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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复仇之旅亡命大洋洲

按着旅行社的要求和指导,立秋在润江给家里打了长途电话,要家里到当地公安机关为他开出一份户口所在地的证明,还要户口簿上的一页复印件。电话是养父接的,立秋在电话里没有说去旅游,而说他要去国外打工。但养父朱保富很痛快的答应了,但话很少,这让立秋感觉到家里似乎对他不再如以前那样牵肠挂肚,这让他感到心酸,也好像看到了养父那张苍老而又逐渐漠然的脸。

是的,没有人明白和理解他,他也不想让人们明白、理解。如果真正明白和理解了他,就应该是他大功告成的时候。

很快,润江地区的公安部门收到了传真,他的手续合理而齐全。在旅行社人员的帮助下他又去申办出国护照,八天后,护照拿到。一周后,签证下来了。旅行社为他们集体换了汇;立秋身上带的四万元,在来海南以前花去了两万,如今只剩了不足一万五千元。别人换汇有换三千五千的,也有换一万二万的,他交完了旅行费,兜里又只剩下几百元。听人说澳洲与中国的季节变换正好相反,于是赶快买了一身秋衣秋裤,余下来的人民币也换了汇,共换了七十三个澳元。

然而一切都既成事实以后旅行社的人又说实在对不起,现在是澳洲的旅游淡季,人不够,要等凑足了人才能走。于是他们又等了一个多星期,和前面加起来已是二十多天;不管怎样,立秋终于可以踏上新的征途、到那遥远的国度去寻找他“昼思夜想”的人了。

他们乘坐国际航班,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飞行,于六月三日上午到达悉尼。

果然,一下飞机立秋立刻感到气温大变,不用说三亚,比湛江也冷了许多。

这次的旅游线路是这样的,由悉尼入境,然后去布里斯班和黄金海岸,再转机南下墨尔本。由墨尔本出境。

无论是坐飞机还是出国,立秋都是第一次,然而,他没有和别人那样的喜悦与激动。他只觉得一切都平淡无奇,一切都浮光掠影;他知道自己心不在焉,而只盼望在这遥远的、也尚不可知的某个地方或某个角落,他能自由地寻找,尽力地寻找。

他随同人群参观悉尼歌剧院,站在悉尼港口的大桥上,人们盛赞这惊世绝伦的建筑,有人说它像白帆,有人说像美丽的睡莲,立秋却只觉得怪异,怪异得像噩梦,那两只像贝壳样的东西翘起来倒好像是两块棺材罩。不过沉静下来的时候他也想看一看,看看那高高的塔楼屋顶是怎么做成的,是由什么材料做成的,说是贝壳,能是贝壳吗?

导游的脚步很急,这在一定程度上倒顺应了立秋的心情。进到歌剧院里面,立秋也只觉得富丽堂皇、华贵无比,真真的如水晶宫殿一般。至于一切的细节构造,凭他现在的水平他还看不懂,他也不想看懂。

出了歌剧院,在悉尼的大街上瞎溜达。其实全世界的大城市都差不多,让立秋稍感兴趣的是那些建筑的结构和所用材料。在他看来这里的高楼大厦还不如他所到过的北京、上海多,也不如上海的高,而且多是砖瓦结构,没有塑钢,没有钢玻璃,式样也不如浦东新颖。下午他们去看了什么?立秋似乎没什么印象。他花一个澳元买了一份澳大利亚的全国地图,和在三亚一样,那是一张旅游图,但有了旅游图也好呵,整个下午他的注意力基本全放在这张图上了。

第二天,他们去了一个叫“谊园”的地方,谊园的老板是南方人,据说是应了这老板的邀请。立秋在那里看到了中国江南风格的园林,楼台亭阁,竹林、假山,中国的古玩字画,在这里倒成了异国情调。下午本来说去唐人街的,不知为什么不去了,而改去了一个很大的超市,立秋对那个导游简直充满仇恨。那个很大的超市里有一个很大的商店,在那个商店里耽搁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同行的人基本都掏腰包买了东西,有买衣服的,有买皮制品的,也有买工艺纪念品和珠宝首饰的,唯有立秋一毛不拔,因为他只有七十三个澳元,买了一张图,还剩七十二澳元。

晚上,在下榻的旅馆里,立秋只是躺着。他洗了澡,还是躺着,只把那张图拿出来看。说这里已变成冬天其实也不算冷,比起中国的冬天差远了,立秋的一身西服加上秋衣秋裤足以对付,也因为他年轻,只有二十七岁。

