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帝一道圣旨,要宣谢衡之进宫面圣。赵长依紧张的汗都冒了出来,强作镇定的,掩藏在袖子下的手,指甲都要抠破手心了。
面圣的时候,她的婢女青菱被呈帝身边的大太监留在了殿门之外,并没有得许进来。
青菱一个人站在外面,也不知道皇帝寝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见着正如公子小白所料,长公主殿下进去不多时,皇太孙程昱也跟着进了皇帝寝殿,她按照小白公子吩咐的,立即开始行动,绕过太监总管,直接高呼:“皇上,皇上……开元公主有话带给您……”
太监总管没料到,长公主殿下身边这个不起眼的小婢女竟然硬闯皇帝寝殿,立即派人来捉拿她。
青菱闯进来,直接跪下,哭着就说:“开元公主只想问皇上一句话,皇上,你可还记得当年答应连缀长公主殿下的事情吗?”
说完这句话,青菱已经吓得够呛,但想到谢衡之的威胁,她斗着胆子,继续说:“皇上,开元公主只求皇上一个恩典!”
“你是说卿儿?”卿儿,便是赵长依母亲开元公主程云卿的闺名。想起已故的亡妻前朝的连缀长公主,又想起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开元公主程云卿,本就生病的呈帝更加的病态了,两眼无光,声音嘶哑:“卿儿她求的什么恩典,你如实说来。”
青菱见皇上没有要她的命,立即说:“回皇上的话,开元公主殿下只说,把这个恩典送给女儿康景公主殿下,只求皇上允诺康景公主一个恩典,待康景公主有求与您的时候答应她。奴婢说的绝无半点虚假,请皇上恩典!”
说完就朝着一个劲的呈帝磕头,好像是不要命了。其实,她确实不要命了,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太监总管派来抓她的人已经到了跟前。
赵长依反应极快,先那些太监一步,跑了过去,抱住青菱,立即跪在呈帝龙床之前,顺势哭了起来:“皇外祖父,青菱是母亲给女儿的婢女,母亲有一肚子的话要跟您说,都交由青菱来传达……其实,母亲是想亲自来见您的,但是她离您太远了。我陪母亲在景国的这些年,母亲日日夜夜念叨着您啊……”
她演哭戏,一向比较拿手,只是不知道此刻,能不能换得皇外祖父心软,换得青菱一条命。如果真能拿下这个恩典,她就可以保住谢衡之了。
呈帝原是连缀长公主的驸马,因为谋反成功夺得皇位,但发妻连缀长公主跳城楼而死。其实,他们成亲那些年,虽然心有隔阂,但她的死,也不是他所愿意见到的。
连缀长公主临死前,曾经见过他一次。她要他答应,会保住社稷忠臣,答应过她会保护女儿,也求他答应将来允诺程云卿一件事。这些,当年年幼的程云卿都知道,但她直到奉旨再嫁都没有提过,如果为了女儿便提了出来。
为母则强啊!
呈帝想着当年连缀长公主与他的最后一次见面,他却从没有想过,那是诀别的一面。那一日,城破之时,她从高高的城楼上跳了下去,身着华丽的公主朝服,像一朵盛开牡丹,娇艳美丽,却瞬间凋零……
再看向哭惨的赵长依,可能又是病重,心软了几分,不舒服的咳嗽了几声之后,便道:“长依,你过来,到皇外祖父这里。”
这时赵长依是跪在青菱身侧的,青菱立即按照谢衡之教的那般,立即小声说了句:“公主殿下的恩典留给自己用,不要给驸马爷。”
赵长依见青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被旁侧的太监扶着起了身,走了几步,跪在了呈帝龙榻之侧。呈帝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发顶,不由的感慨:“长依,这些年你和卿儿受苦了……”
知道我们母女受苦了就好!
虽然腹诽,赵长依却不动声色,低头跪在呈帝面前,抽抽搭搭:“只要皇外祖父一切安好,苦不苦长依倒是不怕的……”
“这个恩典,是你外祖母给你的,皇外祖父给你便是,只是……”呈帝话锋一转:“谢衡之既然还活着,便是有欺君之罪,更何况他竟然藏身于你的公主府,你有包庇之罪。这两项罪名,绝对不在恩典之内!”
赵长依气的吐血!她倒是真想问问,那么这恩典,究竟能求什么恩典?
自然她是不可能问的,只能洗耳恭听,呈帝继续道:“但念在他年幼受苦,命途多舛,又是你的驸马,这死罪可免,至于活罪,便按照皇太孙程昱提议的来吧,让他带兵出征,讨伐乱贼吧!”
