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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世说纷纭(3)

乾隆东巡活动很多,主要是尊儒重道。一般到曲阜的当天到孔庙行礼。第二天,至大成门下轿,步入大成殿孔子像前,行三跪九叩拜礼。然后到诗堂,令孔府举人讲解《中庸》、《周易》。接着乾隆前往孔林、至孔子墓前,行三拜礼。然后赐孔氏后人书籍、蟒衣等物。乾隆对山东恩礼有加,不少学子乘乾隆东巡献诗贺赋,因此而走上捷径,平步青云。乾隆在《御制阙里孔庙碑文》中将对孔子发自内心的敬仰之情寓于字里行间,表现出其尊孔的真诚。至于传说乾隆曾嫁女于孔氏后人,多次东巡是为探女而行实是缺乏证据。因清代奉行满(旗人)汉不通婚,乾隆未纳汉女,自然就无嫁女孔氏之事。

乾隆一生足迹遍及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其中他自称效法其祖康熙南巡在其行踪中也占据很重要的地位。

乾隆生情豪放不羁,喜爱游历山水,纵情其间。南巡的目的首先是了解沿途河工和江淮地区水灾。再有,乾隆以“孝”闻名,选择其母钮祜禄氏六十大寿三年(1751年)首次南巡,欲使东南百姓都称赞自己孝德。第三个目的就是游历山水,江南名胜甲天下,素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说,乾隆自然不会放过览山川佳秀、尝民丰物美的机会。

由于南巡路线较长,沿途地方准备大都提早进行,跸路所经之处,道路要平整宽敞,舟行要有纤夫、住宿要有行宫等,征发了大量民力物力,因此南巡时间一般都很长。以首次南巡为例,光苏州地方修御跸临幸大路就用去白银30多万两,那么整个南巡的路程共需花去多少银两自然难以统计,是庞大而惊人的数字。但每次乾隆南巡,表面上却都是江浙百姓一再恳请之后成行的,而理由多为以河防重大,亲临指授机宜。虽说乾隆不能像康熙那样完全以治理河工为主要目的,但毕竟在多次南巡中亲自巡察河工,兴修海塘等,其事不可泯灭。乾隆在多次南巡中,定洪泽期五坝水志,对山东、河南、安徽三省河道综合治理、确立清口水志、改土堤为石堤,兴修海塘束海保民等,对清河工的治理迈出了重要一步。特别是在修缮越中第一保障的海塘时,乾隆最后一次以七十四岁高龄再巡浙江海塘工地,并亲自指示修缮,使海塘工程得以善始善终,造福于民,功绩斐然。

在治河的同时,乾隆还借南巡之机蠲免地丁钱粮,察吏安民,巩固江浙地方人心,以保清廷依赖的财赋重地。为表其诚,乾隆南巡优礼江南名士,奖励盐商。江南名士沈德潜六十七岁才中进士,被乾隆戏称“江南老名士”。五年后,沈升至礼部侍郎、官居二品,乾隆二次南巡封沈为礼部尚书衔。三次南巡、四次南巡,沈德潜已年逾90,仍坚持到常州接乾隆,被恩加太子太傅,其孙被赐为举人。沈97岁逝世,乾隆赠太子太师,祀贤良祠,并以诗盛赞沈德潜,一些江南名士也在乾隆南巡时平步青云。江南盐商在乾隆南巡时多次大捐钱款,乾隆以许以空职官街和盐引加斤(盐引是一种计量单位,一般每引四百斤,盐商以引为纳课单位,加斤即加入一定斤数而不计税)作为回报,而且对因捐款而欠盐税的盐商一律豁免,使江淮盐商一时暴富。

乾隆南巡还有一个目的是观风问俗,实际是游历山水。他南巡到扬州就曾约原礼部侍郎齐召南游览金山,到杭州后曾约沈德潜共游西湖,但因二人表面回应有足疾而作罢,乾隆知其二人对自己迷恋山水不满,很不高兴。虽表面上没有发作,但实际后来对二人有所回敬。

但趋势奉迎之人很多,所以乾隆六次南巡游历了江南名胜山川,足迹遍及曲径幽古,而且其行途中排场享受很讲究。仅以饮水一例,在直隶境内用香山静宜园泉水,在山东境内用济南珍珠泉水,在江苏境内用镇江金山泉水,到浙江则用杭州虎跑泉水,每天都有专门人送冰块和泉水到行跸处。饮水尚且如此,其他情形由此可知。而所谓观风问俗也不过是表面现象,而且巡幸队伍所过之处,警戒官兵如狼似虎将百姓驱赶集中,根本不可能了解民情。至于传说乾隆只带少数人微服下江南,游历于市井之中,接触凡夫俗子,甚至好打不平,与江南名秀情愫相牵,留下风流韵事诸多等等颇富戏剧性的故事纯属虚构,那只不过是文人墨客依据传闻而飨读者的作品罢了,实在是缺乏史实佐证。

