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治刚坐下,就听屋子的门被人从外推开,扭头去看,见是一个身着和服的日本女人,手牵着一个四五岁的男童,站在门外。
那日本女人身形有些臃肿,肚子凸起,在门外向周治鞠躬行礼,倒是那个男童,一副好奇的样子,不住打量周治。
宫本保这时笑道:“哈哈,花子,快快进来。周少爷,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妻子宫本花子。”
宫本保把头靠近周治,一脸喜悦的说道:“花子刚怀上了孩子,我听闻周少爷的夫人也怀孕了,咱们两家是不是可以订一个娃娃亲,让你的女儿嫁进我们家。”
周治有些恼怒,只是冷冷和那妇人打招呼道:“夫人好。”
见周治没理会他,宫本保也不恼,仍笑呵呵的说道:“花子带的这个男孩子,是我收养的孤儿,他的父母全死在了华夏,或许周少爷还曾经见过他的父母。”
周治没听明白,宫本保又说道:“一九零八年的那一夜,有歹徒闯进他们家,杀掉了他的父母,只留下了这个孩子,哦,我还抱着他去找过你呢。”
周治这才记起,原来这个男童是当初他和黎志远几个,端掉宫本保一个情报据点时,留下的那个婴儿。
“已经长这么大了!”周治冷笑道。
“是啊,用不了几年,他就能当兵了。”宫本保说道,“周少爷,我一直都在小看你,一直以为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不过是因为侥幸,现在想起来,这种想法真是愚蠢,你能有今天,是早有预谋的。”
周治只笑不言,宫本保冲花子一摆手,让花子带着那男童离开,这才说道:“既然周少爷有心做一番大事业,为什么就不能和我们日本合作呢,德国人未必强过我们,他们不是一样贪婪。”
“你撺掇着哈伦少校,向我提出哪些要求,就是为了离间我和德国人的关系,好迫使我和你合作,”周治说道,“这不好!”
“我能给你德国人给不了的,”宫本保说道,“你和德国人,最多不过做点生意,挣两个小钱,这根本满足不了你,你的志向不只是发财吧,而我们日本却可以帮助你争夺天下。”
宫本保满是诱、惑的说道:“周桑,我们可以帮助你,和张作霖争夺满蒙,然后挥师入关,直捣中原。”
“再等等看吧。”周治说道,“我觉得,我还能再撑几天。”
宫本保沉下脸色,和周治沉默半响,才又说道:“周少爷稍坐,我去招呼别的客人。”
宫本保站起身子,在周治无法看到他脸上表情时,脸上才阴霾起来,他用自己的荣誉起誓,如果不是渡边武要用周治制衡张作霖,他一定会杀掉周治。
周治根本无法合作。
宫本保走到门边,挤出一张笑脸,和周治说道:“我等周少爷的消息。”
等到宫本保将门关上,周治这才放松下来,浑身出了身薄汗,宫本保刚才应该是最后通牒,他没答应宫本保的条件,宫本保下一步应该要和德国人一起联手针对他了吧。
怎么办才好呢?周治想到,如今是一九一三年,离第一次世界大战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德国人将会深陷战争泥沼,所有的欧洲列强那时都将无法顾及到远东,日本人会抓住这个时机,在华夏获得最大利益。
单凭周治自己,根本无法抗衡宫本保,就算他能熬到德国人深陷泥沼,可没有列强在背后的支撑,周治根本抗不住宫本保的施压。
美国人!周治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想到这里,周治不再停留,立即出了宫本保家,直奔叶远来那里而去。
见到叶远来,周治问道:“我们和德国人交恶以来,你不是一直在和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接触吗?这些国家反应如何?”
叶远来有些丧气,说道:“英国人和法国人根本瞧不上咱们,咱们是拿热脸贴人家的凉屁股,倒是美国人有些回应,也愿意和咱们做生意,提出的条件也比英法合理。”
周治心道:“这不奇怪。”
英法两国,已经殖民了几百年,殖民地遍布全球,美国人才强盛几年,在海外又有几块殖民地,当然要比英法好说话。
“那就和美国人,先做些小生意,和他们搞好关系,告诉美国人,咱们和德国人之间出现了麻烦,有意将德国人在海城的一切,全都收回来,重新再寻找合作伙伴,看看美国人会是什么反应。”
叶远来点头答应,周治又道:“如果现在和德国人彻底翻脸,我们损失有多大?”
“如今我们鼓励地主经商,地主们也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大都办起了工厂,因为和施密特签了协议,他给我们弄来兵工厂的设备,我们只允许地主们,从施密特这里采购机器设备,施密特通过这个机会,又和地主们签了协议,工厂生产出的产品,只能卖给施密特一人,这时我们和德国人翻了脸,如果施密特不再购买工厂生产出的产品,将会造成商品积压……”
叶远来没再说下去,周治也能明白,地主们卖不出去商品,必然会心生怨意,又因为卖不出去商品,地主们便不会给工人发工资,工人干了活得不到钱,必然会闹事,这一环又一环,便会动摇周治在海城县的统治基础。
如今问题的关键,在施密特,周治问道:“施密特又什么反应?”
叶远来古怪的看了周治一眼,说道:“施密特说他是德国人,必须遵守德国政府的命令,不过如果能多付出些代价的话,施密特愿意继续购买地主们生产出的商品。”
周治笑了,这就是资本家的本质,饶是哈伦少校再强硬,施密特为了利益,还是会损害德国政府的权益,不过这不是周治要的,周治是在鼓励工商业,可在实力未强大前,周治还需要找一个靠山,为他保驾护航,而德国人却不愿意再做这个靠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