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故意移向别处,不敢看高门楼上那一把黄澄澄的大铜锁,江蓠心虚的低下头,漂亮的瞳孔里慌乱不堪,心中亦矛盾万分,她不管常藤出于什么目的,但是他将她带来这里,除了意外,心里还有一丝特别奇怪的想法。
那个想法到底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
“可惜!”常藤松开搀扶着她的手臂,上前一步,走近红色的大门,她也抬头循着他有脚步声望去,红门依然,大锁赫然清晰的映在她的眼中,紧紧的锁着这两扇门,心一缩,有一丝晚风的凉气从胸膛里煞煞的穿过,凉得胸口血液开始凝固。
锁着?
手指并双腿也跟着一阵冰冷,明明只是8月底的天气,怎么会这么凉?她茫然的笑笑了,笑得发僵发硬,扭头扫过一眼他,“你满意了吗?”
讽刺,她不管常藤是什么目的,但是眼前物是人非的景象让她的心再次受到了难以复原的创伤,转身,她笨重的向长街的出口走去,感觉全身的动作有些不太听使唤,可她却咬牙坚持。
“江蓠,我真的没有跟踪你,那天你失踪不见,我急坏了,托朋友调了车站及各个路口的监控,我才发现你来了这里……”他解释得双手微摊,无力与苍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道倩影越走越远,心中愈加伤心。
“我只是想如果你和我离婚后,可以带着孩子找到你的终身托付,不然,我不放心,真的,我真的别无所念,我可以对于天发誓。”说着直直的举起了右手,一字一顿的的咬出来,“如果我说得话有一个字是假的,常藤必定不得好死,遇车被撞,遇山掉涯,遇水而溺!”
江蓠的身子顿住,眼角闪烁着难以形容的晶莹,后悔自己不相信常藤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好,她很想收回刚才的话,可是覆水难收,她什么也没有说,继续向外走去。
胸膛里创伤所刺出的热血还不断的凝结,一片片的堵塞了整个胸口,常藤急急的跟上来,一把扶住她,她没有拒绝他,而是自言自语的没有停下脚步,更像是对常藤说,“何必呢?这本来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哪怕有一丝希望,你也不应该放弃!”常藤的声音很坚决。
放弃?这个动词好熟悉,好熟悉,仿佛像一个根刺一样的扎在自己的心里已经很久了,好像在大学遇到乔子恒的时候就找到这个动词,可是这个动词,好像还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若隐若现……
她颓然的一阖眼,侧过头,声音微茫,散着几丝空寂,“我们走吧。”
忽然,有几个小孩子从长街入口的方向鱼涌而出,一个高个子的男孩子双手抱球在胸前,一边扭头向后喊,“你们快追我。”
然后也不看前面的人,一头跌跌撞撞的撞向二人,常藤身手敏捷的一下子挡在江蓠的身前,板着脸扭头看着摸着头一脸尴尬的男孩子道,“小朋友,以后要看路。”他并没有训孩子,但是江蓠看得到他的紧张与担忧。
后来常藤的眼睛一亮,从包里掏出一枝漂亮的钢笔递给小男孩,弯下身,亲切的问,“叔叔,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抱着球的男孩子眼中划过一丝漂亮的弧度,很是惊艳。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一只钢笔,一边将球安稳的夹在腋下,一边腾出一只手欲伸手抓笔,常藤却是动作先他一步利索将手腕噌的收回来。
小男孩扑了一个空,脸上顿然不乐意了,反声质问,“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指腹摸着掌心的金色钢笔,常藤慢悠悠的直起身子,“你没有告诉我想听到的消息,你说,万一你跑了,我去哪里找你。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有的男孩子都盯着那一只镀了金边的钢笔,全部涌着艳羡的眼神,也巴巴的凑近。
