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隔音卓越，一丝宴会厅的声音都挤不进来。
议事桌共有七个席位——
主位坐着军团堡垒的主人——军团女皇·潘妲·帕沃达蒙。
女皇的左手边，依次坐着——
昂克魔亚帝国第一王爵、统管沙漏城、火齿城、石冠城的东部之主——戴伦·拜菲仕王爵。
帝国第二位三城王爵、统管西部白丘城、北部岩盾城、山牛城双城——巴尔德·夺罗王爵。
皇冠议会最年轻成员、雅塔利斯家族新任家主，南部红河城城主——达维塔尔·雅塔利斯王爵。
女皇的右手边，依次坐着——
军团堡垒的财政总管，传说中可以点石成金的男人——戴着十二枚黄金戒指的托奇·唐维基。
军团堡垒的内务总管，其父辈与帕沃达蒙家族一同打下基业——眼睛如秃鹫般的乔瑟拉夫·普斯顿，人称「老乔」。
军团堡垒的外务总管，狼寐草高原声名狼藉的小种马——有着枣色短发的梅尔·帕特。
除了议事桌上的七位，厅内还有三个人。
腰悬斩铁刀的霜河站在潘妲身后，左手扶在刀柄上，一对剑眉让他的面容英气逼人。
葬魂大宗师与熊心大宗师则分别坐在各自辅佐的王爵身后，秃头巨人表情笑呵呵的，但眼睛却没有对焦，好似在出神。被黑色头盔完全包裹住脑袋的黑魔，也没有用心在听会议，他或者说是她的脸一直对着霜河，似乎很感兴趣。
议会的主题是一件陈年旧事、一笔糊涂账。
几年前，准确的说，是巴尔德·夺罗王爵接管山牛城之后的第二年。
巴尔德王爵不知从哪得到的一张契约书——帕沃达蒙家族将家族名下、位于狼寐草高原的一座光石矿场转让给桑布侯家族。双方的签字人是潘莱·帕沃达蒙与安德希·桑布侯——当时还在位的山牛城王爵，后死于高空事故。
巴尔德王爵根据这张契约书讨要光石矿场。
他的理由有两个。
第一，他合法地接手了山牛城与桑布侯家族所有财产，自然包括这张契约书。
第二，契约书上印有落款与家徽，证明其合法有效。
军团堡垒拒绝支付。
理由有三个。
第一，这件事帕沃达蒙家族根本毫不知情。
第二，签署这份契约书的两人均已经身故，无法查证。
第三，契约书系伪造，否则早该在两位签字人在世时就已经生效。
多年来，军团堡垒与巴尔德王爵之间以契约书的真伪问题互不相让，好在没有人想拔高到战争的高度。
而这一次，也就是在刚刚，巴尔德王爵不仅又一次出示了契约书，还出示一样附件——昂克魔亚帝国皇室的公认文件，认定契约书的真实性，并支持巴尔德·夺罗王爵对契约书中光石矿场的拥有权。
潘妲没有参与争论，任凭财政总管与巴尔德王爵争论不休，这两个男人都长着一副商人般弯曲上翘的胡子，言辞运用不相上下，但巴尔德王爵手中的那份皇室公认文件，实在太占优势。
最终潘妲决定询问内务总管与外务总管的意见，让她意外的是，不仅老乔支持让出光石矿场，连向来与老乔不合的梅尔也站到了他那边。
「你哥哥从小到大的做过无数蠢事，都是由我们给他擦屁股。」老乔说道，「但我可以肯定，这绝对是最昂贵的一次。」
「一座光石矿场价值连城，但如果军团堡垒沾染上目无法纪、毫无诚信的污名，十座光石矿场都洗刷不净。」梅尔说，「对不起，潘妲大人，这一次我支持老乔。」
军团堡垒三位总管之中，有两位已经倒向了巴尔德王爵，再加上拉拢了皇室，想必王爵付出的好处应该远远不止一座光石矿场。
代价换来利益。不得不说，这一场是巴尔德王爵赢了。
潘妲只能将光石矿场割让出去。
「真是小孩子把戏。」戴伦王爵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即便是嘲讽，但那低沉磁性的嗓音仍是动听无比。
「你既然能伪造一份契约书，自然也可以伪造一份皇室公认书。」
「我可以指控你是在诽谤。」巴尔德王爵说。
「我能证明这份皇室公认书是伪造的。」戴伦王爵伸手，「拿来。」
「自己拿，皇室的金鹏锡印，谁能伪造。」巴尔德把公认书放在桌上。
戴伦左手上右手下，对着蜡烛将薄薄的一纸公认书扯平，光从透过纸张，让它变得像油浸过般透明，一头似鹰非鹰的大鸟在右下角映着金色的光亮。
「嗯，我很确定，这是假的。」戴伦王爵随手将公认书撕成两半，然后递到身后黑魔的手中。
黑魔双手一合，再打开时，纸张已经变成像是被高温烘烤过的炭片，脆脆薄薄，边角起卷，他吹了一口气，簌簌成灰。
预计之中的暴跳如雷没有出现，巴尔德王爵只是阴狠狠说道：「戴伦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你眼中已经完全没有了皇室的威严。我实话告诉你，这张公认书是货真价实的，并且在皇室存有备案，你就等着皇帝判你上断头台吧。」
「你我都知道，这种事不可能发生。」戴伦说，「迪嚓是如何上位的，每一个王爵心知肚明，他太像他的妈妈，以至于体内魔西鹏塔血脉所剩无几，他就是一个任人捏的泥巴。你有办法让他签下这份公认书，我自然也可以当着他的面撕毁它。搬出皇室吓人，这决算不上高明。」
「你可以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因为你不知道如今宫廷里的变化。」巴尔德说，「戴伦，你的野心永远实现不了，你的时代，也永远来不了。」
「宫廷里的变化？」戴伦笑了，端起酒杯小饮一口，「你是指皇冠议会中有人打着扶持皇室的旗号联合在了一起？也只有迪嚓那个傻子会信。」
「天下敢叫自己君王为傻子的，恐怕只有你一人。」巴尔德说。
「不，我只是比你有勇气一点，敢把心里话说出来。」戴伦说，然后越过巴尔德看向达维塔尔·雅塔利斯王爵，举杯，「年轻的王爵，支持迪嚓可有你的一份？」
「向皇帝效忠，是王爵的本分，不是么？戴伦大人。」达维塔尔说。
「一个完美的回答。我敬你。」戴伦与达维塔尔轻碰了一下杯子。
「所以，这笔账，你打算怎么给我算？」巴尔德说。
「算，我当然会跟你算。」戴伦说，「东部三城也有光石矿场，随时恭候。」
巴尔德瞪圆了眼睛，商人的气质一扫而空，久经沙场的杀气悄悄弥漫。
没有风，桌面上的烛火，却晃了一晃。
「你欺我不敢？」
戴伦直视他的双眼。
「没错，我就是谅你不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