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客栈之外,围了好几圈齐整的人马,领头带兵的是一个一身铠甲的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官府来人了。
因为是京城之外,这家客栈也是小本生意,客栈老板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哆哆嗦嗦的上前,跟兵大爷说话,只是还没有走进,一把长矛伸了过来,他吓得只得退回客栈了,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有人从客栈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这人一身藏蓝色长袍,长发被高高束起,整齐又规整,整个人玉树临风,唯独右脸颊上有瑕疵。
客栈老板心下立即明白了,这些兵大爷是奔着这位主儿来的。
谢衡之漫不经心的走到客栈门前,表情也淡淡的,似笑非笑,只看着外面那群张扬跋扈的官兵,却不说话。
带头官爷的见这人出来了,立即命令道:“将此人拿下!”
“谁敢!”一声凌厉的女声训斥,紧接着客栈楼梯上又下来了一位姑娘,头戴着帷帽,看不清容颜,但说话的语气和盛气凌人的气势,都显示着此人的身份。
这些来围客栈的人,都知道里面住着的是谁。在此刻,自然不敢怠慢,但也绝对不会违背主子的意思。带头的那位道:“属下等参见长公主殿下!”只是参见,却未下马行礼,可见态度敷衍。
“既然知道本公主是何人,还敢这般无礼?!”赵长依端出公主的架势,倨傲的看着这些人,心里却盘算着谢衡之带的人硬拼出去的可能。这些人来者不善,她不想让谢衡之身陷险境。
“你等何人?为何来此?”赵长依故作镇定,整个人却紧张不已。谢衡之的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很大,却让她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回长公主的话,属下是皇太孙的亲卫队,奉皇太孙之命,前来接长公主殿下进宫面圣。”
“既然如此,本公主便跟你们走。”她转头吩咐下去:“来人,把公子小白先送回去。”她看着谢衡之,口中有条不紊的吩咐着,眼中带着严厉的警告,示意谢衡之自己先走。
赵长依的想法很简单,只求谢衡之能安全,但显然谢衡之哪里肯让她一个人进宫,转头朝着那带队的道:“你们说自己是皇太孙的人,就能证明吗?回去告诉皇太孙殿下,长公主殿下会进宫的,需要先回长公主府整理仪容。”
那领头的显然不同意:“回禀长公主殿下,我等是奉命行事,莫要为难属下。”
“奉命行事?”赵长依现在就想让谢衡之能脱身,所以特意拖延时间寻找机会:“本公主的话就是命令,本公主命令你们撤退,本公主先回公主府,再前往皇宫拜见皇外祖父。”
“表妹既然如此执意回长公主府,为兄就辛劳一趟,护送表妹回去。”不知何时,一位锦袍公子骑着高头大马而来:“来人听命,护送康景长公主殿一列安全归府,长公主仗队不得有一人受损,少了一根毫毛,便拿你们问罪。”
“属下遵命!”
那帮男人回答的声音震天响,却让赵长依气的直想吐血。
有这架势,去跟那么叛贼反军斗啊,跟她这个弱女子窝里斗做什么!再说她这位表哥,都是瑞国呈帝当今皇上亲封的皇太孙了,竟然还虎视眈眈的觊觎自家父亲的太子之位。他就不怕她那不成器的舅舅当不成太子,他这个皇太孙的位置也便没了吗!
哼,皇太子可以再生儿子,她那位老当益壮的皇外祖父也不是不可以的!真是……愚蠢!此等皇室家族,不亡国才怪呢!
但生气归生气,赵长依还是要想对策应对眼前这一切才行。
她虽然生于皇室,在权力政治上,却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想了半天也找不到方法,于是求助的去看谢衡之。
谢衡之坐在她的旁侧,整个人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一点都没在乎外面将他们牢牢看守的那些人,好像那些人也不过是普通的护卫队似的。
她转头看他,朝着外面努努嘴,忧虑的问:“阿衡,你说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我们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简简单单四个字,让赵长依的心落了下来。有他在身边,她就会很安心,好像真的不需要担心一样。
长公主府的情形不比赵长依这队人的情形好到哪里去,里里外外,被包围的水泄不通。
赵长依梳妆打扮完毕之后,就被皇太孙程昱“请”进了皇宫。这期间,她并没有见到谢衡之,也没有从谢衡之那里得到只言片语。
青菱作为贴身婢女紧紧的跟着赵长依,想着刚刚公子小白交代的话,整个人紧张的不得了,连脚下走路都有些发飘。一会儿就要面圣了,如果运气好的话,她能侥幸逃过一命,如果运气不好的话,估计要当场毙命的。
只是,如果她不按照公子小白说的做,回来之后也是要毙命的。无论如何都是死,真是做奴婢的悲哀。
瑞国呈帝这一次是真的病了,几日病魔折磨下来,他消瘦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他一生为权,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因着自己昏庸无道,多疑善妒,导致国库空虚,国力衰弱,如今又值乱民谋反,其余两国虎视眈眈,皇家岌岌可危啊!
