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中白幔飞舞,胤祥和两位格格面无表情的跪在棺木前,默默的烧着纸钱。宫人们神情沉痛的做着手中的事,宫里弥漫着让人压抑的哀伤。
胤禛领着苏培盛进屋,抬眼扫了屋里一眼,抬脚上前掀衣跪在胤祥旁边,接过苏培盛递上来的香,低头叩拜把香插在香炉里。
“十三现在我容你伤心片刻,可你要记着你还有两个妹妹要照顾,切不可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这宫中的情形你也了解,如果没有你护着,那温恪和郭恪的日子可想而知。”胤禛伸手安慰的拍拍胤祥都肩膀,轻叹一口气,开口劝慰。
胤祥默默的烧着手中的纸钱,并未回答他的话,可胤禛已经知晓他听进去了。十三一向洒脱,敏额娘的病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四哥,谢谢你。”也许是久未喝水,胤祥的声音有些干涩,但他的神情还算平静,并未有敏妃刚离去时的撕心裂肺。经历过这个深宫轻轧的男女,更知道如何调节自己的情绪。
“我们是兄弟,十三何必言谢。”
“四哥和十三手足情深,可真让十四羡慕了。”突然传来一个嘲讽的声音,胤禛起身转身望去就见十四阿哥胤祯,正斜靠在门边上,满脸嘲讽的看着他们。他的身后还站着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八阿哥胤禩和九阿哥胤禟。
胤禛微微颦眉扫了他们一眼,板着脸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胤祯本来看见胤禛和胤祥两人相处方式心里就不舒服,自己才是胤禛的亲兄弟,可他对自己除了说教就是说教,哪有对胤祥的半点兄弟之情。
又听他如此问,语气立马很冲的回道:“怎么只准你兄弟情深,还不准我们表现表现。”说完又懒散的朝他的贴身太监吩咐道:“小贵子,给爷拿几根香来,爷也给敏妃娘娘不应该是敏贵妃娘娘上柱香。”
小贵子刚准备上前,跪在地上的胤祥,眼睛猩红的转头恶狠狠的瞪着胤祯,嘴里一句一字的大声吼道:“滚!我的额娘不需要你们虚情假意,都给我滚。”
胤祯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他毫不怀疑要是他们不离开,胤祥就会冲过来把他们丢出去。
他顿时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转身大步离开,要不是看他刚失去额娘的份上,他绝不会就这样算了。
“十三老十四就是这个性子,你千万别和他计较,敏额娘去了我们也很伤心,还望你节哀顺变不要太过伤心。”今日为了前来吊唁,胤禩特意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袍,让他更显得温润如玉。脸上适时的带上一点担忧,更让人说不出责备的话。
胤禟抱着手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狭长的丹凤眼微微向上挑起,玩味了扫了胤禛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幽光,仿佛在算计着什么。
胤祥现在不想和他们瞎扯,直接转头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胤禛见状直接提脚走了出去,胤禩无奈的摸摸鼻梁和胤禟相视看了一眼,随后也跟着离开。
宫里面是没有秘密可言的,永寿宫里刚发生的事情,没过多久就已经传到了康熙的耳里。
康熙静静的拿着毛笔批阅着奏折,李德全站在一旁帮他递着奏折。过了片刻只见康熙放下毛笔,有些倦怠的伸手捏捏鼻梁,随即起身直接沉声吩咐道:“摆驾永和宫。”说完背着手径直朝外面走去。李德全一挥手,宫人们呼啦啦的全部跟了上去。
永和宫中,德妃正让宫女涂着淡色的指甲,康熙就大步走进了屋,德妃心里一惊,连忙抽回手让人退下,也顾不得刚涂的指甲还没干,快步迎了上去屈膝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康熙自顾自的越过她,直接在椅子上坐好,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才沉声叫起。
“爱妃真是好兴致。”他意味不明的挑眉淡淡的说了一句。
德妃心里忍不住一惊,她太了解康熙了,他这样的语气就表明他这是生气了。心里连忙回忆最近做错了何事惹得他不悦,脸上却是娇笑道:“臣妾一个深宫妇人,除了这些还能做什么,哪像皇上日理万机的打理着整个江山,连片刻的休息时间都无,让臣妾看了好生心疼。”
康熙闻言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直到德妃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住,才移开目光,“竟然爱妃有时间,刚好敏妃去了,十三还需人教养,朕思量了一番觉得还是爱妃最能胜任,不知爱妃可愿意。”
