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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紫荆莲花

戴先生决定去香港、澳门一游。别看戴先生仿效他先祖消遥自在,朝发北冥、夕至南海那样的爱好旅游,其实他去的地方不多。他爱清静、独居,像陶渊明那样身居桃花源中,邻里相望,鸡犬之声不闻,一心想回归大自然。由于他杂念较少,交际不多,注重修身养心,所以虽然上了年纪,却鹤发红颜,身体健康,成天的手释一卷,香茗一杯,在茫茫的书海中遨游,在书中寻求快乐。他订了多种报刊,再加上看电视、新闻,所以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也并不孤陋寡闻,能尽知天下事。

戴先生虽然尊奉道学,却并没有参加道教,更不穿道服,而是跟平常人一样穿便装,这次外出,他一式的西装革履,谈笑自若,俨然一副学者气派。

香港原属广东省新安县,后被英国强占,租期99年,1997年期满由中国政府收回,设立特别行政区,实行一国两制,港人治港。光凭这一点,就吸引了广大内地人士的眼球。

香港包括香港岛、九龙和新界。地处中国南海之滨,因生产沉香并在此出口而得名。

戴先生带着两位学生小毛、小史,从北京直飞深圳,然后经罗湖海关进入九龙。九龙城与香港本岛仅维多利亚一水之隔,是京港铁路的终点,是全港重要的商业和文化中心,交通要道。

一行人来到香港,首先登上太平山。太平山最高峰海拔552米,在这个号称好望角的山顶公园,俯视山下的行人、车辆,细小如蚁,维多利亚港的船只穿梭来往,川流不息。戴先生触景生情:“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这样忙不迭呢?无非就是纪孝岚说的两个字,一曰名,二曰利。世界上的人为了争名夺利,拼得个你死我活,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其实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空欢喜一场而已。按照道家的理论,许多事情都是注定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求你也能有;不该是你的,你千方百计求也得不到,得到了也会得而复失,这种事情屡试不爽。现在世界上的人急功近利,物欲横流,人心浮躁,人们在名、利二字上已经消耗得太多了,太累了,把整个的世界扭曲了。”

戴先生倒吸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想:现在的人对道家学说有一种误解,似乎觉得道家倡导无为就是什么都不要干。这是最大的误读。道家所说的无为决不是什么都不为,而是有为有不为,该为的为,不该为的不为,不是什么都为,什么都不为。‘无为’实际就是一种‘有为’,就像开会不发言,就是一种不表态的表态一样,道家所说的无为,就是以无为来表示他的有为,是一种无为的有为。该为的为,不该为的不为,这就既是无为,又是有为。该为的不为,是一种失职;不该为的为了,是一种浪费。无为就是叫人不要把不该做的事做了,而该做的事却没有做,这是道家无为思想的核心内容和实质意义。无为看若无形,却有一种强大的震撼力和说服力,其能量大大超过一般人的想像。

随后,戴先生一行来到了九龙的黄大仙庙,这是一座道教寺院,来参观的人事先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寺院,但见一帮善男信女,其实也不见得都是善男信女,见佛就拜,口中念念有词,香火十分旺盛。他们祈求菩萨保佑,保佑什么呢?商人无非是希望保佑自己生意兴隆,恭喜发财;青年男女希望恋爱成功,花好月圆;中年人则希望事业有成,青云直上。这些人都是为自己祈祷,而只有老年人的祈祷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对着子孙后代,他们觉得自己老了,就这样了,已经没有什么好祈祷的了,只祈祷菩萨保佑他的子孙后代健健康康,兴旺发达。啊!这就是老年人的宽广胸怀吧!

镇海楼前有一尊露天佛像,据说你摸一下他的前额,你就会交好运;摸一下他的肚子,你就会发财。男女老少走过的几乎无人不摸,但戴先生和他的学生没有摸。戴先生早已看透了,如果真是这样,摸一摸就能发财交好运,那恐怕大家早就已经交好运、发大财了,哪来这样的好事?更何况戴先生并不想交好运、发大财。摸佛像的人也心知肚明,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去摸一下呢?说好听一点,是一种虔诚,一种信念,一种慰籍,一种寄托,说得实在一点,不过是觉得好玩而已。不过那尊佛像成天的被一群男女摸,是不是受到刺激,有一天也想还俗了呢!