赵长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心思转了好几个弯,想法子要替谢衡之推脱了这个差事。
正想着,外面有人报告,谢衡之到了。
照比早上的时候,谢衡之已经换了身衣服,算不上华丽,但算得上干净整齐,不输气势。再加上他本就是身姿挺拔,人中龙凤之相,看起来更加的高贵无比。
谢衡之进来之后,按照规矩给呈帝行了礼,然后便一言不发。
赵长依扭过头,偷偷去敲他,心里“咯噔”一下子。他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唯独左半边脸上挂着张银色的面具。银色面具上雕刻工艺精湛,花纹凌乱却不失美观,只是那样英俊的脸,被这样一遮挡,让赵长依觉得陌生了几番。
呈帝眯着眼睛看他,眼睛主要集中在他左侧的那张银色面具之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便问道:“来者何人,为何要脸上面具见朕,不知这是死罪吗?”
谢衡之不动声色,如实回答:“在下康景长公主驸马谢衡之,因左脸受损,故按照当朝规矩带银色面具面圣,以示尊重。”
脸受损,戴面具见君主,确实是当朝规矩。但是脸受损的人是不能入仕为官,所以,当皇上的这些年来,呈帝并没有见过,自然把这规矩忘得一干二净。
皇太孙程昱一见这老规矩都被翻出来了,如果要空手套白狼让谢衡之带兵打仗去,必然会被他用自己脸受损不能入仕为官的理由搪塞掉,那么他原本想要不费一兵一卒、一草一料就派兵出征的计划恐怕要落空啊!
他心道,区区一张脸,算不得什么,不耽误出征就行,一边想着,他一边观察呈帝的表情,但见呈帝微微皱眉,道:“谢衡之,你既然没死,为何不早早出来?”
“不敢欺瞒皇上,臣子少年多舛,又背上已死之名,不敢贸然回京。正巧遇到长公主殿下婚嫁依仗,才得以与长公主殿下相认的。一直想前来拜见皇帝,但又顾忌自己这张残缺之脸,所以才拖延至今日。”
现在呈帝见了谢衡之,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自然不会此刻去计较他的欺君之罪,便道:“既然如此,你就将功赎罪吧,朕命你带领谢家军讨伐乱贼,即日出发!”
赵长依疾呼一声:“皇外祖父……”
她还没喊完话,却被谢衡之打断:“皇上,臣子想与皇上单独谈谈。”他目光炯炯,十分有神,即使其中一只眼睛被掩藏在银色面具之后,依旧光彩夺人。
赵长依、皇太孙程昱和青菱都被清除了皇帝寝宫。
皇太孙程昱脸上挂着笑,但在赵长依看来,奸诈异常,她懒得理他。
程昱却道:“表妹是担心驸马爷的安危?”
“堂堂皇太孙,却要算计驸马妹夫,也算是一件奇葩之事,真不知你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我倒是不要,只是想不费一兵一卒、一草一料平了这些乱匪。”
赵长依冷笑:“谢衡之虽然谢家人之后,空有帅才又如何,你以为他是神仙大神,能变出不用吃饭的神仙军队?”
“表妹有所不知吧,谢衡之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养马蓄兵了,只是这些你都不知道而已。”他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不然这一次也抓不到谢衡之的小辫子,能够这么轻而易举的揭露他的身份。
只不过,他总觉得,这一次的事情,太过于顺利了,整个过程,竟然没有一丝的艰难困阻。他本以为是谢衡之故意引他上钩的,可是见谢衡之也像是措手不及的样子,更是令他疑惑。不管怎样,先把谢衡之这件事解决了,再调查清楚。
只是,这貌美如花的表妹留在皇宫里做人质,真怕住在东宫他那位好色的父亲起了杂念啊!
表妹这般的美人,享用起来定然是舒服的。也许,等待有朝一日,他坐上那个位置,可以给这位表妹封一个妃位,收入后宫也不错。
正合计间,有呈帝身边的太监过来传话,让程昱进去面圣,只留赵长依自己焦急的等待。
不多时,谢衡之出来了,赵长依急忙上前查看,见一切完好,她才放下心,不安的拽着他的衣袖。
这时,又出来一位太监,手里捧着圣旨,对他二位道:“长公主殿下,驸马爷,皇上有旨。”
二人只得跪下接旨。
太监一副公鸭嗓,声音倒是冲破云霄一般:“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康景长公主驸马谢衡之年少多舛,幸得上天眷顾,有幸平安归返,今日恢复驸马之位,特赐‘银面驸马’封号,又因银面驸马乃忠臣谢家之后,命其带领谢家军,讨伐乱贼,扬我国威,钦此!”
赵长依咬牙切齿的谢主隆恩,却未等起身,又接了一道给她的圣旨。
圣旨上说的很简单,就是一句话:康景长公主赵长依从今日开始住进皇宫观澜殿,不能离开皇宫半步。
看穿赵长依满腔怒气,谢衡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安抚道:“长依,你勿用担心,这是我跟皇上的一笔交易,他保你安危,我替瑞国皇室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