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走时,县长太太说道:“记着,今日你来,是以给我看病为名进来的,以后就按此身打扮前来,门上有人问,就说是南关荣德堂药铺的大夫。”
戏子走了,县长太太为得到一个自己看上的、年轻男人的爱欲而心欢意畅。戏子也觉得自己这辈子,能有如此的艳福和高贵的快乐而高兴。由于两情相悦,便彼此收拢不住。戏子以看病为名,隔二间三穿了袍衫戴了礼帽到县长太太家来私会。可是县长太太的病,总不能不好啊,为了避免嫌疑,便于长期厮混,县长太太给了戏子一把后院门上的钥匙,相会来往更加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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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县城驻军在大操场上召开庆祝纪念大会,有学校里的学生和剧团演出节目,下午戏子演完戏,知道县长忙于应酬,便又去与县长太太私会,不料两人正在亲热之时,县长突然回家。县长发现门窗紧闭,还以为自己的太太不在,待推门进去,看见太太与一位男子从厢房走出。“这人是?”县长问。
太太说道:“我请的大夫来替我看病。”
“哪个药铺的?”县长又问。
戏子接道:“南关荣德堂的,才来不久。”
县长说道:“荣德堂,那原来的王老大夫呢?谁去请的?”说着向周围看了看没人答声。
县长太太本来心里有点惊恐,虽装出点镇静,却也难以掩饰,她怕丈夫再问下去,问出什么破绽,遂说道:“我让刘妈去请来的,难道我有病你小在家,我请个大夫来看病,都得这么盘问来盘问去,我这人还能活吗?”说着便唏嘘不已地哭了起来。
太太这么一闹,县长心里有点乱,没好气地说道:“好了,好了,药方哩?”
太太头向戏子一摆。
戏子说:“药方在我这里,原本太太让跟个人同我一同去取药哩。”
县长对太太说:“以后到外面请大夫,要事先打招呼。”
戏子卸去礼帽,对县长腰子一弯鞠了一躬,转身往外走去。
县长对站在一旁的勤务人员说:“还不快跟了去拿药,站在那里干什么?”
勤务员跟着那个替县长太太瞧病的大夫,出门后向里城之外走去,到了南关十字路口人多处,跟在后面的勤务兵一换眼,那大夫不见了。
勤务兵东瞅瞅西看看,看不到人,便向路旁的人问道:“有没有看见一位戴礼帽穿长袍子的郎中?”
几个人摇了摇头说:“没注意。”
一个卖纸烟的小青年说:“戴礼帽穿袍子的那是个戏子,没看见什么郎中。”勤务兵说:“不对,不对,是南关荣德堂新来的坐堂大夫。”
卖纸烟的小青年说:“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戏园子门口卖纸烟,戏班里出出进进几个人我能看错?再说,荣德堂的坐堂大夫,是位长白胡子的老大夫,谁不知道。”
勤务兵有点迟疑,转念一想自己把人跟丢了,回去无法交差,不如到南关荣德堂药铺去问问,问的结果,荣德堂没有这么一个年轻的坐堂大夫,便立即返回,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县长。县长一听,立即通知警察局到戏院核查,并以戏子冒充看病的大夫,骗色骗财实施搜捕。
戏子被扣留拷问,关了起来。警察局因找不出其它有力证据,又涉及县长太太,便难以结案。过了些许时间,到了双十节庆典之日,剧团要配合演出,便以保外出演为由,想将戏子保出看守所演戏。几经交涉只限定了半日,并要求剧团演完戏后,立即将人送回看守所。谁知演完戏后,还未等老板亲自送回,戏子跑了。警察局正愁此案难结,真是瞌睡遇了枕头,便将戏院老板传来训斥一顿,罚了一笔款子,然后向县长报告了事情经过。县长对警察大骂一顿:“你们都是吃干饭的,这么无能!一定要抓回来,绳之以法。”警察局知其内情对此不屑,因戏子本无定处,过了一段时间,也就那么不了了之。
