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抓走,女人被踢伤,徐大根这家人算是倒霉透顶了。虽然村子里有良知的人不少,但除秀花、秀丽、沙焕这几个年轻人一直留在素梅身边照看外,其他人一个也不敢来看丁素梅。
素梅躺在床上虽无生命危险,但已经不能下床活动。家里的大小事情都由三个年轻人忙上忙下。
“这丁歪宝挨刀砍脑壳的,亲亲戚戚,隔壁邻居的,良心被耗子刁去了。仗着有个副乡长屁那么一坨官的哥,竟对大婶下手这么狠。”秀花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素梅说。
“就是的,我们丁家这家人没一个像他家那样。我们丁家怎么就出了丁歪宝这个歪屁股?”秀丽站在床前嘟着小嘴说。
“像他娘噻,儿子像他娘,老汉学她娘,那个烂婆娘要是还活着,今天不知还要闹成啥样子。”秀花附合说。
“我这身体早一天死晚一天死都没啥要紧的了。现在我就是担心老头子怎么样啦?”素梅想到徐大根被捆绑的可怜样,两颗透明圆润的泪珠从两边眼角滚了出来。
“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大叔不会有啥大事的。不管怎么说,有双秀他们那家人存在,他丁生发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对大叔怎么的。你就别胡思乱想了。”秀花耐心劝道。
提到双秀,素梅心里又咯噔了一下。这姑娘是咋的,嫁出去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看看。是她怕再见沙焕,还是忘记了这小山沟,或许是公婆不让回来?自己的闺女自己知道,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沙焕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双秀都嫁出去了,还不张罗自己的事。沙焕这孩子是有心计的,聪明伶俐,爱帮助人,村里的老小都喜欢这孩子。当初要不是老头子鬼迷心窍,今天哪会发生这种事?老头子一心想把姑娘嫁个好人家,自己有了靠山,才好跟丁歪宝斗,现在怎么样?靠山没靠着,倒把自己弄进去了。
“来来,大婶,我给你煮了碗鸡蛋挂面。先把它吃了,我好带你去医院看看。”沙焕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放在素梅床边桌子上。
素梅吃力地摆摆手说:“你们忙碌这一早上,肚子里啥也没进。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吃进啥,你们三姊妹一块儿吃一点吧。”
“沙焕,你看你煮的啥面,好好的一个鸡蛋被你弄成啥样啦?”秀花白了沙焕一眼。
“你这个乌鸦嘴,只会叽叽喳喳,我煮得不好,你怎么不去煮?”沙焕气冲冲地顶了秀花一句。
“你看看你看看,还男子汉呢,就那么一句话,看把你那狗脸拉的。”秀花指着沙焕长长的脸说。
“我说你们两个是离也离不得,见也见不得,现在是啥时候,还吵吵闹闹的。”秀丽指着两人说。
“谁离不得,谁见不得,谁愿见他那鬼样子。”秀花嘴里骂着沙焕,眼睛瞪着秀丽。
沙焕不想和面前这两个小蹄子伴嘴。他瞪了两个姑娘一眼,走到床边劝道:“你多少还是吃一点,吃了我们好上路,大叔走的时候一再交待叫我把你领到医院去检查检查。”
“医院我就不去了。沙焕啦,你如果丢得下家里的活路,麻烦你去叫一下双秀。叫她回来看看,就说我想她呀。”素梅说。
“我说大婶,现在呀有些事你不懂。你平白无故地挨了丁歪宝一脚。大叔又被丁生发这杂种拉去了。你不去检查身体,没有医院出的证明,到时候你拿啥和对方说话?”沙焕说。
“沙焕哥说的对,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家里的事你就放心好了,有我和秀丽在这里,你就放心地去吧。”