第三天他们乘飞机去了布里斯班,据说这里乘飞机比坐火车和坐长途汽车还要便宜。到处都是英文,立秋只在乘坐的一辆巴士上认出了阿拉伯字码“333”。车上很空,除去他们这拨旅游的,基本没有别人,这辆车在一幢大楼旁边停下,下车以后,导游说这是市政府大楼,是布里斯班标志性建筑。立秋看到一盏大白天还着亮的灯,导游介绍说这是为纪念在一场什么什么战争中牺牲的烈士。这里的大街宽敞、明亮、整洁,笔直笔直的,只是街上的人太少,敢打赌,在中国任何一个城市都比这里人多。三人行必有我师,有那知识丰富的,说这里的人在很早以前大多来自一个叫“达尔文”的地方,也大多是华人,他们的祖先一开始是挖金矿,后来又给人家放牧,这也许就是最早的华人打工仔吧。那市府大楼的钟楼很高,立秋目测当有百米以上。

有人说这里就是黄金海岸,有人说不是,黄金海岸就是黄金海岸。总之他们没有到海边去,因为导游说这个季节海边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多在布里斯班多走走多逛逛,因为布里斯班是澳国的第三大都市。立秋估计所谓黄金海岸大概也就和三亚差不多,不过是阳光沙滩,晒太阳、游泳、玩冲浪、以及远处的帆船……在布里斯班的第二天,立秋吃到了一种面,叫空心面,说是意大利特产。不管怎样,总比这几天光吃面包、沙拉还有袋鼠肉强多了。

自然又去了商店。这家商店专门卖珍珠饰品,说这里的珍珠世界有名,都是纯天然,而且养殖时间长,价格也非常便宜,于是很多人都买了,唯有立秋不买,什么也不买。

八日游,已经过去了四天。

立秋不知道这八日游包括不包括往返路程的时间,他问导游,导游说当然包括!往返路程难道不也是旅游吗?那就是说,还只剩下两天。

不能再等了,四天来毫无作为,毫无收获,连点点信息也得不到。茫茫大海,泱泱大洋洲,他要寻找的人究竟在哪里?立秋,难道你真的是来旅游的吗?还是你忘记了肩上的重任?

不会就在布里斯班吧?要么在悉尼?当时为什么不在悉尼逃遁?或者就在布里斯班逃遁吧!不,不,还是留在最后,留在无可选择、再无选择的回国之前……

次日凌晨,他们乘机经三小时来到墨尔本。

糊里糊涂、晕晕糊糊,立秋不知道在墨尔本的第一天是怎么度过的。

第二天吃过中饭之后,导游和旅客们发生了争吵。旅客们说在布里斯班的时候不去黄金海岸倒也罢了,但是大家曾经提出到大堡礁去。导游又说去大堡礁太远了,那要经过阳光海岸,快到凯恩斯了,此次没有安排这条线路。

“那就到菲力浦岛去看企鹅。你说的!”旅客们现在抓住了理由,吵嚷道。

“现在时间不对,看企鹅要在八、九月份才好。”导游又这样说。

“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不是不算数,是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难道就总让我们逛大街、逛商店有意思?”

立秋上厕所,乘他们吵得热闹,悄悄溜出了宾馆。

大街上的人都那么坦坦然、慢悠悠,立秋想快速奔跑,但他不敢,那样会显得很突兀,很特别。

他想拦一辆出租车,这样会离开得快一些。于是他一面走一面回头看,过去了一辆,但里面坐了人,又往前走了好长时间,却再没见到出租车。没想到澳国的出租车这么少!

他来到一处电车的站牌下,没有人,只他一个。等了好一会儿,一辆黄棕相间的电车过来了,但没有停;又过了好一会儿,一辆电车依然不停,立秋尽量克制,但也显出了张皇失措。这时,走过来两个“老外”,也只能暂且称人家是“老外”了,一男一女,看样子像夫妻;当第三辆电车过来的时候那夫妻俩向电车招了手,于是车停下,立秋便紧跟那两人上了车。这时他突然想,澳国的公共汽车,是不是还需要招手才停?不招手,光站在那里等大约是没用的。

电车叮叮当当走了半个小时,立秋看见那两个人摁座位上的电铃,于是他也摁电铃,电车停下,别人下车,立秋也跟着下车,那一对夫妻走进一栋楼里去了,立秋却站在那里茫然四顾。

他望去,这是个新的街区,然而大同小异,也似乎逃了半天又回到了原处。澳国地处南半球,太阳是在北面的,这在出国之前立秋就听说过,然而此时他身处何地?又去往何方?

