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异族要改革,而且是抛弃自己民族特色的改革,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
(一)民族、阶级矛盾是改革最主要的客观原因
北魏建立初期,当时还是一个文化水平较低,社会发展也比较落后的部族。在进入中原后,他也采纳了一些汉族地主的建议,并受中原先进生产方式的影响而逐渐向封建化过渡。但孝文帝改革前,北魏还处在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的过渡时期。那时长期大规模的民族征战不断取得胜利,从而促使了北魏贵族集团的民族在心理上产生了优越感,并且有了歧视其他民族的心态,所以当遇到到其他民族反抗时,除了疯狂的屠杀外,还把大量的汉族和其他各族人民贬为杂户和奴隶;当遇到战争时,他们往往驱使汉族和其他各族的人在阵前冲锋,充当步兵,而鲜卑骑兵则在后观阵,并任意纵马践踏,从而大大激化了民族矛盾。同时,在统治集团内部也出现了鲜卑贵族与汉族地主间的矛盾,出于政治、经济和民族之间差异的原因,鲜卑贵族处处压制汉族地主势力,并对汉族地主存有戒备心理;汉族地主虽然在名义上已被纳入统治集团之中,但实际上并不掌握真正的权势,长期的正统观又使他们在内心又瞧不起鲜卑贵族;另外鲜卑贵族常因与汉族的意见不统一而对汉族地主乱加屠杀,这些都使西晋以来因“五胡内迁”产生的民族矛盾严重恶化。
北魏贵族集团不仅歧视与迫害其他民族,而且对各族人民的剥削也非常残酷,规定“户调帛二匹、絮二斤、丝一斤、粟二十石。又入帛一匹二丈,委之州库,以供调外之费。至是(太和八年,公元484年)户增帛三匹、粟二石九斗,以为官司之禄,后增调外帛满二匹”。
另外北魏初期,官吏无固定薪水,在长期征战过程中,战利品成为他们的唯一奖励,北魏统一后,再没有战利品可分了,官吏过惯了奢侈的生活,因而大量贪污与残酷搜括农民百姓,政府也不断向农民征发额外的绢、帛、粮食等。这些都大大地激化了阶级矛盾。从北魏统一到孝文帝改革前,仅50多年的时间里,农民起义就多达七八十次。
中国古代史上,民族矛盾或阶级矛盾的激化,最终必然会使一个政权被推翻。孝文帝改革之所以义无反顾甚至以强制性手段来进行彻底改革,都是基于严峻的形势。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同时激化是非常严峻的事。
(二)经济、军事、政治的需要是最直接的现实原因
北魏从建国至孝文帝亲政前(386—490年),在社会形势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经济上看,北方人民久经战乱,使中原地区在经济上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再加上田地荒芜、人口流徙,这些都严重影响了政府财政收入,此外,处于寒瘠之地的平城,人口不断增加,粮食运输又极为困难。
从军事上看,北魏统一黄河流域已有50多年,且与经济、文化都更为发达的南朝政权接壤,刘宋时期南朝又曾北伐北魏,因此在军事和地理上,南朝对北魏构成了天然的威胁,使其长期存在一种强烈的紧迫感和危机感,不仅如此,在北魏北边,还有许多像柔然一样的劲敌在注视着北魏,这使一些有远见的君臣存在着一定的戒备心里,丝毫不敢懈怠。
从政治上看,北魏已建国100多年,保守势力十分强大,而且在向封建化转变的过程中,原来的鲜卑族和委任汉族地主为地方官吏的宗主督护制已不适应当时政权的巩固与皇权的集中,这就要求有一种新的制度来代替旧的不合时宜的制度。同时日益尖锐的社会矛盾也迫使统治者必须考虑与汉族地主的合作,以此来消除彼此的民族界限。而解决这一问题的关键,就是必须实行汉化政策,使汉族地主支持自己的政权。
(三)孝文帝的汉文化素养是改革的主观原因
杰出人物的出现是历史发展的又一个推动作用,这种推动作用体现在他们能对当时的社会形势作出较客观且正确的判断并及时进行相应的政策调整,这和他们自身具备的非同一般的素质有关。据史书记载,孝文帝是一个能体察民心、关注民情、并想减轻对百姓负担的帝王,这种个性品质刚好与当时百姓的悲惨现实形成鲜明的对照,这些都促成他改革的决心。
不仅如此,孝文帝还熟知汉文化并通晓汉族发展史,这在帝王中间是少有的。“《五经》之义,览之便讲……探其精奥。史传百家,无不该涉。善谈《老》《庄》尤精释义”,这种孜孜不倦学习先进文化的精神,造就了他深厚的文化底蕴。孝文帝通过对汉文化和汉族发展史的了解,再结合本民族现状,通过对比他深刻意识到本民族及其在政权上的落后性,因此产生了仿效经济、文化都高度发达的南朝的想法;谦虚而务实的本性,更加坚定了他改变鲜卑旧传统、学习汉族先进文化的信念。
可以这样说,孝文帝对汉族儒家经典、诸子百家的深刻了解和对本民族落后性的深切感悟,成为其改革的主观原因。
(四)民族大融合趋势为改革创造了有利条件
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由于北方长期战乱,各民族的人口流动现象非常频繁,民族混居趋势十分明显,这为各族相互了解提供了机会,而且在共同反抗鲜卑贵族残暴压迫下加强了团结,同时也加深了了解,从而也促进了民族的融合。北魏在统一黄河流域后,为巩固“混一戌华”大业,采取了“分土定居,发展农业”的措施,使迁徙的少数民族改变了以狩猎和游牧为主的生产、生活方式,而向以农业、定居为主的生产、生活方式转变;此外,北魏初期又设立太学重用士人,这些经济、政治政策的改变既得到了汉族地主支持,也稳定了当时的社会秩序,客观上又促进了民族融合。有敏锐洞察力的孝文帝清楚地意识到顺应民族融合潮流的必然性,这样不仅能得到占人口绝大多数汉族的支持,从而减轻改革的阻力,又能进一步学习汉族的先进文化,所以他适时地利用了黄河流域民族大融合的趋势,果断地进行了促进鲜卑族封建化、加快社会经济发展的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