乾隆一生中的巡游,以南巡路程最长,耗时最多,对老百姓的骚扰也最大。虽然在客观上治理河防,察吏安民,但劳民伤财,得失参半。晚年,乾隆在他自己所著《南巡记》中对南巡劳民伤财的副作用有所顿悟。告诫他的后人对南巡要慎重,扈从官民要守法安民,地方大员要奉公无私,江浙人民才能欢迎,如不如此,最好不要轻言南巡。乾隆有此一说,以至于以后清帝再无南巡之举。

乾隆一生以书生自诩,很喜爱著书立说,他的统治思想和主张都载于书中。乾隆一生写诗42640余首,为我国历史上最高产的诗人。虽然其诗质量平平,佳作有限,但其内容却是珍贵的史料,是他一生政治活动和日常生活的实录。乾隆非常勤奋,每天卯时(6点)必起,通常是军机大臣入朝而乾隆早已等候在那里。乾隆还诗画书皆通,尤以书法为例,乾隆将多年搜寻到的晋王羲之《快雪时晴帖》、王献之《中秋帖》,王珣《伯远帖》三种书法珍品,专门修建“三希堂”收藏,并为此写了一篇《三希堂记》,表达对三王书法的赞叹。乾隆书画虽未入一流,却可与一般画家争雄,并且其鉴赏书画的功力也非同寻常。

乾隆以书生自诩,自然对中国古典诗书要籍异常关心。在整理《永乐大典》时,乾隆便萌生编纂《四库全书》的念头。1773年(乾隆三十八年),乾隆正式决定编纂《四库全书》,他决定除正在整理的《永乐大典》外,皇家内府藏书,各省搜集的图书,武英殿官刻书,一律按经史子集四部编成目录,命为《四库全书》。乾隆责成翰林院编修的名儒纪昀(纪晓岚)和陆锡熊充任总办,花费近二十年时间终于编成。乾隆在热心著书立说同时,对饱学之士也是极力提拔,前文所述沈德潜即是一例。另外浙江名士钱陈群,在乾隆南巡时迎驾献诗,后考中进士,后以侍郎(二品)退休。乾隆对其官加至太子太傅,赐诗称他为“大老”,常常以诗将钱与沈相提并论,可见乾隆对饱学之士恩宠有加。

乾隆在平定新疆叛乱后,逐渐变得自负起来,滋生骄傲情绪,听不进臣工的谏告。1780年(乾隆四十五年),他70大寿,亲自撰写了《古稀说》,夸耀个人政绩。文章中,乾隆列举历代六位超过古稀之年的帝王,即汉武帝刘彻、梁武帝萧衍、唐明皇李隆基、宋高宗赵构,元世祖忽必烈和明太祖朱元璋,他认为元世祖和明太祖是创业之君,以武功得天下,但治国却留下不少问题,其他四位就不值一提了。到了82岁那年,乾隆又将“古稀天子”改为“十全老人”,并写了一篇《十全记》称颂自己的武功,还建盖碑亭,刻全文于其上,永久纪念,完全陷入了自我陶醉的境地。

但实际上,早在1775年(乾隆四十年)他就埋下了祸种。这一年,身为三等轻车都尉的和坤从御制侍卫、副都统被提到户部侍郎,并被任命为军机大臣,成为参与军国大政的核心人物。而当时和珅只有25岁,他走到了一般官员一辈子才能达到的目的地。其实,一向重视提拔官员、培养人才的乾隆帝曾在鄂尔泰之后培养了讷亲、傅恒、于敏中等出将入相之才,但和珅以可以贴进皇帝身边,善于阿迎而飞黄腾达,不能不说是乾隆晚年的一个悲哀。

和珅不仅任户部侍郎,军机大臣,还兼任内务府大臣,步军统领,充崇文门监督,总理行营事务。这些非常重要、又被视为肥缺的职务都让他一个人包了。1780年(乾隆四十五年),和王申升为户部尚书、议政大臣、兼八旗部统、领侍卫内大臣、兼理藩院尚书等。二年后,和坤又兼署兵部尚书,管户部三库,加太子太保,充经筵讲官。1786年(乾隆五十一年),刚过40岁的和珅被乾隆任为文华殿大学士,官居一品,后又被提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

乾隆将国家大权多半交给了和珅,觉得还不足以示恩宠,又把他最喜爱的第十固伦公主嫁给和珅的儿子丰绅殷德(乾隆给起的名字),并不止一次对丰绅殷德说:“你如果是皇子,朕必立你为储。”