一个警察朝他走来。立秋分不清那是交通警还是什么警,他想躲避,甚至想跑,但已经来不及了,警察向他发出一句英语,立秋听不懂英语,愣在那儿。警察忽然别脚地说了一句汉语,立秋勉强听懂了,原来那警察说的是:“需要帮忙吗?”

然而立秋连连摆手,他不需要帮忙,哪敢让帮忙?他强装镇定,不紧不慢地朝警察挥手致意,然后向一条岔路上走,那警察还在盯着他看,他却不敢再回头看警察。幸亏后面又来了一辆巴士,立秋学会了,使劲招手,巴士真的停住;刚才乘电车才花了一个多澳元,他还有充足的钱可以乘巴士。

巴士比电车快多了,二十多分钟以后,立秋再次下车的时候发现跑出来很远。从宾馆出来是两点整,现在已是四点多,跑了两个多小时,太阳也如在祖国的冬天那样,早早地隐到山林后面去。太阳既然是在北面,那么他现在应是向西走了?然而也未必,电车和巴士中途都拐了弯,他自然也拐了弯,谁敢保证他现在不是向北或是向东走呢?立秋向四周张望,城市的高楼巳落在远处,眼前开阔了许多,也空旷了许多,他断定自己出了市区、来到了郊区。

澳国的市政设施真是齐备得很,即使到了郊区,行人指示牌,各种交通提示,街名、站名都有,但全是英文,立秋一点也看不懂。此时他真盼望能碰到个祖国同胞,哪怕山南海北,哪怕香港台湾,但是一个也没碰见。他只看见两个头上戴得花里胡哨、下面穿着花裙子、又黑又胖的两个男人,哪国的,不知道。然而碰到语言相通的又怎样呢?他向人家打听什么?打听王通森在哪儿?打听你认识王通森或者通森公司吗?岂不惹人笑话,甚至讨厌。那么他又去哪儿打听呢?向谁打听呢?

眼前看去是个镇子,没有高楼大厦,但远处有个尖顶建筑,几天来他看见过许多的教堂,那当然也是教堂了。更远的地方是平原,绿绿的,像种了草,立秋朝镇子里走去。

立秋感到有些冷,因天已黑了,估计太阳光在地面上的热量散尽以后会更冷。他进了镇子首先找到了一个小餐馆;全球的个体户大概都一样,翘鼻子老头儿一身白褂油糊糊的,待客却十分热情,立秋在这里吃了牛排和一种烤饼,他比平时吃得多些,以抵抗夜晚的寒冷。这一顿饭竟让他花去了八个澳元,然而立秋不知道这算贵还是不贵,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吃饭。

吃过饭立秋不走,他凑到柜台前,冲翘鼻子老头儿连说带比划,意思是:“我能不能在你这里打一份工?”

翘鼻子老头左歪歪头右歪歪头,终于明白了立秋的意思。然后翘鼻子老头发出两声“NO、NO”,也连说带比划,意思是说“我这店很小,有老伴儿和儿媳两个帮我就已足够,用不着帮工。”闻声走出来的正是他的老伴和儿媳,老头儿一并用胳膊把她们拢到一起,像哥们,朝立秋再次强调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立秋继续在小镇的街道上走。街上的人很少,但街道很整齐,而且有路灯。房子大都是砖木结构的平房,不拥挤,有的地方稀稀落落,偶尔也见二层小楼。立秋经过一家门口贴着海报的电影院,人们正进去看电影。此时他觉得渴,忘记了刚才在餐馆里吃牛排和烤饼的时候顺便要一碗热汤。于是他走到街边一个小冷饮部,冷饮部对面是个咖啡厅,但立秋不想、也不敢去喝咖啡,怕太贵,便只想买一瓶矿泉水,可矿泉水又卖完了,他便拿起一瓶柠檬汁样的东西。此时冷饮部老板朝立秋伸出两个手指头,意思是两个澳元!

