好听,可我高兴。我啊就是不会你刚才说的那一套,所以呀,我这个县长也快当到头了。”

“你这话的意思是……”徐大根把头伸过去。

“算了,不说这些了,官场上的事你不懂。今天我叫你来呀,是想问问你,听说你们村的发展越来越快了?”郑正不想一来就进入正题,那样会使对方怀疑。

听郑正这么一说,徐大根仿佛又来了精神。把村里如何盖旅馆、办饭店、建油坊的事一一向对方作了介绍。当谈到丁歪宝被法院乱判放回来时,脸上布了一层阴云。“当初我那几棵树就是法院判的不公道,以后才闹出事来,想不到法院他们也……”

“大根哪,说到你们村的变化,那是改革开放的政策好。当然这中间也有你的功劳。你虽然不是啥干部,可你能借钱给村里,无偿地把树送给村里。这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风格。你一个农民能做到这样我心里高兴……”郑正很自然地引开徐大根的话题。

“你过去不是说要去村里开现场会吗?都快接近年关啦,这个会还没有开下来。”徐大根提醒道。

“你们当时不是极力反对吗?我知道你们怕麻烦,不想张扬。既然你们怕麻烦,我也就……再说了,一个人,一个村,一个地区,一个民族,能不能改变自己,关键是看有没有一种精神。没有这种精神,开多少会都是白搭。所以……说到其他事呢,说实话,有时候我这个当县长的也无能为力。你别看我是个县长,有些事办起来还不如一个神通广大的办事员。我说啊,你既然在那里处境不好,还是回到城里来吧。过去说农村是广阔的天地,现在变了。广阔的天地在城市,不在农村。你大力饱气的人,到城里做点啥不行?如果你进城有啥困难,就跟我说一声。我这个县长有些事还是可以办到的。”郑正语重心长地像对待老朋友似地对徐大根说。

“郑县长,谢谢你还把我的事挂在心上,进不进城过去我没想过。既然你提出来了,等我考虑考虑再说。不过呢,你看我进城能够干点啥?”徐大根还是有些犹豫。

“老徐呀,你的事我跟你想好了。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一条是去龙门宾馆当厨师,把你弄的龙门小吃的手艺在里面好好展示展示一下。这可是个好差事,一个月的工资奖金加起来五六千。另一条路就是租个房子自己干,这样赚的钱更多,你好好想想吧。”

经郑正这么挑弄,徐大根心里有些火热火热的,但是现在一样不是一样,这城怎么进?“这事……贵州人吹唢呐,还在哪哩哪哩的,等等再说吧。”

“还等啥,再等胡子都白了。我看你要抓紧时间。另外,老徐。”郑正双手握着下巴说:“你妻子不在了,是不是……”

“你啥意思……”

“啥意思?这你还不懂?你和杨菊丽能不能……”

“算了,不说了,再说你就把我带到沟里了。你怎么想到这事上去了?”徐大根站起来要走。

“你慌啥呀你这人,坐下,快坐下。我只是随便说说。能不能……就看你们的缘分了。另外我问你,双秀现在怎么样啦。”郑正今天邀约徐大根就是想听听双秀的情况。前面所说的全部是为最后一个问题铺垫。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啥从见到双秀那天起,心里就结了个疙瘩,而且这个疙瘩始终无法解开。他多次想找徐大根谈谈,但一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二是有了机会也不知从何说起。

徐大根吃惊地看着对方。这郑正到底是怎么啦,前次双秀去找他,他对双秀说那么多话,还准备给双秀一千块钱。今天把自己约到这里,该问的不该问的都让对方问过来了。这可不是啥知青关系、干群关系所能做到的。徐大根重新坐下来正不知如何回答时,郑正又不沾天不沾地的说道:“老徐呀,有句话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说错了你骂我都行。”

