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尹波死了以后,尹红文就几天不回一次家,经常在外面不是喝酒就是打麻将。今天太阳从四西边出了,下午刚下班就夹着皮包进了家门。他连皮包也来不及放下,就冲进厨房劈头盖脸地问杨菊丽:“你说,你那死去的儿子到底是重庆那小子的还是他徐大根的?”
杨菊丽刚打开液化气灶准备煮饭,被男人劈头盖脸的一句话弄得有些昏头转向。今天他是哪股筋发胀了,回家来就发这么大的火?两人在一起生活快三十年了,他对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啥,今天怎么一进屋就问起这件事情来?
尹红文在丁家坳村当知青时曾经向杨菊丽表示过倾心,可杨菊丽总是那样不理不睬,看不上自己。最后,自己只好在城里另找了一个。谁知结婚不到两年,儿子也生下了,两人因性格不合,女人带着儿子离开了。天底下的事也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杨菊丽嫁到重庆不到十个月就生下了不知是谁播下的种子。这事男人根本就没有发觉,还以为是自己的品种好收获快呢。可是儿子生下来没有多长时间男人就死了。这边女人离婚,那边男人死去。剩下两个孤男寡女,经别人轻轻一撮合,两人又阴差阳错走在了一起。杨菊丽带着儿子嫁回龙门县,尹红文看到不满两岁的孩子白白胖胖,墩敦实实,十分可爱。慢慢地父子之情也就培养了起来,把尹波当做自己亲生儿子看待。谁知道儿子长大了,要去娶徐大根的养女双秀时,发现徐大根和尹波确实有几分相象。他当时想,不管从哪个角度上看,尹波都不可能和徐大根牵扯上啥关系。因此,自己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谁知现在儿子都死了,社会上的风言风语犹如冬天龙门峡刮来的东北风,一堵一堵地带着刺痛不断向尹红文脸上扑来,让尹红文在下级面前,在同事面前恨不得找个石缝钻进去。
“你他妈的尹红文问这话到底是啥意思?”杨菊丽咔嚓关掉液化气,强打着精神骂道。
“啥意思?你还问我啥意思?你去外面听听,我他妈的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搁了。”尹红文指着门外,恶狠狠地说道。
“外面都说你啥啦,回来拿我撒啥气?”杨菊丽不知道外面在讲什么,在男人面前加重了语气。
“讲啥?我他妈的当初就看你那张脸蛋长得好看,想不到好看的脸蛋却给我带来了一顶又一顶绿帽子。”尹红文瞪了杨菊丽一眼转身来到客厅。
“尹红文,你别以为当了一坨副县长就可以乱张嘴咬人。你龟儿子今天不说清楚啥绿帽子白帽子,今天我就和你没完。”杨菊丽解下围腰砸在地上追到客厅指着对方的鼻子。她坚信自己和徐大根的事尹红文不会知道,外面的人更不会知道。对方一定是因为现在儿子没有了,自己又在外面找了个什么狐狸精,才故意找借口和自己离婚。所以,自己不能在男人面前示弱。
“好,我不和你吵。我问你,天底下那么多人的血型和尹波都不一样,为啥偏偏他徐大根的血就一样呢?这事你如何解释?”
“我……”杨菊丽被这突然的一问傻了眼,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正在犹豫时,突然想起了徐大根回答她的话,“你怎么知道天底下就只有徐大根的血型与儿子一样?儿子到重庆后,徐大根在他丁家坳村。儿子在医院输了那么多血,还有手术失败的骨髓移植。如果按你的说法,儿子到底又该是谁的?儿子尸骨未寒,你就找些事来闹,你到底还有没一点良心?尹红文,我告诉你,你别在那里屙屎打灯笼,玩格过分。自从儿子得了白血病,你就没把这里当做家了。我知道你肠子里那几股筋在想啥。你要离就离,我不会拖累你去过好日子。”杨菊丽一边数落一边抽泣。
尹红文听了这些,张了张嘴找不到话来回答,又夹着皮包笃笃笃出门走了。
尹红文出门没去别处,迳直来到城郊吕大发的别墅。“咚咚咚”,他抬手用力敲了几下外面的铁门。开门的不是吕大发手下的人,而是鲁居乡的丁生发。“是尹县长,来,快请进。”
“丁生发,看来县委下你的副乡长还把你下好了,有时间跑到这里来过清闲日子。”尹红文见丁生发开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看你这话说的。我是来参加县法院一个朋友的搬家庆典,庆典结束后出来在街上碰到吕大头。是吕大头把我拉到这里来的。”丁生发陪笑解释说。
“吕大头呢?”尹红文跟着丁生发走进院子,见里面的人正在打麻将。
“他和小李在房间里面谈事。”丁生发把尹红文带到吕大发的房间:“吕大头,尹县长来了。”
“孤男寡女的躲在房子里谈啥?”尹红文进屋见吕大发坐在床上。小李坐在沙发上,脸上挂着泪痕。“小李,怎么啦,是不是吕大头欺负你啦?”