但立秋太渴了,两个澳元就两个澳光!喝掉了柠檬汁,他走进了对面的咖啡厅。

咖啡厅主人是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其长相在立秋看来与他在电车站牌下碰到的那一对夫妻差不多。正在喝咖啡的人看见立秋进来,似乎发现那是个东方面孔,店主人也同时向立秋发出了一连串的询问,那当然是问立秋喝点什么,比如“你要喝那种咖啡?是古巴的还是雀巢的?要不要加糖或者加冰块?是不是想喝茶?茶也有……”立秋也尽量地、力求更加准确地比划着说道:“先生,我能不能在你这里打一份工?”

结果还是一样,店主人连连摆手,拒绝了立秋。立秋只好退出来,他沮丧极了。

他看了看手表,已快八点。头顶有多半个黄色的月亮,四周朦胧一片。今天是几号?大概八号吧?还是九号?这里有时差,说不准是几号。如果是九号,那么明天还有一天,旅游团就该回国了。此时那邦人在干什么?还在和导游吵吗?抑或,已开始做回去的准备?那个导游,因他朱立秋的离团逃遁,很可能倒楣……

立秋不愿再想下去,他要继续走他的路,必须走他的路。

但也不能走得太远,因为他要寻找的那个人当然在城市。即便不在市区,也不会离市区太远,更不会在遥远的僻壤乡间。他必须就近找一份工作,让自己先安定下来,但这份工作也不能在市区,因为待在市区太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警察或是旅游团的人就找到他。

立秋朝一栋房子走去,那看去像个作坊,走过去细看,原来是个自行车修理店,因为外面挂了里带、外带还有瓦圈之类。很好,想不到澳国也有修自行车这一行。

他敲响了一根柱子,那柱子是铁管,发出了悦耳的声音。顿时,一个十多岁少年推门出来,很不友好怒喝了一声,那一声大概是“你干嘛?”

立秋说:“我想在你们这儿……”然后他用手做了敲敲打打的动作。男孩儿不懂,转身向里喊,这时一个好像刚洗过澡、粗脖粗肚粗腿的白脸汉子出来了,立秋继续比划,重复着刚才要在这家打工的意思。

“柴拿?”那汉子冒出一句。

“对,柴拿。”立秋赶忙说道。

汉子朝他伸出手,立秋不知什么意思,想了一下,明白了,便从兜里掏出了身份证、以及澳元等等拿给那汉子看。但是,没有出国护照,护照在导游手里。

“NO,NO……”汉子看过了,还向立秋张手。立秋不知他还要什么,然而自己什么也拿不出来了。他想,会不会是有关的技术证明?抑或上岗证之类?也怪了,难道修自行车也要什么上岗证吗?

立秋猜对了。那汉子等了会儿,见立秋再也拿不出来,便摇摇头,又挥了挥手,表示再见,转身回屋去了。

立秋也只好继续走路。房屋开始变得愈加稀疏,然后便看见了公路。他希望很快有另一个村镇出现,也许在新的村镇能找到一份工作。

他沿公路边一个人走下去。

他停下,借路灯的光亮看了看手表,若是在中国,无论郊区还是纯粹的农村,只要走上十几、二十分钟,见不到村庄也会碰到人家。然而在这里,他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不要说村庄,就是个人影子也没见到。台头望望,月亮还是多半个,由黄黄的变成了白白的,眼前除了一条公路,便是暗红色的土地,稍远处是朦胧、起伏的山林。

再走,出现了一条河,那河静静地流,不知流向哪儿,公路上偶尔有汽车朝另一方向开过去。刚才没有,这条公路到了这儿怎么突然有汽车了呢?汽车的马达声在夜间显得很大,近似于震耳。

好了,前面影影绰绰、好不容易是个村镇了。然而现在已经是十点多,进了村镇,他什么也不能做,既不能住店,也不能再吃,他必须为自己兜里的澳元精打细算,谁知道距离挣到钱还要多长时间呢?他后悔喝了那一瓶柠檬汁!

路边有个垃圾桶,垃圾桶旁边也扔了一些杂物。杂物中有个木柜,像个大衣柜,静静地躺在那里。立秋走过去开了那柜门,发现里面很宽敞,也很完好,于是他迈进去,然后蜷起腿,躺下来;他累了,真的累了,不是身体的累,而是精神的紧张和疲惫。还有这个不争气的肚子,明明吃了不少,此时又觉得饿。躺下来不动,看你饿!