德妃听他如此说先是心里一喜,而后脸色微微一变,转瞬恢复正常,细步上前,在康熙的下手坐好,亲自接过宫女手中的茶盏递给他,有些迟疑道:“皇上,臣妾膝下已有老四和老十四,要是在教养十三,臣妾担忧有人会有非议啊。”
康熙轻轻抿了一口茶,闻言不在意道:“朕意已决,谁要是有异议让她直接来找朕,十三也大了平时住在阿哥所,爱妃只要时不时的看顾一些就行了。好了该说的朕已经说完了,御书房的奏折还没批完朕就先走了。”
康熙直接起身,背着手离开,德妃连忙屈膝相送。走到门口,康熙突然停下脚步,有意无意的提醒道:“十四也大了,该知道何为兄友弟恭了,德妃平时该好好教教才是。”
说完没看德妃突然煞白的脸,直接头也不回的领着人呼啦啦的离开了永和宫。
“嬷嬷发生了何事?”德妃扶着王嬷嬷的手起身,走到椅子上坐好,想着康熙说的话,朝她询问道。
王嬷嬷犹豫一会,就一五一十的把永寿宫里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德妃,“主子,十四阿哥还小,难免……”
“好了嬷嬷,你不用替他说话,你这就去把他找来,本宫倒想问问他,教他的东西他到底学了多少?”德妃气急,捂着胸口不断喘气。她对十四寄予厚望,可十四那个愣头青硬是一点没学到她的为人处事,怎能让人不恼。
王嬷嬷无奈只能弯腰退下叫人去唤胤祯。
已是夜晚,四贝勒府怡心园里,宋婉怡安静的坐在烛光下逢着小儿的衣服,针线比以往好了很多,不在歪歪扭扭,可与巧云这些技艺精湛的人相比,那差的就不止一截了。
胤禛进屋的时候就看见烛光把她那姣好的面容照的格外美丽,浓密细长的眼睫毛如一片轻轻的羽毛在微微煽动着,脸上带着慈母的微笑,让人一见就感到宁静温暖。
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柔软的肩头,轻轻嗅着她身上熟悉的体香。
宋婉怡放下手中的针线随意的向后靠了靠,拉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让他感受宝宝的存在。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做针线?”语气虽然有些责备,可里面的宠溺却让人不能忽视。
宋婉怡直起身子拉着他在旁边坐好,伸手揉了揉他有些疲惫的脸,轻声问道:“十三可是还好?想必敏贵妃去了对他打击很大吧。”
胤禛把她揽进怀里,伸手摩挲着她的肚子,微微轻叹一口气,“他看上去不是很好,不过我相信他会好的。”
“嗯,我也相信他。”宋婉怡肯定的点点头,以她对胤祥的了解他不是经不起打击的。
胤禛亲了亲她的额头,低下头覆在了她的肚子上,侧耳倾听着里面的动静,也许是肚子里的小家伙知道自己的阿玛在,直接一脚踢在了他的脸上,胤禛微微一怔,惊醒的抬头看向她。
宋婉怡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如孩子般,喜得手舞足蹈,哪还有一点像别人说的冷面王爷,这就是一个傻父亲而已。
想到这府里还有一个孕妇,即使不愿宋婉怡也不得不提醒道:“阿禛你该去看看福晋了。”自从荔枝事件后胤禛就再未踏进寒梅院。宋婉怡后来听说那荔枝还是德妃赐下的,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福晋也只不过是一个受害者而已,不是她同情心泛滥,同为孕妇就更能体会当孕妇的辛苦,就算大人在如何做错,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胤禛也不能不闻不问。
胤禛闻言顿了顿,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怎么婉婉老是想着把我推给别人,难道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说完还哀怨的看了她肚子一眼。
宋婉怡何时见过他如此,惊奇的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他这貌似是在撒娇吧,哎哟喂!谁来拿块豆腐撞她一下,让她知道现在不是在做梦。
胤禛被她盯着不好意思,直接板着脸咳嗽了一声,“婉婉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宋婉怡定了定神,才无奈开口,“我知道爷看中我,可福晋是你明媒正娶的嫡妻,不管何时她都和爷是一体的,一荣俱荣,爷你就算心里不愿可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份上也不该对她不闻不问。”
在这个朝代生活的久了,宋婉怡更加明白这里女人的不易,如果这里也是一夫一妻制,哪还有那么多女人去斗。归根结底还是制度问题,她不想让自己也变得如她们一般面目可憎,到最后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不管何时她都不会泯灭良知,但她也不会任由人宰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叫她生不如死,这就是她的人生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