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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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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投降的消息很快从上面传了下来,接着报纸上“日本投降了!”“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等,一排排一行行,醒目的大字标题,给人以振奋、以激越。一张报纸你拿来他拿去,在人们手中传递着、看着、议论着。城南街财神楼上的商会首先点燃了鞭炮,接着许多商行店铺也燃放起鞭炮,很快城里城外,都响起了庆祝抗战胜利的花炮声。几日后,政府出面组织庆祝活动,机关、学校、商店都悬挂起国旗,学生、机关工作人员上街游行,游行的人们手里挥动着红、黄、绿三角小旗,喊着口号,站在街两旁的人们,指点着,说着话。队伍后面,还有城里基督教福音堂的外国神职人员,宗教界的人士。冯世强和他的同学苏瑞,与他们学校的其他教员都行进在队伍之中。女校的秦校长与他们学校的师生,还有回民小学的教师马文风、秦怡琴和学生,以及州立中学、州立师范的先生范立文、陆西文、陈言、赵生元、刘新等全体老师和学生,个个喜气洋洋。游行队伍从城里小校场出发,穿过督府街,由中山街出城,往东经南河滩、市场街,米粮市、炭市、马车店街,折转往南过安安桥洞,再绕过火神庙街、城南街,然后进城走西关,转西城巷到出发点督府街。

游行完毕之后,小校场舞台上演出小话剧、舞蹈、合唱和秦腔折子戏等。以范立文为首的萧关诗社同人,在小西湖与小西湖管理处合作,举办了纪念抗战胜利诗歌创作游园活动。参加的,除了诗社的原有八人和新增加的女校秦校长、杜尚平老人,以及几位青年教员外,还有接到家信从兰州回家,路过原州时被叶局长特邀而至的兰甫先生,管理处的邢丰仟,东岳山道长李云亭等几个人。说起小西湖公园建成,兰先生还是第一次来。大家在管理处的大厅聚会,大厅也只是五间平房里摆了几张桌子和几张凳子,会卜大家回忆了国人抗战八年的艰苦历程之后,都感慨万端。诗社社长范立文说:“我们终于胜利了,这是我们中国人的胜利,也是世界爱和平人的胜利,八年啊,哪一天不流血不死人,我们的祖国——”他激动地吟出一首小诗:

“八耳抗战驱倭凶,草木也蒙血泪尘。

今日扬眉言胜利,海湖山岳也清芬。”

接着说道:“刚才杜老、李云亭道长都发了言,下面或诗或文,诸位可随意言其感受。”话音刚落,刘新说道:“国人抗战八年的确不易,我们原州也有赴难之人,我以小诗诵记”遂吟道:

“莫叹秋黄在五原,军兵拒敌敌胆寒。

众志成成方有庆,聚散当怀征梦艰。”

刘新吟完了,陆西文接着站起来说:“过去了的历史,确实不能忘记,为此我也凑得一首。”念道:

“主权换去政新立,罕阀逞能国却贫。

隔岸鬼谋我华夏。寇仇千百说儿孙。”

众人听了说,应该如此,秦校长接道:“作为诗社成员我是后者,于国之情,于民之情,我亦当歌:

“河倾天漏半江山,惊见陆沉民倒悬。

曾几暮空秋说尽,一川壮景在吾前。”

秦校长吟完,一旁坐的兰甫先生说道:“我第一次参加”咱们原州萧关诗社咏诗游园活动,同时庆祝抗战胜利,很难得、很受感触,我临时想出了几句,拿住来望大家匡正。便将自己写在一片纸上的诗句,递给了范立文,范立文接过一看,说声好诗,遂一字一句念道:

“日寇铁蹄东北沦,芦桥事变唤国人。

可怜英杰难退筹,五岳河江频起尘。

千里腥风血伴泪,万山技素悼亡魂。

军民抗敌动天地,胜利期盼政出新。”

范立文将兰甫先生的诗念完,大家都说好,接着徐馆长又吟出一首诗:

“血丹忱梁碧神州,劫火连天往事休。

万里江山待重理,诗歌豪气续春秋。”