好了,就这么过一夜吧。外面很冷,昼夜温差很大,关上柜门就不冷了。还管它像个什么,知道,像个棺材。

他迷糊着刚要睡去,忽然什么东西重重地撂在柜子上,发出呼噜噜的巨响,立秋本能地推开柜门爬出来,这时,只见一个妇女尖叫着跑了。几十米外就是房屋,有人从房屋出来了,大约三、四个,他们用手电照大衣柜,照立秋的脸,然后朝他叽里呱啦说个没完。其中一个男人伸出粗壮的胳膊去抓立秋的衣领,立秋搪开那胳膊,问他们“干嘛?”他们沒有动他,却拥着他,让他走在前面,后来那个粗壮的男人牵起了他的手,怕他跑了。立秋真的害怕起来,怕他们把他交给警察,然而他们在镇子的街里拐了一个弯就到一家店门前,他们没有看他的任何证件,几乎是把他硬塞给那个旅店老板。

虚惊一场,立秋也只好认了。他想,露宿街头,在澳国这地方也许属于违法。

这个普通的乡村旅店很好,设施非常完备,有卫生间、洗浴、毛巾、肥皂,还有香水,另外还有个小小的灶间,你可以自己做饭。立秋只洗了洗手脸,更没有自己做饭,他倒头便睡,但这一宿竟花去了四十个澳元!

立秋很早就退了房。走出镇子,他站在路口东张西望,他觉得自己这下算彻底迷了路。其实说迷路并不确切,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准确的、固定的路要走。但是他还是要尽快地离开这个镇子,因为他已经把不好的印象留给这里的人们,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家突生疑问,便要追将上来,那就麻烦大了。数一数,身上还有十九个澳元,他决计再花几个澳元乘车。

重回到公路,坐上巴士。乘客很少,但巴士开得很快,不知驶向哪里,窗外依旧是起伏的山林和一眼望不到边的棕红色土地。

下车的人都不知跑哪里去了,不知换乘了别的车,还是进了路边的几栋大房子。立秋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眼前是个牧场,他听到了羊的叫声。这之前,他还没有见过牧场,只听赵大坡说过内蒙的牧场,不,内蒙不是牧场,是草原。

立秋朝牧场走去。他推开一个大木门,便看到一个人正在修理羊圈。那人看去五十多岁,除了胡子,满脸像擦了红粉一样地红,要么就是刚喝了酒,他用射钉枪加固着羊圈的木栏,圈里都是一色的绵羊,大约有七、八十只,不远处还有一个羊圈,不知有多少只。红脸男人发现了立秋,向他发出询问,立秋指指他的牧场,朝他伸出大拇指,称赞他。红脸男人苦笑了,他指指天,又指指地,然后用木板条在地上写了“06”两个字,立秋知道那是指头年,红脸接着又做了个炎热、满头大汗的表情。立秋明白,那是指头年干旱无雨,牧场的草长得不好,经营亏损。立秋是来寻找打工机会的,见红脸男人无意间透露了不乐观的情绪,便不好再开口。于是立秋动手帮忙,让红脸男人在前面扶着那木板,由他来操作射钉枪打钉。射钉枪在立秋手里就如个玩具一般,他太熟悉了,熟悉得有些想念,于是他打得又快又好,把个红脸男人追赶得手忙脚乱,也乐得合不拢嘴,哈哈笑着,险些被连接射钉枪的电线绊倒。很长的一段木栏,不多一会儿立秋便帮忙修理完毕。

临走,立秋向红脸男人问了“墨尔本”和“悉尼”,红脸听明白了,他指了两个不同的方向,似乎一个向南,一个向北。立秋在茫然中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正处在两个城市的中间?也许还是等距离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当然还是去悉尼,因为悉尼是澳国第一大都市,他要找寻的那个人在悉尼的可能性最大。于是他向红脸男人再一次询问去悉尼的准确路线,红脸伸出胳膊向前,然后又向右画了一个半弧。

必须尽快找到一份工作,必须尽快安顿下来,哪怕暂时的安顿也好。“天高皇帝远”这句话也许在哪儿都适用,在异国的乡下,只要安分守己、踏踏实实地打工,估计不会有人对他的来龙去脉感兴趣。然后,一切从长计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澳国真是个人烟稀少的国家,路上的车也很少,偶尔有出租车,但即使是空车立秋也不敢拦,因为他坐不起。白色的、蓝色的巴士已经过去了两辆,车上明明人不多,立秋如以前那样招了几次手,但人家再也不停,身处异国,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规章制度。

说话又到了中午,立秋感到十分饿,他知道,又要出虚汗,心脏又要狂跳不止。他向前走了一段路,刚好路边有个快餐店,店里什么都有,香肠、火腿、三明治、汉堡,立秋只吃了一个大汉堡;不觉得饿就可以了。