“你就别犯傻啦,丁歪宝一家子做到这一步了,你还想饶他?我说呀,这事就是告到北京,也要丁家有个说法。走吧大婶,下水船快要到了,再不走今天就来不及了。”沙焕劝道。
“我看还是去吧,像这样拖下去不是个办法,万一今后有个啥,你找谁去?”秀丽插话道。
“你的心肠再不能这样软下去了,俗话说人善受人欺,马善受人骑,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想放对方一马?”秀花也劝道。
不管三个年轻人怎么劝说,丁素梅就是不同意去医院检查。“嘟……”犹如从地球的底层传出来的长长的轮船汽笛声撕破了沙焕本来就有些紊乱的思绪。他原打算把老人送进县城医院后,自己就不用去叫双秀了。现在怎么劝老人也不去县城,没有办法,自己也只好去城里叫双秀回家了。“秀花,秀丽,既然大婶不愿去医院,我也只好去县城跑一趟了。下水船快到了,你们两个在家招呼老人,我去去就来。”
“你去吧。这里的事用不着你操心。”秀花嘟着小嘴说。
今年这鬼天气不知是怎么的了,往年的春天雨后就天晴,今年这老天好像故意在和龙门县的人作对。早上透透地下了一场雨,乌江两岸的浓雾不但没有散开的迹象,而且比早上捆得更紧了。乌云捆着热气,热气卷着乌云,使整个乌江峡谷犹如一个长长的蒸笼,热得让人憋不过气来。沙焕顶着小平头,套上蓝色坎肩和青色裤子,脚上穿着一双鞋面已经泛白的解放鞋,急忙忙离开徐家,急冲冲顺着长长的石阶向江边跑去。刚到江边,船就靠岸了。他上了船,无心欣赏乌江两岸风光,独自背靠船舷,面向船舱,思考着到了县城后如何去与双秀见面,见面后又该说些什么。自从自己和双秀的事告吹后,每当别人提到双秀,每当自己想到双秀,就觉得自己已经不在人间,而到那永无边际的宇宙中去了。心里空荡,好像这个世界除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大气,什么都没有。每当他对人生面临绝望的时候,又会想到她还存在,还没有从地球上消失。不管她以什么样的方式存留在这个世界上,哪怕她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梦幻,在自己的虚幻的心里就永远存在着一种希望,一种力量,一种对未来生活充满的信心。在沙焕看来,人生最怕的,最可悲的是失去希望。爱情是暂时,希望才是永恒的。有了希望,就有了生活的基础,就有了一切。双秀出嫁后,沙焕也知道村里有不少人在拿他和秀花开玩笑。说双秀不是他要找的人,双秀太漂亮了,像一滴露珠,像一滴水银,像梦幻中的天使。她生来就只能嫁给皇族贵胄。你沙焕一个凡夫俗子,不配她,配不上她。秀花才是你要找的人,才是能和你在一起过日子的人。不管外面怎么笑话,不管秀花怎么明的暗的传递风情,沙焕总是以沉默面对,不表可否。他心里永远坚定着一个信念,就是希望。双秀不是自己的婆娘,不是自己的爱情,她是自己的希望,不管她嫁给谁,是谁的婆娘,不管她在天涯海角,她都是自己的希望。沙焕想到这里,对今天如何去见双秀,见面后该怎么说,说些什么,也就没有了先前的那么多障碍了。
沙焕从丁家坳江边上船,不到半个小时,就来到了县城。他在潮水般涌动的人流中,眼睛不时瞟向热闹繁华的城市街景,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与双秀联系。他不知道双秀家住何处,更不知道住在几楼几单元几号。不过要找到双秀并不难,关键的问题是自己和双秀过去处过那么一段,村里人清楚,尹红文一家也明白。现在大白天突然跑进他们家里,势必会引起尹红文一家人的怀疑,势必会给双秀今后的生活留下阴影。既然对方是自己永远的希望,就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鲁莽而给对方带来麻烦,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不慎而导致希望的破灭。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东瞄西看,终于在一个小巷与大街的交岔路口发现一个烟酒食品摊前有一部公用电话。“小姐,你这电话多少钱一分钟?”他对商店里面一个肥胖而又年轻的姑娘问。