随后赵先生举手欲言。叶局长说道:“兰甫先生饱读经史,忧国为民德高望重,爱国精神值得我们大家效学。”兰先生一旁一个劲儿地摇手。叶局长义在范立文耳旁低声咕噜了几句,范立文接着说道:“此前已收到一些这方面的诗,我想大家一定还有许多好诗当咏,赵先生也不例外。现在西湖管理方面想借此机会,让我们给湖内各景点撰写楹联,大家可将要吟的诗和所写之诗,另外誊写好后,交给我或叶局长,我们准备把大家的诗词出个集子以便相互交流。下面咱们就转入一个新的内容吧。”说着站了起来,于是众人笑着,跟随范立文出了大厅来到外面,叶局长指着湖中的亭子说:“咱们依景而撰,就先从这个湖中亭子开始吧。”旁边的赵先生说:“这罩水中陆洲、高亭独处,其景可谓澄湖瀛洲,其亭可叫颐亭,不知如何?”大家点了点头,他略思后说:“楹联嘛,上联为:“亭起园雅雅趣独在亭中昱;”下联是”他停了一下说道:“四时景色风骚千般画里游。”叶局长接道:“好,真是古城自有风情在,碧水涟涟映人文,这亭内亭外意趣,让赵老先生说尽,不愧昔日是咱原州第一拔贡。”众人都同声说好。然后进亭入内,大家对其枋梁绘画,不住地夸赞,有的说结构精巧不失古典传统。有的说绘画中,山水静远有感,花鸟蕤蕤亮丽,那画儿里中白之处的三国人物故事,甚有意趣,人们不住地点头。然后大家出亭过桥,迎面是堤柳一排,间隔丛中,花树上的花瓣飞落片片。叶局长道:“这柳飘花间,倒有长堤透绿花飞雨,青柳百株曳有言之景象,可惜已到深秋。”范立文点头,然后说道:“叶局长刚才说的‘古城自有风情在,碧水涟涟映人文’联句不错,后来这‘长堤透律花飞雨,青柳百株曳有言’也是一副好联啊。”众人点头。

接着向西路过一片杏园,这杏园,原是一户人家的老园子,与西湖为邻,土院墙不高,春天杏花凝枝,给西湖公园平添一份艳丽。为了园中有这等自然景色供游人观赏,也为了游园人在杏儿成熟时方便购买,公园里让其开出柴门一扇,平日里可以关闭,需要时两便两利。这时不知谁说道:“此处是否可题一联?”一位青年教员接道:“记得今春来此,只见这园子柴门紧闭,杏花出墙挑红,欲进里面欣赏,门却倒插未得进去,如今树木叶凋枝枯,何以……”他的话尚未说完,徐馆长说道:“这位小先生刚才所言‘园子柴门紧闭,杏花出墙挑红’一句,如将其上句中的紧字,和下旬中挑红的挑字取掉,变成“园子染门闭,杏花出墙红。对句,虽与此时时令不谐,但从喻义而言倒有意思,也不失为一工对。”众人笑而点头,那青年教师自然笑意满脸。接着他们又南西向南经过引水渠,绕过小西湖岸边的一块太湖石,到了一处花房。花房外是一片花圃,花圃里有些许小小草花,圃旁一溜草坪,坪中有几块孤石静卧,在它的不远处围栏边,坐了几个人。叶局长说:“徐馆长该你了。”徐馆长左右看看说:“恭敬不如从命。”遂念道:“人生何虑天生暗,草木琼苑皆有情。横批为:西城花苑。”范立文说道:“还是老举人行啊。”

待到了园中之园的中华园,范立文说:“咱这里上燕京大学和到过大城市最多的,唯有杜老和陆先生,这园中之园的中华园中,人工筑有几座名山,西岳华山、东岳泰山、北岳恒山、南岳衡山、中岳嵩山等,和几个名城上海、重庆、武汉、西安、北京等城市的缩影造型,虽然做工粗糙简单,但也表明了咱原州驻军、与城民热爱祖国河山的痴情,现在该你们二位,为此园门撰联了。”杜老与陆先生两人推辞一番,杜老说:“我给咱拟上联,陆先生撰下联吧。”遂说道:我的上联是中华锦绣千般好,说完后他望着陆先生,静等陆先生下联。陆先生想了一下接道:爱我河山吾国民。大家都说下联对得好。说笑间走到了园门口,范立文说:“叶局长该你了。”叶局长说道:“园门楹联社长不为,能属何人。”众人也一齐附和。范立文笑了笑说:“好吧,我来献丑。”遂说出上句:古城名在千书卷,停了一下,众人竞相猜测与古城公园有关之联句,他却接着吟出下旬:酒醉犹从此处生。大家不约而同拍手称好。及至来到原州古城的砖砌模型大墙门洞之处,叶局长不再推辞说:“我为此门撰一联吧?”冯四爷说:“叶局长,快说吧。”叶局长笑笑吟道:“重城故垒铁门禁,一线生机几呻吟。”

诸位点头不止。赵先生说:“叶局长把咱原州有城以来的历史,算是说到家了。”范立文左右看了看问道:“咱们一路走来只顾撰联说笑,咋不见兰先生了?”石山说:“兰先生刚遇见了一位老朋友,在那边说话哩,现在那不是过来了。”