“我哪敢呢。尹县长,我正要找你,你却自己来了。”吕大发带着奸笑对尹红文说。
“你们几个是神仙,都啥时候了还不煮晚饭?”尹红文没注意吕大发说什么,自己掏出烟来点上后问。
“要吃饭嘛,那还不简单?”吕大发来到门口双手搭在门框上对外面说:“你们几个别再耍了,先把麻将收起来。都煮饭去,吃了饭你们怎么耍都行。”然后转身看着尹红文:“怎么的啦,是不是和老婆吵架啦,看把你那脸拉的。”
“嗨,一言难尽啦。”尹红文叼着烟靠在沙发上。
“我说你这个人啦,当县长当的昏过了头。活人还会被尿憋死?讨不下去就不过。我在这里当着小李的面给你句实话。你那边手续一办,这边就叫小李……。”
“你这是开……开玩笑?”尹红文伸直腰看着吕大发。
“我可不是和你开玩笑。这样吧,我出去。你和小李自己谈。”说着转身走到门口又偏头对坐在尹红文对面的小李说:“现在尹县长来了,有啥话你自己跟他说吧。”
“你……你给我站住。”尹红文指着吕大发的背影,想把他喊回来。但已经来不及了,吕大发出门反手把门关上了。他坐在那里只好向小李解释说:“小李呀,你别听吕大头瞎扯,一个呢我也根本没往那方面去想,另一个呢也不可能……”
“尹大哥,吕经理不是瞎扯。这是真的,我现在……”小李突然抬头看着尹红文。
“啥,真的,难道你也……”尹红文揣着复杂的心情问。
“你说我该怎么的。我虽然是个农村姑娘,但我不是你们想像的那种风骚娘们。我长了二十多岁,除你以外我没有和任何男人上过床。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不跟你还能跟谁去?”小李一改过去那种温柔、腼腆的性格,变得泼辣起来。
尹红文听到这里,脑袋瓜“嗡”地直响。双手抱着头说不出话来。哦,吕大头主动把小李支到自己家里,原来是设计好的圈套让自己跳,自己一不小心偏偏又跳进去了。这吕大头为啥要这样做,难道自己给他办的事还少吗。这真是人心隔肚皮,饭甄子隔粗细啊。怎么办,如果答应下来,会在社会上引起啥反响?社会的反响意味着什么,难道自己的政治生涯就此结束了?如果不答应,吕大发还会给小李支啥招,事情闹大了怎么收场?不行,不能让对方牵着自己的鼻子走。小李说肚子里怀了孩子,谁信?即使真的怀上了,谁能证明那就是自己的。他把手从头上放下来,稍加冷静后用和蔼的口气对小李说:“小李呀,我尹大哥对不起你,给你的身心带来了痛苦。但是,你知道我是个有家有室的人。你也要理解我的难处。你看能不能这样,等我忙过一段时间后,亲自带你去重庆把孩子做了,另外我再给你两万块钱的补偿费,这事就这样……”
“尹大哥,你这是啥话。你以为我跟你上床是图你那几个钱?你看错人了,把孩子打掉,拔出的萝卜还能把坑填上?再说了,你没听别人说过吗?像我这个年龄做掉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就不容易带上了。你要让我这辈子都没有孩子是不是。其他事你不要讲了,你就想想你什么时候把离婚手续办了,什么时候把我娶进门吧。”小李不高兴地说。
完了,这回真的是老鹰叼蓑衣,脱不了爪爪了。看来今天在这里僵持下去是说不出啥子日来的,还是从长计议吧。如果实在甩不掉,娶进门就娶进门。快到五十岁的人了还能讨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这事也坏不到哪里去,了不起就是下次换届人大主任或政协主席不当罢了:“既然你不嫌弃我年龄大,我也没啥说的了。这样吧,后面的事后面再说,你去把吕大头给我叫来,我有事要问他。”
“尹大哥,这事与吕老板没啥关系,你不要……”小李得到尹红文这句话,起身走到门口偏头对尹红文说。
“我知道,你去把他叫来。”尹红文摆了摆手。
“她都给你说啦?”吕大发笑眯眯地进屋就问。
“我说吕大头,我对你也不薄,你为什么设这么个圈套让我钻进去?”尹红文不高兴。
“尹县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那天你为儿子医药费问题来找我拿钱。我见你对小李有那个意思,她也看出你喜欢她。所以,那天你老婆到重庆后,我们在丁家坳村……我这也是为了你呀。谁知道这姑娘死心眼。刚才你到我这里之前,我还在做她的工作。叫她别打这个主意,可她……早知是这样一种人,当初我就不该……”吕大发见尹红文脸色难看,坐下来向对方认真解释说。
“你就别给我打马虎眼,你这话谁信?”