无奈之下立秋拦了一辆卡车,车上装的是扫帚和拖把。司机是个黑人,一开始他踩了个急刹车,朝立秋大声呵斥,大概是立秋的拦车有些莽撞,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打劫。

牧场那红脸男人说得不错,卡车开了七八分钟后真的向右拐了一个弯,然后驶入高速。立秋闭上了眼,他不愿再想事,也无心去看沿途的风景,只任风在耳边呼呼地吹。但黑人司机不愿他闭眼睡觉,他拍了下立秋的肩,打开了音响,把音量放得很大很大。

卡车开了四十分钟左右司机说到了,便停下了车。立秋见眼前似乎是个旅游点儿,空地上停了不少车,有巴士,有出租,也有私人轿车,但黑人司机只停车、人却坐着不动,他望着立秋笑,立秋会意,便拿出两个澳元给了司机,也不知是多是少,但司机很高兴地下车去了。

司机到了站立秋却没到站,他还要继续赶路。在悉尼郊区的某一个村镇,哪怕给人家清扫垃圾、刷盘洗碗、不要任何报酬,只图吃个饭、睡个觉就行。

太阳西斜了。

一眨眼,落山了。

这个不争气的胃,这个不要脸的胃,又开始饿。

月亮升起的时候,立秋看到了一处房子,很漂亮、很高级,旁边有个加油站,无疑,这是个汽车旅馆。他进去了,他必须吃一些东西,否则连路也走不动了,要知道,他中午只吃了一个汉堡。

但他依然没有吃饱,吃了什么,他几乎不记得,却花去了九个澳元。他兜里只剩下了四个澳元。

他在月光下走着,在望不到头的路灯下走着,有时也穿越小路,认为那样会近一些,朝着他所认为的通往悉尼的方向。

半夜了,除了远处火车的声音,大地一片寂静。

偶尔有大鸟,从路边的丛林里飞出来,在空中卟棱棱拍打翅膀,再打一个旋。

又累了吗?立秋?你的精力,你的自信,以及你吃了那么多好东西所积存的热量都到哪儿去了?

算来,整整两天,他不曾好好睡觉,从他准备逃跑的那天晚上他就没有睡好,现在他又持续走了六七个小时,为了明天,为了保持体力和精力,是应该找个地方歇一歇了。

然而去哪儿歇呢?哪里是他歇息的地方?

除去公路,还是公路,除去起伏的山林和暗红色土地还是山林和土地。即使有旅店,他只有四个澳元,连想也不要想。

他下了公路,跨过壕沟,脚下的土地干燥而坚硬,在他看来像晒干了的铁红底漆。

前面是一个土坡,土坡朝阳的一面;注意,朝阳的一面便是北面,长有一簇一簇的茅草,估计这里可以是藏身与避风之处。于是他走到了土坡前,在两蔟茅草之间坐了下来。很好,很舒服,全身像散了架……

他望着满天星斗,坐了一会儿,躺下;躺了一会儿,觉得不行,很冷,一阵风顺土坡刮过,全身像没穿衣服,还有沙子,随风灌进了领口,他打了一个哆嗦。

站起身蹦一蹦、跳一跳吧,再挥挥拳、踢踢腿,果觉好些了,于是再躺下去,同时把上衣领子尽量往头部拉,盖住半个脸。是不是好些了?的确,真觉得好些了,他便开始迷迷糊糊地睡去……

立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了好大一觉!头顶上有太阳,照着他,也照着土坡,照着大地,他睡了整整一宿吗?已是第二天清晨了?

然而怎么不觉得暖和呢?阳光是那么明亮,刺得他睁不开眼,但他全身像披了冰,像掉进冰窖里,他觉得比昨天夜里还冷,动一动,全身又不太听使唤……啊,原来他在发抖,禁不住地抖,牙齿也在咯咯打战。

几点了?阳光这么强,是不是快到中午了?他想看表,但胳膊抬了两下,竟没有抬起来。他再努力动动腿,腿也僵硬得要命,脑袋里也像灌了铅,沉沉的,晕晕的。不过还好,他的意识还在,思想还在。

是睡着了吗?还是曾经死去了?是不是刚从养父母承包的地里回來?抑或从工地上回来?眼前又是哪儿?然而那意识、那思想却又糊里糊涂、颠三倒四。

好吧,就这样死去,一切也就解脱,解脱在异国他乡,解脱在这暗红色土坡下面。

他像个缩成一团的巨虫,一动不动,也不想动,听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他终于台起手腕看看表,果然是中午了,整整十二点。