范立文看看时已过午,景点也基本走完,又到聚会的亭堂之处,对管园子的邢主任说:“今天就到这里吧。”邢主任急忙对叶局长说:“咱们聚会的庭堂还没楹联哩。”叶局长说:“真的给忘了。”他看到兰先生走来,到了跟前便说:“兰老先生在省城多年,见多识广,就给咱聚会的五间庭门上,撰副楹联吧。”兰先生笑了笑,抬头看了看那砖墙屋脊,和仿古的翘檐与四门八窗,沉思了一下,先吟出上联后,停了一下又撰出下联,其联为:

“庭堂犹古犹今能议家国大事,

园趣联诗和雅可酬五原雄浑”

大家拍手叫好,叶局长说道:“兰先生这副楹联,可谓大至历史国家,小至我们原州人文均相兼顾,放在这里真是难得的好联。”兰甫先生忙说:“局长过奖了,今日受到诸位青睐,附雅趣凑热闹,真是有幸。”这时园子里跟随之人将诗社人等所撰楹联笔记,递给了邢主任,邢主任说:“承蒙诸位给园子里撰写了楹联,十分感谢,以后诗社来此活动,我们将尽力提供方便。下面我们准备了茶点,请大家进厅堂饮用。”兰先生急着要回去,先与众人握手告别,接着其他人也分别道谢而去,邢主任挡也挡不住,只得望着那些清雅朴素的文人,笑着摇了摇头。

2

女校的秦校长,第一次被邀请参加诗社聚会活动,大家吟诗撰楹联的兴致,不仅激发了她的灵感,更唤起了她的诗兴和诗情。她曾经用笔将自己半生对社会、人生的认识和思考,用诗的形式进行了记录和表达,而在读诗与写诗之中,她更感到旧体诗的厚重性和现实性。作为一种文体,她觉得它的概括性、意象性、画意性,以及它的理想主义和现实意义,其简洁、直观、生动和灵美,任何文体都比不了。

秦校长十分钟爱旧体诗,她从读《三字经》、《百家姓》、《声律启蒙》、和《弟子规》等,蒙学书时,就已经觉得那些句子既顺溜又上口,特别好记,乃至后来跟随家学老先生,摇头晃脑的咏诗听讲解,知道了韵和律。对她来说,她过去读过的每首诗,都是作为一个故事,或者一幅水墨浅描图画、留在了她的记忆里,那些故事或图画,是那么的美妙。但她把她过去写的东西,一直藏在自己的柜子里。那时候,“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教育,束缚了女性的智慧和应该得到的学习条件、以及为社会做事的权利,这也是她后来走出封建家庭,走上兴办女学道路的一个主要原因。

她的女儿怡琴小时很是聪慧,她曾经想把她培养成一个知书达理的才女。可是随着社会的变化、女儿的成长,她和其他的同龄人一样,沉浸在争取博爱、自由、平等的斗争中,变得浮躁浅薄。好在女儿和自己的好学生马文风一起携手,从事回民子女教育工作后,马文风的踏实、勤快与不轻易言表的、执着的工作精神,使自己的女儿改变了许多。她也一直想让女儿,耳濡目染于中华传统诗词,受到魂灵美的影响和教育。但是年轻的浮躁与精神的叛逆,使女儿远远地离开了这些东西。

她一边往家里走,一边想。毕竟已经是四十八九岁的人了,到家时显得有点儿累,一进门,却见女儿和一个男青年在家里说话。女儿见母亲回来了,站起身说:“娘回来了。”母亲说:“游行结束后,又被邀去参加诗社的聚会,又是纪念抗战胜利,又是给小西湖撰楹联,一直闹腾到现在。”她说着,向另一边站起身的男青年看了一眼,那男青年说道:“秦校长好。”女儿怡琴忙对母亲说:“他是一小的苏先生,名字叫苏瑞,和兰静宜、冯世强先生是师专的同学。”“噢……坐吧,坐吧。”母亲说完,接着说道:“你给娘倒一杯水,娘去洗手,咱们准备做饭吧。”苏先生见秦怡琴的母亲脸有愠色,说:“我走了秦校长,您忙吧。”秦怡琴不想叫苏瑞走,欲要阻拦,苏瑞已迈步到门口,说道:“改日吧,头一次见你母亲,再在你家吃饭不好意思。”说完转身而去。秦怡琴的母亲洗完手出来时,那青年已不见了,刚好女儿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对女儿说道:“你往家里领一个人来,也不说一声,他既不是你的同学,也不是你的同事,这是怎么回事?”女儿说:“不是同学同事,但是人家已认识半年了,我刚从街上回来时,在南关十字见了,就叫来家认门来了。”“我就没听你说过这样一个人,认的什么门呀?”母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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