要是谢家军还在,就好了。
当年他作为连缀长公主的驸马,趁机谋反夺得皇位,谢家军原本是不服气的,但因着连缀长公主口谕,要保持瑞国国力和瑞国黎民百姓,谢家最后便辅佐在他左右。所以,这么些年来,他虽然必须要依仗谢家军的实力,但也不得不顾忌这是前朝旧臣,效忠的也是前朝皇室。
后来,他利用了谢家男人均战死沙场,只有一只独苗谢衡之的状况,把这只独苗硬生生的变成了一个驸马。所以,赵长依才有被封为公主的机会。如今,这乱世朝中,他竟然后悔当初所为,如果谢家军还在,他们瑞国绝对不会落到此番地步。
赵长依前来拜见的时候,呈帝正在感伤之际,见外孙女过来,他朝着她招手,道:“长依身体可好了?”
他还记得上一次她大婚第二日前来拜见他,当时那一副病病殃殃瘦弱的小模样,真是让他揪心。就算他不偏疼这个外孙女,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位孙辈之后,作为外祖父,他不可能不挂念。
被呈帝这么一问,赵长依才想起来,上一次赵长信假扮她进宫,还留下个病秧子的称号呢。她见外祖父这一副苍老病态的面容,也不忍心,只得老实回答:“好多了,多谢皇外祖父挂念。此次,听闻皇外祖父有恙在身,特意前来拜见皇外祖父……”
她因为有事,这些话说的很是敷衍,倒叫呈帝很是高兴,甚至都忘了刚刚是皇太孙程昱前来禀告,将康景长公主带进皇宫的事情了。
祖孙两人相谈了一会儿无关紧要的,呈帝看着她又想起来当年的谢家和那位已故的驸马谢衡之,不由的叹了口气。如果谢衡之还活着,他这位貌美如花的外孙女也不会独守空房。
赵长依一直战战兢兢的,小心翼翼的应付着呈帝,见他迟迟不问谢衡之的事,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
就在她猜也猜不透的时候,她那位表哥,传说中的皇太孙程昱求见皇上。
听闻是自家的皇孙求见,呈帝的眉头微不可寻的皱了皱,便允了。
赵长依见到皇太孙程昱,根本就没给他好脸色,只是行了礼,不被抓到错处就罢了。
皇太孙程昱却是进来给呈帝磕了头后,脸上挂着喜色:“皇孙给皇祖父贺喜来了!”
病态的呈帝像是不悦,问他:“如今战事缭乱,又有何喜?”
皇太孙程昱道:“我们瑞国可带兵挂帅之人已经寻到了!”
“何人?”一听这消息,本没什么精神的呈帝顿时来了精神,急忙追问。
皇太孙程昱也不买官司,直接回答:“不是别人,正是谢家后人,我们皇室的驸马,谢衡之。”
“谢衡之?他不是死了吗?难道他没有死?”
“恭喜皇祖父,恭喜皇妹,谢衡之大难不死,手中握有谢家兵权,正是为皇室挂帅出征最合适的人选。皇妹,你说是吗?”
本来不想插话想当背景的赵长依,故作镇定,反驳道:“谢衡之未死,本公主便不算是守寡,自然是高兴的。但他若出兵,必有不妥。皇外祖父,谢衡之虽死谢家后人,却是本公主的驸马,他若带兵出征,实有不妥,自古以来,驸马不得握有实权,请皇外祖父三思!”
赵长依却腹诽:他握有谢家兵权又如何?没有粮草,没有士兵,空有兵权,哪里算是出征打仗,明明就是去送死!
皇太孙程昱却说:“正是有皇妹在,我才敢提出这个建议。毕竟谢衡之对皇妹一片深情,为了皇妹安危,他必定不敢有二心!”
“你!”赵长依顿时急了,她是明白了,这个程昱,要用她来做人质威胁谢衡之!
程昱却不为所动,继续跟呈帝道:“皇祖父,谢衡之不是别人,正是公主殿下从封国带回来的那位面首,公子小白!他既然能隐姓埋名的跟随皇妹回国瑞国,定是对皇妹情根深种,不妨试一试他,看他是否衷心。如果,他若是顾忌皇妹,便会带兵出征,一心一意为我们皇室程家守江山;如果他不愿出征,这样不忠心的驸马不留也罢,只劳烦皇妹就当自己真的嫁了副衣冠冢吧!”
他话音刚落,赵长依冷笑:“表哥设想了许多,但容本公主问一句,若那驸马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呢?带兵出征,却不听朝廷使唤,更不顾及本公主安危呢?”
“那还不简单,这种无用的棋子,扔掉了也不可惜。本来谢家军早已经溃不成军,无大用处,如果他谢衡之能用起来,自然是好的;如果他起了异心,中途反悔的话,于我们皇室程家而言,不过是付出一个谢家军的名号罢了,而第一个遭殃的就是皇妹你了……你的驸马,谋反之罪名!”
程昱的意思很简单,如果谢衡之真的利用谢家军违背皇室命令,作为人质的赵长依会死无葬身之地。而皇室程家,本就无人出征,如今有人出征,用的还是原有的不被皇室程家所重用的谢家军。这就是块鸡肋,就算是败了或者中途叛变了,皇室程家的状况也不会变的更糟了。而且,国库空虚,谢家军出征没有粮草支持,就算是想要掀风作浪,也没有条件!
赵长依气的整个人哆嗦了起来,却听见她的皇外祖父呈帝道:“既然如此,朕要见见谢衡之,宣他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