那是什么来了?像壁虎,家乡叫蝎里虎子,但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这个足有一尺多长,唏唏嗦嗦地爬到了他的跟前,可能把自己当成可以吃的东西了,也许就当成了一块肉吧。

立秋看着它,它高高地扬起头,前半身也翘起了,看不见眼睛,但也分明在观察着立秋。

立秋拼尽全身气力站起身,然后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叫,同时飞起一腿,但那一脚踢空了,那壁虎一样的东西非常敏捷,滋溜溜蛇一般地游走,煞时踪迹全无。立秋也重新躺下去。

昏昏沉沉,似又要睡,喉咙里不时发出呓语。

不知过了多久,立秋忽听得似有人声。

人声越来越近,他睁开眼睛,头像要炸开了似的疼。

眼前站了两个人,像是学生。其中一个男孩儿俯下身来摸了他的额头,然后朝远处喊了一声,喊的什么,不知道,是英语。

又跑过来好几个人,其中一个女孩儿也摸了他的额头,然后惊呼,惊呼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在惊呼。恍惚间,立秋睁眼看到惊呼的这个女孩儿竟是一副中国人的面孔。

他们拉他起来,但立秋只觉天悬地转,哪里起的来?

女孩儿开口向立秋发问了,竞然真的是中国口音,说的也是中国话:“你是中国人吗?还是日本人?或者是韩国人?”

立秋嘴唇嚅动,说出“中国”俩字。

女孩惊异了一下,张大了眼睛,接着问道:“你是中国人?怎么会一个人躺在这儿?”

虽是汉语,但带着一种卷舌的“老外”味儿。

立秋不吱声,他无法说清别人所问的问题。

女孩儿又问:“你是不是很难受?你在发高烧,你知道吗?”

立秋仍然不吱声,女孩儿便开始吩咐了;吩咐完了以后她和其中一个男孩朝公路快速跑去,剩下来的几个七手八脚抬起立秋,把立秋抬到了公路边。这时正好两辆轿车也开过来,他们把立秋抬进其中一辆车里。

开车的是个男孩儿。立秋身边坐了一男一女,他再次睁开眼,见身边的女孩儿便是那个一副中国人面孔的女孩儿。

女孩儿把一根吸管放到立秋嘴里,让他吸一罐饮料。立秋努力控制自己的意识,不让自己再昏过去。

他们来到了一家医院,立秋很快挂了吊瓶。那几个原来是学生,而且是大学生,他们逗留了很久,叽叽喳喳像麻雀似地在病房里或楼道里说个不停,大夫忍无可忍,把他们撵走了。那个女孩儿没有走,她和其中的一个男孩儿一直守着立秋到天黑。

立秋是重感冒,大夫说非常危险,再迟一步,人也许就抢救不过来。大夫告诉了女孩儿,女孩儿转告了立秋。

第二天下午,女孩儿和那个男孩儿又来了,他们见立秋恢复得很快,都很高兴。他们坐在病床边,向立秋说起了昨天的事,女孩儿说也真是巧了,因为是英女皇寿辰,昨天才放假一天,他们也才外出野游,便碰到了他……否则他一个人病倒在那里,恐怕真要死在那里了。

立秋真心地表示了感谢。他们便再次问他一个人是怎么病在那里的,立秋回答说也因为出去游玩,不过迷了路,后来就病在那里了。

他们问他叫什么名字,立秋如实相告,并拿出中国的居民身份证给他们看。

“朱里奇,”女孩说,“这名字很好听!”

“朱里奇”,明明是朱立秋,干嘛说是朱里奇?立秋奇怪。

女孩儿指着男孩儿给立秋做介绍:“他叫戴维,是我大学同学。”男孩儿也指着女孩儿介绍,说她叫“琼。”只一个字,琼,但这一个字说得很蹩脚,像是说“窘”音。

第三天下午只有叫琼的女孩儿来了,“戴维”没有来。“琼”给他买来了水果,一面给他削皮一面坐在床边又和他说了许多的话,她说她是墨尔本大学的学生,今年十九岁,该上三年级了。她又问立秋多大年龄,立秋说二十七岁。女孩儿又问出院以后他准备到哪儿、或者回到哪儿去?立秋一时无法不出……真的,去哪儿呢?只说现在,如果医院的人好事或者多疑,应该早已向警方报了案,即使不报案,也很可能要有医院专门的人来追问他。不用追问他的来龙去脉,只让他拿出护照,就可能全部败露。因此,立秋觉得还是要尽快尽早地出院为好,以免夜长梦多。

立秋身上只有四个澳元,当然付不起住院费和治疗费,他也无任何资格享受医疗保险,只能是叫琼的女孩儿替他付了全部费用。第四天,女孩儿用法拉利跑车把立秋接出了院。

坐在车上,立秋问:“这里怎还是墨尔本?怎不是悉尼?”