“好。你问吧?”小男孩子收回手臂,昂着小脑袋,一副凛然的态势。
“知道杜家人去哪里了吗?”常藤的声音很轻,很温柔,是循循循善诱的望着抱球男孩子,侧侧头,凑近他。另一只手指指红门的方向。
“哦,前一段时间,我们在这里玩,就看到这里的那个叔叔一直都在,而且就坐在门口,而且一坐就是一天。”
江蓠的心弦倏的收紧,像绷了弹簧条似的,绷到最大的弹性处,再一拉就崩了的状态,她紧紧的盯着那个孩子的嘴,仿佛那里飞出来的不是字,而是一条关乎她性命的重磅炸弹……身体瞬间僵硬起来,一动不动,气息开始凌乱的像是飞进了风中……萧瑟着无凭无依。
“真的?”常藤瞟了眼旁边身子绷紧的江蓠,继续发问。
“我们玩球经常从这里过,要不你问问他们?”男孩子扭头一指凑近的其它孩子们,底气十足。
“什么时候不见的他。”
“半个月前。”
江蓠心中的气息微微喘匀,原来杜若蘅已经离开半个月了,她叹了口气,脚步绕过男孩子,向着长街的入口走去,步履更加沉重,心中的阴霾又浮了上来,重重的压得她有些心力粹到喘不过气来。
常藤将笔给了男孩子,并告诉他,“回头有消息告诉我,这是我电话。”他从包里扯出一张便条纸,记上自己号码,塞给男孩子,然后指指门口的便利店,“我请你们所有人吃冰糕。”
“不用了,你已经给笔了,我们要言而有信,你的事情我会记着,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小男孩子一副讲义气的样子。
常藤欣慰的点点头,扭头迅速的追上车厢里坐着的江蓠,“他应该还会回来,要不要……”他看到她闭着眼,一动不动的仰靠在后座垫上,一声不吭,仿在思索什么,又仿佛在休息。
“我想喝一点水。”她突然间睁开眼。
“我去买。”常藤抢话着,就准备转身,
“我自己去。”她坚持着拖着笨重的身子下了车,不想让常藤跟着,然后朝着便利店的方向走去,眼中在搜索着那一道当年熟悉的身影。
走近店前,发现一个背着她正弯身收拾货物箱的老年妇女,却是一头乌黑的卷发,她叹息,原来物物都在,只是人人都不在了,韶华弹指间,一跃已何年。她走近门口问,“有水吗?”
“有。”收拾货箱的人直起腰,转身对上江蓠那一张皮肤姣好却微白的脸,她忽然一拍大腿,“你还记得我吗?”
“啊?”江蓠一愣,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一位当年她等杜若蘅时的那一位老太太,居然一头白发变成了黑色,她不可思议的笑笑,“奶奶,原来是你。”
老太太也笑笑,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发,“我赶赶潮,不然被你们年青人甩十八条街了。”
江蓠一笑置之,跟随着她的步子走向店里,坐在原来坐过的位置上,发现椅子也换了,暗叹,物非人也非。
递给她水,老太太一看她微微突起的肚子,眉开眼笑,“都有孩子了,真快,这几年过得。”
“嗯。”
“你这次来……”老太太欲言又止的抬眼看了看长街的入口方向,有些不忍着,“你喜欢的人是杜家的那个小子吗?”
手指一僵,水瓶差一点从掌心脱落,这一次,她疾快的伸出左手接住了,尴尬的笑笑,没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这样一看,老太太瞬间就明白了她的默认,原来她还不愿意承认。
老太太发出语重心长的声音,“他啊,有些怪,明明在美国娶了媳妇,又有了儿子,不过最近又回来了,发呆的在门口一坐就是一天。”
她垂眸,耳廓却在清晰的接收着每个音符,双手有些抖,刚才男孩子说得是真的,她的心比刚才还要冷,冷到她的全身忍不住的打了一个激灵。
“后来他母亲在国外病重,他还是去了国外,走了近半个月了,听说他的孩子十分可爱,特别聪明……不过……”
愕然的水眸抬起,她十手指像藤缠条一样,死死的握住水杯,一口气都快喘不上来,双眸水光明朦的望着老太太,就像在怀疑她的的话一样。
“昨天晚上他回来了……”老太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