“尹县长,你把我看成啥人啦。我吕大发会做那种癫疙宝吃缸豆,悬吊吊的事?何况我是你一手扶起来的,即使没有这种关系,我也不会去茅坑里打电筒,找屎。这样吧,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就把事担起来。我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该相信我了吧。”吕大发在对方面前只差把心掏出来。
尹红文见吕大发那认真样,也不好再说啥。他想了想告诉吕大发:“好吧,这事以后再说吧,反正你不要再给我捅漏子了。今晚我就不回去了,你给我找个地方暂时住一夜。”
“怎么的,真的和嫂子干上了?”听说对方要住下来,吕大发比刚才放松了许多。
尹红文没有回答。
晚上,吕大发和尹红文、丁生发一起围绕徐大根的兰花、饭店的事商量了一通后,丁生发找他的法院朋友去了。丁生发出门后,吕大发把自己的床腾出来让给尹红文。大家睡去后,小李姑娘自己摸到尹红文床上,两人云雨了大半夜。
第二天早上,吕大发坐下来和小李几个在家里玩了几把麻将。洗牌时,吕大发突发奇想地问大家:“你们说天底下最美的女人是谁?”
“你是说古代还是而今眼目前?”财务经理问。
“当然是而今眼目前,过去的看不见摸不着说他有啥用?”吕大发色迷迷地回答。
“你不是说小李吧。”副经理看了一眼身边的小李神秘兮兮地问。
“她抵不上我说那个人的脚丫巴。”吕大发看着面前的麻将说。
“你们别以为老娘好欺负,把老娘当作你们的开心果。”小李在吕大发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你是不是婆娘死了,看见个女人就是漂亮的?”老郭问。
“看你小子这话,把我吕大头说的一文不值了。红中。”吕大发打出一块牌来。
“你以为呢,我看你这段时间六神无主,见着母狗也想上。白板。”小李挖苦说。
“么鸡。你不是说小李你说谁?”财务经理问。
“你还嚼牙根,看我不把你撕成几快。么鸡我碰了。”小李扭了扭经理的耳朵。
“你这小妖精手气真的妖起来了。刚打出两块牌就碰。我说的那个人啦,男人一见就会化成水。发财。”吕大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那你怎么不把她弄到手?发财。”经理挑逗说。
“可惜呀,蕊子早被别人抠了。”吕大发叹了口冷气。
“看你这话说的,天下的女人都等着你去抠蕊蕊,哪有那么好的事。”老郭说。
“我看你们几个简直不是人,是畜生。”小李听不下去了。
“这句话还真让你说对了,人就是畜生,畜生也是人,二者在本能上还能有啥区别?两万。”
“我来碰一次。你说的这人是谁,让你这么心醉。”经理碰了吕大发打出的牌问。
“不瞒你们说,这个人就是尹红文的儿子尹波的媳妇。当时尹波请我去当押礼先生,姑娘在上轿时让我看了一眼,就把我震住了。可惜这小子没福气,讨过来后,不好好对她不说,自己又早早夭折了。”吕大发对尹波有些惋惜。
“既然是这样那还不好说?你死了婆娘,对方死了男人,这不正好?”副经理说。
“看你两个那熊样,好像没见过女人似的……”小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我听说尹波住院期间医药费用完了,他老丈人还给他开了几万块钱的医药费……”
“你说啥,他徐大根给尹波开了几万块钱的医药费?”吕大发突然抬头看着小李。
“八万。”老郭打出一张牌。
“我看你吕大头听到‘女人’两个字眼睛都直了。老丈人为姑爷开支医药费有啥大惊小怪的?八万,哈……哈,老郭你放炮了,我胡了。”小李一阵大笑。
“八万,你们怎么知道是八万?”吕大发盯着桌子上的麻将不知在想什么,不着天不着地的问小李。
“牌八万,这婆娘手气真好,我是说炮放出去八万。你以为是啥八万?”老郭抬头看着吕大发。
“啪”,吕大发双手在桌子上一拍,站起来想起什么似的:“不玩了,我得出去办点事,可能要明天才回来。”
“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