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座亲切的熟悉的小城返回省会已然是一周后了。
某天早上,她昏昏沉沉的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她最近几天回来后,嗜睡严重,孕吐更加好转,特别能吃,脸色更加红润起来,听到厨房里有动静,她蓬乱着头发,去找乱糟糟动静的源头,可是走到厨房的时候,肚子却不争气的响开了。
江蓠赶紧捂住肚子,看到正冲着自己乐的常藤,系着干净的围裙,满脸的温馨与笑意,手上还沾着葱花末,她慢慢的走到他的跟前,从架子上扯下毛巾,很认真的低下头,拿着毛巾替他的手侧擦了擦,然后将毛巾冲净,挂在架子上,转身离开。
剩下常藤呆呆的望着她缓缓的消失在门口,唇角间的笑意微微漾起来。眸间的那一缕荧荧烛光变得灿烂无比,异常明亮。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桌子已摆好了她的小米南瓜粥,还有她的煎蛋,一块火腿,常藤很小心的用公共筷给她夹在双层面包片里,还洒了点椒盐与孜然粉,她接过,看了他一眼,“谢谢。”
他坐在她的对面,高兴的注视着她狼吞虎咽的动作,眼睛晶亮晶亮的,比自己吃了还要香,吃完之后,她坐在他的对面,没有起身,碗筷也没有动,只是目光定定的望着一直盯着自己的常藤,樱唇微动,声音很轻,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执拗,“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哦。”常藤胸口的热情正燃燃而起,听到这句,立刻像一头冷水倾盆而下,那一束火焰瞬间熄灭,刚才她还帮自己擦手,自己还以为她找不到那个人,就会回心转意。
以为……他暗然萧索的摊在桌上的双手缓缓的蜷缩起来,交搓在一起,想了半天才说,“你一个人怎么照顾自己?”
“我会想办法。”她的态度异外的很坚定,目光掠向一处没有焦距的空空的碗上,结在瞳仁中的影像有几分模糊,江蓠这两天是想好了。
“那个他……不是上周前走了吗?”
“他走不走和我,和孩子都没有关系,我是我,孩子是我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江蓠的声音硬邦邦的,没有一丝温度,还有一份绝情。
“为什么不打他电话问问?”
江蓠吸了口气,眼底转着一层皎洁莹莹的泪花,想起那天自己离开那一座小院时,杜若蘅给她带来的电脑打印的宋体四号字的那一张纸,‘对不起,在国外有妻子……’竟然还一走了之,什么也没有说,甚至最后一面她都没有见到他。
这一切是多么的残忍无情。
“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我可以当孩子的爸爸,我可以将他视为亲生骨肉,血缘同亲,把自己全部的爱给她,好不好?”常藤眼巴巴的双手十指趴在桌子上,灼望着她,脸上挂满了对她的希冀。
她摇摇头,“你没有必要那样做,不是你应该承担的,那是我的罪孽!”
“不,只要是你的就是我应承担的。”常藤义无返顾的表白自己的心迹。
见到江蓠无论如何下定决心就要离开自己,常藤眼睛微转,心上一计,不过他还是细细的瞟过那一张无比坚定的小脸,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最后孤注一掷到底行不行?
常藤皱着攒成小山的眉头,手指全部收成自然的勾状,指尖轻抵在桌子,他发出一本正经的声音,滔滔不绝,“其实,我除了担心你的生活,更担心你父母的身心,你难道不怕他们听到你自己孤身带着一个孩子生活而难过吗?”
“你父母可以帮你照顾孩子,可是他们的身体允许吗?你父亲常患病,随时就有可能复发旧病,他们适合做这个烦重的身心俱艰的体力劳动吗?”
“如果我们组成家庭,我会给你和孩子完整的爱,我会让所有的人宣布我们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你上了岁数的父母也会开心的祝福你,而并不是担心你以后的生活,因为你们都由我来照顾,衣食无忧,爱无忧,幸福无忧,不是吗?”
“你愿让你的父母担心吗?”
“你愿意让你父母再为你的下一代劳累吗?他们已经完成了扶养你的义务,而他们现在应该正是享受美好晚年的时刻,你怎么可忍受再拖累他们不多的夕阳晚景。”
“你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孩子长大后,问,谁是我的父亲,谁是我的父亲,然后一直生活在一种没有父亲的阴影里,那对她的性格成长会造成缺失,你考虑过孩子的将来吗?”
“以后不止你要生活得幸福,孩子也要生活得幸福,还有你的父母一样也要幸福,而所有人的幸福关健就是你的态度,如果你分手,离婚,满城风雨,你父母的身体怎么会受得了……”
“别说了。”江蓠哽咽着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他说的每一个字,就像一根刺,根根扎进她的胸膛里,血肉模糊,殷色满满。
疼得她吸了口气,“我……”她说不下去了,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以前常藤从来没有这样严肃的和她说过这样利害时弊的话,他那样义正言辞的声音她只在法庭上听到过……
声音温暖下来,像温温的水流淌进耳中,“我会让你和孩子幸福的,我只想好好的照顾你,不想让你和孩子受一点委屈和伤害,在我这里,我才放心得下。”他灼灼的盯着她,知道刚才的话,已完全的触动她的软肋,他近乎是胜利在望了,不过他不敢马虎,担忧一不小心,她又反悔。
他不想逼她太紧太急,转而顺势而下,松了话风,“这样,等孩子大一点,能上学了,到时你想离婚我随时恭候怎么样?”
“那你?”江蓠抬起婆娑的泪眼,朦胧的瞅着那一张温存的面容,有些看不太清楚,可是江蓠真的不想日以继日的消耗他的青春和日子。
“和你,不,还有孩子在一起,三个人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江蓠沉默良久,才开口,“我再考虑考虑吧。”常藤说的都是实际情况,她不得不去想年迈体弱的父母,还有将来无依无靠单亲家庭的腹中孩子……、
怀胎十月,甚是辛苦,常藤更是夜以继日的精心照料她,周围邻居都说她嫁了一个难得的好丈夫。
一恍十个月过去了,就在江蓠进手术室前紧紧的拉着他的手,眼睛杳杳的望着他,有感动,仿似还有很多话……可阵痛已经让她什么也说不出来,清清的眸底被阵痛折磨得闪烁着一种冥冥之中的希望。
她张张嘴……
“什么也不要说,等孩子出来,我们好好的说。”常藤弯着身子反扣住她的手,温柔的安慰她,“不要害怕!有我!”然后右手握紧成拳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我等你们平安回家。”
2007年的春天4月10日,春天,绿草茵茵的季节里,江蓠在凌晨六点,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十分的漂亮,晚上,常藤早早的回家端鸡汤,父母在医院陪着她,乐得都合不拢嘴,女儿也做母亲了,总算是长大了。
常藤兴奋的亲了又亲,才不舍的离开去准备午饭,本来父母坚持要回去,可是常藤坚持不让,说是父母刚来,在这里看着江蓠就好,便开车回家了。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常藤还没有来,母亲看看电话上的钟点,皱起眉头,眼睛探向门外,“怎么还没有来?”这几天住院,他可以天天十一点半就到。
江蓠虚弱的望着门的方向,苍白的笑笑,“妈,省会这个点都堵车,哪像我们的小城市。”
“我们小城不是挺好,起码不堵车。”母亲白了女儿一记。
下午两点的时候,常藤的电话还没有来,江蓠隐隐的有一丝心慌,她开始担心的眺望着门口的方向,尤其是听到脚步声,总会关切的望上一眼,这时江蓠父亲说,“我回家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