此事后来传到了社会上,冯四爷的妻子为女儿的这桩婚姻本已气得有病在身,知道女儿如此作派,再气之下卧床不起,不久便去世了。
冯四爷千后悔万后悔,后悔没听老伴儿的话,是女儿和自己将她气病死了。女儿与戏子的丑事,社会上民众的嘲笑,一下让他抬不起头来,他从此再也不摇摇摆摆去坐茶馆和到戏园子听戏了,常在家中转悠或看些杂书,有时念几句楚辞或唐诗,除了熟人家过个红白喜事和年节,被请去替人写几副对联外,一直羞于出门,一个人在家显得非常孤独。
一天老朋友石山进城办事,偶然在街上与冯四爷相见,不禁生出许多感慨。石山邀冯四爷到茶馆一叙,二人一同来到古城茶座,泡了一壶茶。闲谈之中,冯四爷说起自己家世来,说道:“天道不公啊,想起祖上时候那么兴吒发达,怎么到我这辈子就这么倒霉,说败就一下子败了,连思考都来不及。你我都是性情中人,总想在这个社会上干点事,可总是干不成。”
石山说:“老兄是孔门中人,知过去,懂现在,都想不来,我这个行伍出身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不过古人说,人这一辈子大凡干什么事,吃什么饭,过啥日子享个啥福,以及受个啥罪,都足有定数的。”
冯四爷说:“我年轻时不信这些,现在倒有几分信了,人强命不强,再折腾,老天爷不给你行方便不顶啥。”
石山说:“老天爷在那里呀?,如今这社会,是谁上台谁一套儿,中华民国这么些年了,还不是各霸一方?今日你跟我过不去,明日他跟你有矛盾,谁服谁呀?所以祸乱不止。总之谁势大谁有理,谁就是老子,谁是老子谁就说了算,别的都足孙子。老百姓呢,只想落个安宁,有口饭吃,谁也不想惹麻烦。”
“难得你还知道老百姓所想,只是你们官场上的人,想老百姓事情的人不多。说有,也是凤毛麟角,而且装点面子的多,空话多,真正实在所想的是怎么想办法升官和发财,要不为啥国家连个洋枪、洋炮都造不出来呢?地上跑的汽车火车都是外国的,就不说天上飞的飞机、海上跑的火轮船了。”冯四爷说完喝了一口茶。
石山接着说道:“所以说,咱们国家现在的官场黑得很,没钱当不了官,没关系当不了官,不过也有例外当了官的却为民办不了事,就像范县长。我呢,这个区长也不打算当了,没钱孝敬上司光受窝囊气,可老百姓穷的连裤子都穿不上,咱们能忍心去敲去榨?我知道我这区长也当到头了。不过,这个社会,这些事情,将来会出个圣人治理的。”
“多少年才能出个圣人呀,难啊。”冯四爷说完,接着又说道:“我听说你在西区一带,办了一所小学,真的吗?。”
石山点了点头说:“我还准备再办几所学校哩,这个社会的未来要有文化有知识的人,光靠整天打打杀杀的武人是不行的,你看咱原州城,两千多年了出过几个人物?好啦咱不说了,我还要赶回西区区公所,把该准备办的事准备准备,再跑跑办学校的事。”
冯四爷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说:“这都是命啊,老弟。”
石山说:“不说这些了,我听人说老兄能看风水,还能替人择日卜时,你不成阴阳卦先生了?”
冯四爷点了点头。
石山咂了咂嘴说:“老兄本是儒家,啥时学的这等世术,为其道来了。”
冯四爷呵呵一笑说:“你岂不知,老辈人说的,秀才学阴阳,拍手笑一场。”
石山说:“听人说,占时卜卦有时还很灵验哩。”
“这等事情你信就有,心诚则灵嘛,不信了也就没有,孔老圣人2000年以前都说过,这神鬼之事他也说不清楚,何况咱这些草民百姓。”冯四爷说。
实际上,现在这为道之人,多不为道,早把老祖宗,老子的道都丢了,干起神神鬼鬼的野道之事来了,什么装神弄鬼,驱邪算命,都是唬弄人哩。
石山走了,冯四爷照旧,过他那种无聊的日子。冯四爷读过一些书,懂得儒道之分,却迫于时势生计,搞起这等愚弄人的事,也属无耐。直到儿子从兰州师范专科学校毕业后,回到了原州,当上了教书先生,才替四爷长了面子。而女儿娟娟,不久随丈夫调往他县,冯家老辈子、小辈子的风流事才渐渐的没人说了。冯四爷又打听起范先生他们的闲暇活动,准备跟上去凑趣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