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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火柴的滋味

村里人都说马大爷古怪,我也觉得是。要不,他怎么板着脸,天天站在村口抬头凝望,一站就是几小时?

马大爷的儿女都在城里,三番五次请马大爷到城里住。马大爷死活不答应,说什么城里除了高楼就是人群,闹嚷嚷的,不如乡下清静。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偏要在四面环山的山村瞎折腾,那不是古怪是什么?难怪乡亲们都说马大爷傻呆了,有福不会享,脑筋有问题。

更古怪的是,年纪一大把的马大爷喜欢划火柴玩。

那一次,马大爷站在村口出神地看着崇山峻岭,半晌,掏出一盒火柴抽出一根使劲一划,哧的一声,火柴燃起来了,一股刺鼻的硝烟味荡漾开来,很难闻的。看着跳跃的火苗,马大爷古板的脸却绽放出一朵菊花,生动曼妙。一根又一根,马大爷连续划燃了好几根火柴,凑近鼻子闻,直到火柴梗燃尽为止。

我暗自思忖,马大爷真是名副其实的怪人,不抽烟却别出心裁带着火柴玩。我觉得很蹊跷,是否马大爷闲得太无聊?

我把自己的发现和疑惑告诉了父亲,父亲也百思不解,就告诉了左邻右舍。一传十,十传百,村里人都知道马大爷有这个怪癖。大家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这样不行,要是马大爷有个闪失,点燃了火柴,随便一扔,发生火灾咋办?村民住的房都是木结构的,一旦发生不测,后果不堪设想。大伙一合计,打电话给马大爷的子女。马大爷的子女也觉得非同小可,迅速回到乡下,翻箱倒柜找个遍,把马大爷的火柴全拿走了。

子女好声好气地劝慰,爸,你年纪大了,还玩火柴,不怕人家笑话?再说,要是万一造成火灾,你担当得了吗?马大爷瞅了瞅,一声不吭,虎着脸点着头,颤颤巍巍地走了。

以后的日子,马大爷愣怔地站在村口,无精打采,眼神黯淡。独自村前村后地转悠,不知道干什么,背显得驼了,脚步踉跄了,一下子显得很苍老。

一日,我们几个小伙伴聚在村口玩火柴,你擦一根,我划一支,玩得很尽心。不知什么时候马大爷来了,站在不远处,挺着身子眼巴巴地看,眼睛发出一道光。那贪婪的神情让我觉得马大爷很和蔼,很可亲,也很可怜。马大爷挡不住火柴的诱惑,笑眯眯地走过来,东张西望一下,轻声说,伢儿,让我玩玩火柴行不?我们吓坏了,忙作鸟兽散,一下子不见身影。我躲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看,马大爷的眼神倏忽变得黯淡无光,身子似乎矮了半截,背着双手很失望地走了。

时间如流水,一晃到了新年。大年夜,家家户户放鞭炮,闹个喜庆,图个吉祥。这可把马大爷乐坏了,俨然是一个老顽童,精神饱满,一扫平常的忧郁,哪里放鞭炮就往哪里钻。就连大人面对鞭炮也躲避不及,唯独马大爷站在前面,闻着浓重的硝烟味,笑得很舒心。

不可思议的是,马大爷也买了一长串的挂炮,放在村口点燃,噼里啪啦的爆炸声,恰似打机关枪。马大爷看着,眼神一闪一闪,拍着手乐得哈哈笑。村里的鞭炮响了大半夜,硝烟笼罩了整个村庄。马大爷一整宿没有睡,精神矍铄,在村里转来转去个不停。

马大爷的怪事谁也猜不透,都说马大爷得了老年痴呆症,什么怪事都能做出来。

一天,村里来了几个英姿飒爽的陌生人,穿着草绿色的军服,说找了十几年才找到了马大爷,还说马大爷曾扛枪带兵,出生入死,脑袋受过伤,是一个老英雄呢!村里人目瞪口呆,大感意外,谁也没有想到英雄就在眼前。

真相大白,村里人感慨万千,怪不得马大爷出去好几年不见音信。一位长者喃喃自语,马大爷闻惯了硝烟,上瘾了!大家一琢磨,恍然大悟马大爷的秘密。

一个小青年敬佩不已,找了好几个地方买了火柴,送给马大爷。马大爷惊喜地接过,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急不可耐地掏出几根火柴,哧的一声划燃了。红通通的火苗在硝烟味里欢跳着,映红了马大爷欣慰的脸膛。

后来,村民们隔三差五都会送给马大爷几盒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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