香港人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思想开阔,是见过世面的。但他们却又很传统,特别是迷信风水,达官、贵人、富商、大贾的住宅大多建在山上,而对大海,所谓的背山靠海,就是后面有扎实的大山,前面有汪洋的大海,前后都牢靠呀!浅水湾旁边的小山上,巨邸豪宅,星罗棋布,凭添了一道风景。戴先生觉得,现代是现代,传统是传统,现代不能摒弃传统,传统也不能代替现代。传统孕育了现代,现代离不开传统。正是现代加传统,才构成了这个美妙的世界,传统和现代是无法割裂的。

游香港,必然要去看一看海洋公园。香港岛南部的深水湾畔有一座著名的公园,就是海洋公园,这里有各种热带的花草树木,仿古的亭台楼阁,还有各种娱乐场所,最吸引人的自然是海洋馆里的海豚和海狮表演。几头海豚和海狮随着驯兽员指挥棒的运转,上下翻腾,憨态可掏,博得观众捧腹大笑。在海洋公园里有专业摄影师为游客照相,有单人的,也有集体的,当时并没有说要收钱,但一等到游客们在指定的饭馆里吃饭的时候,这些摄影师们就捧着已经洗印出来的照片或者磁盘向你出示,问你要不要,多少钱一张,游客们见到了自己的照片十分高兴,摄影师们并不是强要你买,而是征求你的意见,结果大部分都买了,一笔交易就算成功了。都说香港人会做生意,此其一例。游客们既赞赏他们的工作效率高,又感谢他们热情为游客服务,价格也还算公道,让他们赚点钱也心甘情愿。

香港高楼林立,雄伟壮观,由贝聿铭设计的中国银行大厦像一柄利剑矗立在群楼之间,直插云霄,它前面的一幢长方形大楼就是它的“剑盒”,香港人这么说。

一行人在导游指引下,参观了市容。戴先生随着大伙去参观了几家珠宝、首饰、钟表、服装等商店,旅客们大多买了一些,也不管店员说的是真是假,是好是坏,多少买一点,至少是留个纪念吧!最有趣的是他们参观了一所巨大的住宅,这个住宅的主人早已离去,留下的房屋家什都没有动,房子的装饰极其豪华,富丽堂皇。特别是大家都争着去看那个卫生间,因为据说那里的抽水马桶是用金子做的。大家一拥而进,女士们和生先们都毫无顾忌地坐在马桶上让人照相。戴先生不禁想起列宁曾经说过的,将来金子只能用于修建厕所,这不是应验了吗!

一行人还参访了地处香港岛北侧的铜罗湾,这里是繁忙的商业区,著名的购物中心,以供应日用百货商品居多,还有许多美味的小吃店,价低物美,很多外地人来香港都要到此一游,真是游客如云,生意兴隆,形成香港一景。

戴先生一行最想去看的地方,还是1997年回归时举行仪式的那个广场和会展中心。那一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戴先生一行兴高采烈地来到了位于湾仔的金紫荆广场,一双双目光都投向矗立在广场中央的一座用钛金制成的大紫荆花,这是香港回归后中央政府赠给香港的珍贵礼物,也是中国对香港主权的象征,每个人都在紫荆花前摄影,流连忘返。

香港可以参观的地方还有很多,但是一次旅游总不能都跑到了,下次再来,这也算是留有余地吧!戴先生一行怀着一颗平静的心说声珍重,与香港道别,搭船在珠江海域快速西行,直抵澳门。

澳门本属广东省香山县,后被葡萄牙蚕食,长期统治管辖,根据中葡联合声明,中国政府于1999年12月20日收回了澳门的主权,并设立特别行政区,实行一国两制,澳人治澳。

进入澳门,首先映入人们眼簾的是:这里虽然地方不大,高楼不多,但是街道整洁,商店林立,商品齐全,看来很有秩序,人们在路上行走,步履稳健,安详自若,适宜人居。

澳门地方虽小,却也有好些名胜古迹,可资参访。戴先生一行率先参观了最有名的大三巴牌坊,这里原来是一座建于1602年的圣保罗教堂,后被一场大火焚毁,只剩下一面教堂前璧,好像是一座牌坊一样。一座教堂残璧也能成为一个古迹,吸引众多的人参观,这个前璧,亦与有幸焉。

始建于明弘治年间的妈祖阁是澳门最古老的中国式庙宇,距今已有500年的历史,一行人慕名来访,内有弘仁殿、大殿、石殿和观音阁等建筑。传说明万历年间,有一个福建商人在澳门附近海面遇难,危急中得到一位女神营救。人们于是在这里建立石殿,并在殿前的巨石上刻上“利涉大川”四个字,以资纪念,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位女神理应得到人们的敬崇!

澳门是世界三大赌场之一,说得好听一点则叫博彩业,既然来到澳门,就不得不到这个地方来走一趟。赌场设在葡京大酒店,这里的博彩叫幸运博彩,主要是拿现钱押赌,当场出输赢,这是大赌,赌金可大可小,赌徒们在此倾家荡产的不少。大厅里还摆上了许多“老虎机”,带一点群众游戏的性质,投一个币,可以摇出更多的币,那就是赚了,但常常是投进的币被没收,那就是输了,这是小赌,因为玩法很简单,所以玩的人很多。

这里的博彩业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了,澳门回归后,中国政府允许它继续存在,恐怕也是考虑到了当地的特殊情况:赌场的规模极大,博彩业每年上交的税利很多,是当地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而且里面的工作人员很多,解决了不少人的就业问题。再加上赌场老板大多是爱国人士,拥护中央政府,也做些慈善事业。根据这样情况,对此不宜昧然禁止,特区、特事、特办么!然而这里又确是一个使人利令智昏、万劫不复的大泥坑,一些人为了发大财,发横财,在这里孤注一掷,从而陷入万丈深渊,结果是粉身碎骨,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乘兴而来,却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许多在这里发生的故事,令人唏嘘感叹,不能不为之扼腕。