1790年(乾隆五十五年),和孝公主大婚,乾隆赐给大量财物,宠爱之隆,十倍于前驸马福隆安时,大约超过百万两白银。

和坤靠善于阿谀而平步青云,得势之后便对曾经与自己有矛盾的官员大加打击,想方设法陷害。而与他亲密之人,既便胸无点墨也可高官显赫。因此,乾隆后期,吏治开始逐渐败坏,以和珅为首的官员,大肆贪污纳贿,结党营私,排斥异己。就连勋功卓著的阿桂,和坤也不放在眼中。其实,朝中不少官员都反对和珅一手遮天,1786年(乾隆五十一年),陕西道监察御史曹锡宝上疏乾隆,弹劾和坤家人刘全借主子名义招摇撞骗,服用奢侈,但被其同乡、侍郎吴省钦偷偷告诉了和珅,和珅在安排妥当后,反诬曹锡宝,结果曹锡宝被乾隆误认为是趁机捞取政治资本,气愤交加而亡。

曹锡宝弹劾失败,和珅气焰更加不可一世,更加放手结党营私,揽权排异,终于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号大贪污犯。

1795年(乾隆六十年),已年至85岁高龄的乾隆帝主动要求让位归政。以他自己的理由是:不想超过其祖父康熙帝在位61年的时间。实际上,乾隆此时已是耄耋老人,没有精力再统治这个三亿人以上的大国,而且他此时已选定了可以信赖的继承人。但如果乾隆不退位,他以89岁高龄去世,可在位65年,是可以成为中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的。

乾隆一生有三位皇后、五位皇贵妃,贵妃嫔等很多,后来的嘉庆帝即是孝仪纯皇后(追赠)所生。但乾隆一生中最宠爱的是“香妃”。

“香妃”相传为回部酋长之女,因遍体通香而得名。传说“香妃”是叛回酋长霍集占(即和卓木)的妃子,霍集占叛乱被平后,“香妃”入官,“身藏利刃”,欲图杀死乾隆复仇。但乾隆因异常喜爱,恩宠有加,崇庆皇太后怕乾隆被刺而将“香妃”赐死,但这个传说毫无史证,系文人墨客杜撰的曲折离奇故事。

其实“香妃”就是《清史稿·后妃传》中所载的容妃,乾隆平定新疆后,继承清初以来利用少数民族上层人物统治其地区的政策,纳其部落酋长扎萨克头等台吉图尔都的妹妹入宫,封为和贵人,即清史中流传广泛的“香妃”。伴随着清王朝对西北的政策,乾隆对容妃(即香妃)恩宠有加,从贵人升为妃,并曾两次伴驾东巡盛京。

1795年(乾隆六十年)九月,乾隆御驾勤政殿召集王公百官,启密缄,立其第十五子嘉亲王顒琰为皇太子。其实,早在顒琰之前,乾隆先后立皇次子顒琏,皇七子顒琮,皇长子顒璜,皇五子顒璜,皆因病逝而未成,最后才立皇十五子顒琰,密储二十二年才公开。

1796年(嘉庆元年)正月初一,乾隆帝在故宫太和殿举行归政大典,授嘉庆帝“皇帝之宝”玉印,将帝位传给嘉庆帝。而此时大清帝国正在各地风起云涌的农民大起义的打击下,嘉庆从乾隆手中接过的是一个盛世之末,衰亡之始的封建大帝国。

归政之后,太上皇乾隆即为自己逝世后选定河北遵化圣水峪作为墓地,与顺治、康熙二陵(即孝陵、景陵)在一起,并为嘉庆帝选定河北易州(今易县)为基地,与雍正陵(泰陵)在一起,意为东一个,西一个,以次序而论,即所谓“承承继继,各依昭穆次序,迭分东西”。后来果然如此,两处墓地全都利用,直至清亡。

自嘉庆元年以来,乾隆虽退居太上皇宝座,却无时不为川陕楚白莲教大起义而焦心劳思,加上年老体弱,大限已至。

1799年(嘉庆四年)正月初三上午,年已89岁的乾隆帝在走完众说纷纭的一生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人世,四月,嘉庆帝为乾隆上尊谥:“法天隆运至诚先觉体元立极敷文奋武孝慈神圣纯皇帝”,庙号“高宗”。九月,乾隆被葬于河北遵化裕陵。

乾隆虽未达9旬万寿,但在古今帝王中是长寿之冠。其一生的业绩,前期以平定金川、准噶尔等一系文治武功来看是辉煌的,但晚年任用和坤专权,失于偏任,以致造成吏治不严贪污成风。乾隆自诩十全武功,但其中亦有水分掺杂其中。其一生遍游四方,对稳定少数民族及中原地区做出了贡献,对抵御外国的入侵也做出了贡献,但也给人民带来了一定的骚扰。总之,乾隆一生可圈可点很多,对后世影响很大,毕竟走完了中国封建社会的最后一个盛世,确有超过前人的成就,其不足之处不能与功绩同日而语,真是个世说纷纭的一代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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