“三毛。”姑娘客气地告诉他。
沙焕拿起话筒对着上面的数字按了几下,电话通了:“喂,你找谁?”还没有等自己开口,话筒里传出一个女人声音。
“我找徐双秀,请问她在家吗?”沙焕把声音压得低沉,尽量不让对方引起怀疑。
“你是谁,你找她干什么?”女人的声音有些警惕。
“我是她的亲戚,我有急事找她,她在家就请她接电话。”沙焕的回答铿锵有力。
“她现在不在家,有啥事给我说就行了。我会转告给她的。”对方回答。
“不行,这事非找她本人不可。我在这里等着,她回家后请你叫她打电话给我。”沙焕看了一眼电话机上的一行小字,将话机上的号码告诉了对方。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是她的亲戚?你是她的啥人,非找她不可?”对方还是怀疑。
沙焕听到对方的口气,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本想重重地给对方几句,但又考虑到自己是来喊人的,不是来和对方怄气的,最后他只好把心情平静下来:“我是丁家坳村的,是徐双秀的亲戚,她回家后请赶快打电话给我。”说完自己先把电话挂了。
沙焕担心双秀的电话打来后找不到自己,不敢离话机太远。只能在小商店周围来回转转,嘴里刁着一支烟,眼睛却尽量收揽着街上人来车往的繁华景象。他在商店门前左等电话不来,右等电话不来,心里十分焦急。是她还没有回家,还是接电话的人没把事情告诉她?见不到双秀,又怎能把她喊回家。她回不了家,又如何向老人交待?正在他焦急万分时,大街正前方突然有人高喊:“抓小偷,抓小偷!”他顺着声音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长发矮个小伙子拼命朝自己方向跑来,跟在小伙子后面的是头发半白的小老头。老头后面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警察。三人形成一条直线,一个紧跟一个。警察后面还跟着两个肩上挎着机器的年轻人。沙焕过去见过那玩意,那是电视台用的东西。沙焕一见这情景,知道跑在最前面的长发小伙子就是后面要追的小偷了。长发小子见满街上都是人,知道顺大街是跑不掉了。他突然发现沙焕身后是一条小巷,打算从小巷里溜出去。沙焕见小偷朝自己跑来,双手抱在胸前背靠后墙,正当小偷兔子似地拼命跑到自己面前时,他把右脚轻轻向前伸,小偷立即来了个狗吃屎爬在了地上。他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把将小偷的手反扭到背后,然后从小偷衣兜里搜出钱包递到跟上来的半大老头手里。老头接过钱包,大个警察也一个箭步冲上来将手中雪亮刺眼的手铐铐在了小偷的手上。一个拿着一根黑棒棒,一个挎着机器的两个记者也紧跟上来把刚才的一切装进了里面。“谢谢你。”老头弓着腰对沙焕说。
“谢谢你,谢谢你的见义勇为精神。”警察握住他的手说。
“请问这位先生,你叫什么名字,你能谈谈你刚才为什么要这样做吗?”挎机器的记者把镜头对准他问。
“真的太感谢你了。我叫邝发生,是龙门县公安局的警察。来,这是我的名片,希望我们今后能成为朋友。”邝发生一手拉着小偷,一手将名片递到沙焕手里。
“这不是啥大事,你们走吧。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办。”沙焕平淡地对大家说。
“走,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小刘,你好好采访一下这位同志,把他的这种精神好好在全县宣传一下。”邝发生提着小偷,对记者说。
沙焕看到面前这些人脸上那副酸不溜啾的客气样,不明白现在的城里人都怎么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连三岁小孩都懂得的道理为啥在城里就成了新鲜事了呢?