女孩儿说:“你傻,真傻,这里怎么会是悉尼呢?”

立秋说:“我那天坐了很长时间的车,又步行了六七个小时,以为到了悉尼。”

女孩儿耸了耸肩:“迷路了,肯定是迷路了。你病倒的那个地方,只是墨尔本郊区。”

立秋不再说话,他以为是悉尼郊区。

女孩儿把车开得很慢,后面不时有车呜喇叭。

立秋不知怎么称呼女孩儿,若叫她“琼”,很不习惯,叫不出口,若叫大妹妹,不知人家爱听不爱听、能不能接受;若叫女士也肯定不行,因为人家还小,才十九岁;怎么办?那就干脆称呼她姑娘吧。于是立秋说:“姑娘,我感谢你,也感谢你的同学们,如果没有你们我肯定要死在那里了。”

“是不是想报答我?”女孩儿两手并不把握着方向盘,而是在打着节拍,汽车音响在播放着欢快的音乐。

“当然要报答。”立秋说,“不过要等我有了机会挣到了钱。但是,姑娘,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难道你只一个字,叫琼?”

“我姓王,叫王琼。”女孩儿说。

“姓王?”

“怎么?你对这个姓氏感到奇怪?”女孩儿回头看了看立秋,“中国不是有很多很多人姓王吗?留学生里也有姓王的。”

“你父亲姓什么?”

“我说朱里奇,说你傻你真是傻,既然我姓王,我父亲能姓什么?”女孩儿笑了,笑得嘎嘎的。

“哦、哦,我糊涂,我糊涂……”立秋真觉得自己糊涂了,女儿姓王,父亲当然姓王。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接着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澳大利亚?”

“很早很早以前,我父亲从美国直接移民来到这儿……怎么?朱里奇,你问得这么仔细,是移民局派来的侦探吗?”王琼说着,又开心地笑起来。

“对不起,我只是好奇。”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澳大利亚的华人有十多万,而且还在逐年增加。告诉你,我还有爷爷奶奶,是个很完美的家庭。”

立秋暗暗呼出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既荒唐又没有良心,人家对他那么好,救了他的命,他却这样胡乱的、没边没际地猜疑。

立秋忽然叫停车,说有重要的事要和女孩儿说。

车停在一条岔道旁。两个人坐在车里,王琼期待地、又不解地望着立秋。

立秋便真的把他的身份说了出来:“姑娘,一开始我没有和你说实话,其实我是从旅游团偷跑出来的,因为我要在澳大利亚找一份工作,可是我很穷,到处找也找不到工作。姑娘,你的确是个好人,所以我想,还是不应该瞒了你。”

王琼打断了立秋,脸涨得通红:“朱里奇,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立秋说:“姑娘,你现在可以做两个决定,一,去报案,把我交给警察;二,现在我下车,你放我走。以后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会报答你。”

说着,立秋就去推车门。

“朱里奇!”王琼大声喝喊,“你坐下,坐下!听见了没有?”

立秋坐下了。

“我能帮你……我想,我肯定能帮你。”王琼低头想了一会儿,默默地说。

“帮我?你来帮我?怎么帮?”立秋疑惑不解。

“让我试试看吧,朱里奇,你就不用管了。”王琼一面说一面重新发动了车,同时吹起了口哨。

“我们现在去哪儿?”立秋感到有些惶恐。

“当然是我家里呀。”

“去你家?不不不……我已经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又花了你的钱。”

“朱里奇,”王琼很严肃,“你现在身体还虚弱得很,需要休养,知道吗?”

“去你家休养?”

“怎么?你不愿意去我家?可是你又去哪儿呢?”

“是,我没地方去……那么,一开始你想把我拉到哪儿去呢?”

“就是我家呀,一开始就想让你来我家。”王琼说完,一脚油门儿,“法拉利”如风驰电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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