“看你这话说的,啥事会让我生气。”徐大根不相信一个县长对一个农民有啥大不了的事。

“我问你,双秀怎么长的既不像你,也不像素梅?”郑正说话时脸色有些红晕。

“你问这干啥?”对方的问话使徐大根吃惊不小。

“我随便问问,我只是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不过老徐,我问这事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徐大根见对方说话的认真样,没发现对方有啥恶意。再说双秀的事也不是啥秘密,全村人都知道,也就毫无顾虑地把收养双秀的情况一一向对方作了解释,最后说:“双秀虽然是我收养的,说实话,比自己亲生闺女还要好,只是我太对不起她了。”

郑正听了双秀的情况,没再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一口喝掉面前杯子里的茶水,若有所思地对徐大根说:“今天就谈到这里,有时间我会来看你。”说着过去开了茶钱出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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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录了《明月台》和《河东记》两本小说。《明月台》全书十二回,该书从神话说起,写两个人的经历故事,一反一正,对比鲜明,其用心如书中自序所言“从忠孝节义、悲欢离合之中,生出渺茫变幻,虚诞无稽一段因由,借端借事,惩劝醒世。”本书是作者根据亲身经历之所见所闻构思创作而成,在某些地方亦借鉴了《红楼梦》。《河东记》,薛渔思著,书中不少故事发生在唐文宗大和(827-835)年间,故知此书当写成于大和之后。此书内容虽然以谲异怪诞为特点,但与那些单纯宣扬物妖神怪的志怪小说不同,而常常是通过神异故事曲折地反映现实生活,体现了唐代有意为小说的特征。书中既大胆讽刺了皇帝和官僚们的昏聩无知以及政治的腐败,也批判了图财害命、自私残忍等恶劣行径,还塑造了一些美好的妇女形象。总之,此书仍不失为一部较好的唐人传奇小说集。
  • 马伯乐

    马伯乐

    本书是萧红的一部幽默讽刺长篇小说。作者用辛辣的笔触描画了那个时代以马伯乐为代表的一部分思想麻木的人,他们是时代的旁观者,怯弱、自私、多疑、平庸。全书弥漫的幽默辛辣格调,将作者另一面的艺术才华展现得淋漓尽致。
  • 捕龙记

    捕龙记

    短篇小说集《捕龙记》共包括23篇短篇小说。它们从孩童的视角写少年的成长体验及对成人世界的观察和感受。小说以轻微的笔触描画细节,文本轻盈灵动,充满了戏剧性、趣味性、夸饰、调侃、反讽等喜剧性元素,散发着浓郁的狂欢气息。而文字的背后隐藏的是惴惴不安、忧虑和伤感,甚至是一种恐慌。隐藏的是人性的善良,生命对于自身的珍重和爱惜。集子里的作品均已经在国内文学杂志上公开发表过,部分作品被选刊转载并入选年度选本。
  • 荒江女侠(六)

    荒江女侠(六)

    方玉琴之父母为一方豪侠,因押送赈银救济灾民被盗贼突袭抢窃后杀害。幼小的她被玄真道长所救且养育长大,习得道长真传武功。方玉琴武功已成,急于下山为父母报仇雪恨。下得山来,却意外得知外族犯我中原,玉琴在道长的指引下,准备一边找寻仇家,一边寻机投效义军首领,在仗剑走江湖时遇见少侠岳剑秋,两人不打不相认,从此一起结伴走江湖,并留下一系列江湖传奇故事。
  • 花瓣妹妹

    花瓣妹妹

    碧初一是一位十二岁的女孩,住在一个美丽的小山村里。灾难一次次降临到她的家人,妈妈溺水,妹妹失踪,爸爸离她而去。为了寻找妹妹,她无意中进入到精灵王国,与精灵男孩蓝贝索结为好朋。村里的黄逗逗一直与她相伴,她与蓝贝索看起来并不和睦。一路上走来,她不明白为什么有如此之多的人要追杀她,直到进入命运森林,才发现精灵王国的每一位精灵出生后都会有一本命运之书,书中早已写好主人一生的命运,每本书由精灵长主保管与修改。此时,精灵长主正在待一位女孩的来临,据说这女孩子是唯一能与精灵长主对抗的人。这个女孩是碧初一,是她的妹妹碧十五,还是她的朋友黄逗逗呢?碧初一,越接近命运森林一步,越离死亡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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