葡京大酒店规模宏大,除了博彩业以外,还有众多的饮食店、百货商店、夜总会、剧场演出等,据说每年都有巴黎的姑娘到此来跳裸舞,吸引很多观众。大楼里熙熙攘攘,人声颠沸,生意兴隆,热闹非凡。戴先生等正在这里蹓跶,突然见到一个妙龄外国女郎,上身只带乳罩、下面穿了一条三角裤,走进人群,旁若无人,外国女郎的大胆暴露,煞是惊人。戴先生见到这个情景已经吓了一大跳,那里还敢去观赏什么裸舞呀!

戴先生一行随后参观了跑狗场、回力球场等,也属于博彩业,亦即赌场。有趣的是那个跑狗场。六只狗猛追一只电兔,一场比赛跑在最前的两条狗得胜,即冠军、亚军,赌客买跑狗票,买中了,就能赢钱,买不中就白花,赌场就是靠此赚钱,这是押宝,终究是猜中的少,猜不中的多,全靠运气。但听说也有人对此道进行深入的分析研究,屡屡猜中,看来任何事情都需进行分析研究,跑狗也不例外。可笑的是那些狗,为了想吃兔子肉,不惜力地天天跑,月月跑,年年跑,永远跑,一直跑到老,跑不动了,或者主人不要它了,才停下来,却从来没有吃到过那只兔子的肉。这不奇怪,因为那是狗呀!而人呢?有些人明知要输钱,却天天钻进跑狗场,对此爱不释手,渴望赢钱,可见钱的诱惑力之大。

参观的人把在博彩业看到的迷惑的心窍收回来,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当年中国政府收回澳门时中葡两国举行交接仪式的广场上。广场宽阔庄严,一座由国务院赠送给澳门特区政府的钛金制“盛世莲花”巍然屹立广场中间。一看到那朵清纯洁净的莲花,人们就立即想到了周敦颐的《爱莲说》,形容莲花纯洁,“出污泥而不染”。莲花性喜静水,这朵钛金制莲花也是象征着澳门将永远摆脱那悲惨屈辱的命运而开始出现一个平稳发展的新境界吧!人们又隐约看到一个观世音菩萨静静地端坐在这朵莲花上,双手合十,慈眉明目,注视着许多人,给人以一种和平和慈爱的感觉,这应该就是澳门明天的表征。

澳门的参观大体已经完毕,人们在归途上议论最多的还是博彩业。

赌博,新中国建立以后,在内地本已明文禁止。改革开放以后有了博彩业,主要是发彩票,设有各种奖,头奖几万元,甚至几十万元,还有二奖、三奖等,这是公开的,居民买彩票的不少,实际这是一种变相的公开的赌博,碰运气么,中奖只是偶然,不中奖的是多数,所以买彩票的人总是赔本的多,赚钱的少,但即使如此,买的人还是不少,这项事业还是经久不衰。不中奖还买,希望有一天能够中奖发财。有人认为开奖也有规律,于是反复研究这个规律,按照这个规律买什么号的彩票,在这方面花多少时间从不吝惜,人们的食利观念一至于此。

内地除了买彩票以外,还有很多赌博方式,如打麻将等等,而最令人不能容忍的是赌球,就是赌这场球赛谁赢谁输,赌对了的赢钱,赌不对的输钱,不仅老板赌球,官员赌球,球员赌球,裁判员赌球,甚至看球的人即球迷也赌球,形成了一个赌球大拼盘,这样的打球踢球,能赢的不赢,不该输的要输,这那里是什么比赛,完全是赌博!这不仅糟蹋了自己,也是对国家形象的极大侮辱,是可忍熟不可忍!戴先生禁不住说了一句:“人们呀!你们的良心到哪里去了?”学生小毛嫣然而笑,说:“先生,你也太天真了,这种人哪里还讲什么良心,他们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然而一旦东窗事发,身陷囹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也是自作自受呀。

更有甚者,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入,现代商业的进一步发展,竟有人提议在内地也开设赌场,理由是人们需要,当地政府又可以增加大量的利税,何乐而不为?

戴先生说:这真叫做利令智昏。如果允许你这个地方可以开设赌场,那我这个地方也可以开设赌场,利益均沾么!照此办理,全国都开赌场,这个国家不是成为一个赌国了吗!有人说:赌博也是一种文明,闻听此言,戴先生吓了一大跳,脸色聚变,指出这是对文明的最大泄渎。一个国家想靠开赌场来增加财政收入,它大概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它必然会在赌注的汪洋大海中沉没。

“幸亏,中国没有放开这一步,否则真糟了!”戴先生有一点庆幸地说。

想不到一个赌博问题,竟然引起戴先生这么大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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