“请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是什么地方的?请你给我们谈谈你刚才首先想到了什么?”挎机器的记者连珠炮似的追问。
“请问你在出手之前产生过犹豫、担心、害怕的心理吗?”另一个记者把那根黑棒伸到他面前。
“小伙子,真的太感谢你啦。要不是你出手快把小偷拿住,他只要跑过这条小巷,要抓住他就太难了。你不晓得呀,我这钱包里有叁万多块钱的单据,几千块钱的现金啦。你就好好的给记者同志说说吧。”找回钱包的老头说。
沙焕对别人的感激问话无动于衷,心里还停留在如何找到双秀的这件事情上。他对别人的问话一言不发,耳朵静听着电话机有没有动静,两眼在人流中无意识地转悠。突然,他看见一个人影在刚才小偷跑过来的方向晃动。慢慢地,人影逐渐向自己靠近,逐渐清晰。哦,原来她在那里。他激动地丢下老头和记者,分开两边的人群,快步朝她走去。当两人还相隔着一段距离时,她看见了他,手里提着菜篮站住了。他也看清了她,自然地垂着双手也站住了。她没说话,但脸上表现出一丝惊奇。他也没说话,表情却极为平静。两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四目互相对视,都没有首先靠近对方的意思,好像他俩现在相隔的是天底下最让人惬意的距离。也许是相互的沉默已经尽情地倾诉了长时间存留在心灵深处的离别之情,也许是担心这样长期的沉默会给路人留下疑团,也许是她认为现在已经变成了过去,未来的一切再不需要沉默。所以她首先挪动脚步,用轻轻地脚步声去打破这万籁俱寂的心灵世界:“你来啦。”她把菜篮双手提在胸前问,声音虽然那么轻细,他听起来却似小溪的流水,那么清脆清晰,给他闷热的身上传来一阵清凉。
“刚才我打电话到你家,说你不在,原来你……”
“你是专门进城来找我的吗?”她的双眼透出一种期盼,一种疑虑,既期盼是专程为自己而来,却又担心他是为自己而来。因为在她心里现在已经变成了过去,过去的事不可能变为现在。
“请你跟我回去,现在,马上,越快越好。”他把目光移向对面的高楼。
“沙焕哥,你……我……”她以为他是旧情复发,要把她抢回去。
“这位同志请你停一下,你就简单给我们说几句吧。要不然我们这个节目就会泡汤了。”两个记者见沙焕在大街上停住,又重新追上来把镜头对准他。
“你们的节目泡不泡汤与我有何相干?”沙焕把头偏向一方说。
“他们这是……”双秀见记者跟来,有些莫名其妙。
“快跟我走,赶快离开这里。”为躲避记者,沙焕拉着双秀的手钻进另一个小巷。
“到底是啥事,你这样急匆匆地要我回去。”双秀被沙焕拉着边跑边问。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回去一切就知道了。”两人跑到小巷尽头,见记者没有再跟上来才把脚步停下来。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把菜放到政府值班室。”双秀说着,离开沙焕朝政府大院走去。把提兜交给值班室的武警,并向里面的人交待了几句什么后,很快就转回到沙焕身边。
“到底家里有啥事?这么急着叫我回去?”回到沙焕身边,双秀焦急地问。
到了这时,沙焕也不想再向她隐瞒什么了。他把家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双秀。
“啊?爹被抓走,娘也被打伤?”双秀听到这个消息犹如五雷轰顶,要不是沙焕伸手快,双秀当场就会倒在地上。
“大婶现在还躺在床上,本来我打算把老人家弄到医院来检查一下,可她就是不同意。我就只好来县城叫你了。暖?你男人在医院工作,一定认识不少医生吧。你能不能叫个把医生直接到家里给老人检查检查?”沙焕把双秀扶靠在墙上,始终没有忘记通过检查掌握证据这件事。
“我娘现在到底怎么样?有没有危险?”双秀站稳后,两眼直直地看着沙焕问。
“不会有大事,家里有秀花、秀丽两个姑娘照看着。你能不能把你男人叫来一起去。他去检查也是一样的。”沙焕此时的心情极为矛盾。在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愿看到面前的女人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但为了救人,为了今后向上面讨个说法,当然更主要的还是为了面前的这个女人,他不得不违心地叫双秀喊她的男人。
“我……我徐家就是被人打死也不会喊他尹家的人。”沙焕的话刚出口,双秀吃力地闭着一口气说。
沙焕本想问她为什么,不管怎么说你双秀也是他尹家的儿媳妇啦?当初徐大根不就是看上亲家是副县长,才把自己和双秀的事扯散的吗?现在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怎么就靠不上了呢。然而从双秀的口气中听得出,她受委屈了,徐家受委屈了。既然自己永远放不下的人受了委屈,不该挑明的话就不再挑明了。男女之间并不是非要结合在一起才算得上是爱情。真正的爱情就像上帝一样,只要真正地永远地存留在心灵的底层,不管风吹雨打,春夏秋冬,不管酸甜苦辣,幸与不幸,都永远存在着,也就心满意足了。
“既然你不愿意叫他一起去,那我们就回去再做做老人的工作,明天来医院检查。我只是担心时间拖长了对老人的身体不好。”
“那我们赶快走吧。”双秀说着慢慢挪动步子。
两人走过大街,穿过一条小巷,来到城外向乌江码头看了一眼,上水船还没有到来。两人甩掉喧闹的市区,头顶雾沉沉的天气,脚踩炙人的热浪,顺着宽宽的三百多级石阶并肩向码头走去:“你恨我吧,沙焕哥。”双秀从会说话那天起,见到对方总是沙焕哥长沙焕哥短地叫他。叫了二十多年,现在要改也改不过来了。从她知道女人长大后要和男人睡在一起那天开始,就把沙焕当成了自己的大山,把自己看成是对方偌大高山下的一间小小的茅草屋。只要有对方的存在,那怕地动山摇,飞沙走石,自己也永远地那么牢固。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地球上,宇宙里只要有人类存在,再大的高山也无法抵御来自人类的力量。不是吗,一个小小的副乡长,没有摧毁高山,却摧毁了自己的小屋。高山没有保护也没有那个能力保护自己,宇宙保护不了自己,社会把自己推到了看起来是力大无比坚不可摧而实际上是那么虚伪那么无能的另一间摇摇欲坠的小屋。这到底是怪自己,还是怪父亲?不,父亲是个好人。怪沙焕无能?不,他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扁担那么宽的天底下,你要他有多大能耐?怪自己长的太像个人样,怪他尹家色迷心窍?也不,一家女子百家求,别人来求你有啥值得责怪的呢?至于尹家对自己的态度也没啥可怪的。自己是农村人,书也读的不多,人家是官宦之家,纨绔子弟,你能叫别人不当官,不做花花公子?怪丁生发、丁歪宝弟兄两个心太狠?也不完全是,在这个世界上,杀人放火,强抢豪夺的也不仅仅丁歪宝一家,只是让自己碰上罢了。那么到底怪谁呢?现在看来谁也不能怪,谁也怪不了,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命苦,徐家命苦。
双秀多么希望听到沙焕恨自己的回音。在双秀看来,恨,可以恨掉过去的一切记忆,可以恨来人生的美好希望。人这个东西只要有了恨,就会产生一种新的力量,就会恨出一种新的追求。她多么希望对方在恨的过程中重新开始。然而,这次见面后她没有能从对方的脸上读到自己所需要的文章。
“说这些干啥,都给别人当媳妇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沙焕毫无表情的回答。
自从双秀出嫁后,两人就一直没见过面。今天从丁家坳村出来时,想好一肚子的话要对双秀说,特别想问问她自己送给她的结婚礼物喜欢吗?但真正见面后又啥都不想说了。说啥呢,为啥要说呢,把要说的话永远埋藏在心底不是更好吗。
“秀花这姑娘还不错吧。”和对方分手后,双秀就希望对方和秀花能走在一起。
“不错,像个疯丫头。”沙焕仍然没有多余的话回答。
“多谢你了,难为你了。我走后,父母全靠你帮忙照顾了。”双秀见对方不愿谈情感的事,把话题转开。
“我能帮啥,大叔、大婶出这么大的事。我是文不能文,武不能武。这不还得把你喊回去吗?”沙焕看着从龙门峡转弯处露出的上水客船说。
“不知父亲被他们拿去折磨成啥样了?”想到家里的事,双秀又伤感起来。
“大人的事你不要太操心,量他丁生发也不敢把大叔咋样。我听丁老大说前段时间郑县长到过我们村,还问起过你们两家山林纠纷的事情。你要相信,他一个丁生发在龙门县翻不起大浪。事情不闹大不好说,现在事情闹大了,上面总要给个说法。船靠岸了,我们赶快上船吧,晚了就来不及啦。”两人走到码头石阶的中间,见上水客船已经靠岸,咽下各自心里的话,快步向码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