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艾莲的坐骑跑着跑着,忽然向前一冲,跪倒在地,在弗获的惊叫声中,艾莲飞身而下,豹驹躺在尘土中,挣扎着站起来,可是折断的腿脚无法支撑它疲惫的身躯,它试了几次颓然倒地,绝望的嘶鸣着喘息着,湿润的眸子流出眼泪。
艾莲站在一旁,悲悯的望着再也无法站起来的坐骑,伸出双手温柔抚摸着豹驹的脸,擦掉它眼角的泪水,右掌用力,真气直击它头颅,它的头沉重的落在地上,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么亮那么忧伤。
“他杀了他的坐骑。”弗获看得心惊肉跳,“好残忍,真是太残忍了。”
艾莲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大步走在驿道上,他的黑衣,在风中翻飞,宛若幽冥中的死神。
弗获驱动马车,追上那位死神:“喂,死神大人,你真的是从幽冥来的吗?那匹豹驹是为你折的腿,你不救它反而杀了它,你好冷血。”
艾莲沉默的走着,仿佛天地间就他一个人,她的话只是吹过耳畔的风声。
“喂!艾莲!我问你话呢,回答我!”弗获撅起嘴,怒气冲冲瞪着艾莲。
“我是神月谷的幽冥使徒,你最好离我远点。”艾莲看都不看弗获一眼,握紧了手中的幽泉弯刀。
弗获瞥了眼他手中的刀,想到上次差点被他掐死,她不敢再讲什么。把马车停在树下,呆呆注视着渐行渐远的男子,擦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自语道:“他会不会真的杀死我?”想起他刀锋似的眼神,不禁感觉脖颈里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忽然笑了:“看你没坐骑能走多久!哈哈!”休息片刻,她继续不远不近的跟着艾莲。
……
摘一片绿叶,吹一支动听的曲子,山里间的风徐徐吹来,吹动她的秀发,她所坐的枯木旁,盛开着白色柔软的花朵,黄蝴蝶翩翩起舞,恍惚跳动的阳光。
而她就如这绿色山林中不染凡尘的仙子,白衣黑发,明眸皓齿。让人不敢多看一眼,怕亵渎了眼前的纯洁。
但她的内心比岩石更冰冷,比洞穴更阴暗,比沼泽更潮湿。她洁白纤细的手指上沾满了鲜血,她多情无邪的眼眸充满了冷酷,就连她吹奏的曲子,柔和明快中裹挟着杀伐之意。
“为了能拿回失去的一切,我要变得更强大。”紫烟郡主的眼前浮现出家人惨死的一幕,被猎妖师追杀的一幕,最后画面定格在她在昭阳城中杀掉绿蜈和红蜈的一幕上。
她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杀掉他们的。街上行人如织,她挡住他们的去路,闪电般的出手,让噬血蔷薇吸光他们的血,看他们痛苦的挣扎。
她猜测艾莲可能还在昭阳城,花铃说他是血莲部落的人。火莲花有起死回生之效。想到紫烟郡主冰冻在冰窟里的家人,何不利用艾莲救活死去的亲人?在落英苑有凤小天,沙童,还有在城内寻找石妖踪迹的杨伊,她无法下手,因而一路跟踪艾莲,找机会下手,现在机会来了。
弗获坐腻了马车,跟在艾莲身后慢慢的走着,山林的景色很美,野花遍地,对于喜爱花朵的弗获来讲,绝对不能放过采花的机会。她头上戴着自己编织的野菊花环,一蹦一跳的东采一朵花,西采一朵花。吹着欢快的口哨,直到走在前面的艾莲突然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什么声音?”
口哨声停止,弗获侧耳倾听,山林中回响着和自己吹得一模一样的曲子,让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是山谷里的回声吗?”弗获试着吹了一段曲子,不是,那不是口哨的回声,“山林里有人。”
“你吹得那支曲子叫什么名字?”艾莲的声音响起。
“不过是一支童谣,大家都会唱的。”弗获唱道:“有只狐狸,慢慢走在田间,它的皮毛洁白好看;有只狐狸,缓缓走在水边,它的眼神清澈如泉;有只狐狸……。喂,喂,你别走啊,我还没唱完呢!”
艾莲继续向前走,渐渐的,他看见林中横在地面的枯树干上坐着个吹叶笛的白衣女子。
弗获一路小跑,总算追上了他,她本来想责怪他走得太快,看到白衣女子时惊讶道:“哇,神仙姐姐!”
“好久不见!”紫烟郡主站了起来,冲艾莲一笑。
刀光如晴空里的电光,弗获来不及阻止,艾莲扑向了紫烟郡主,黑色与白色的身影交织,花影与刀光缠绕。风声飒飒,落叶飘飘。
“别打了,别打了。”弗获站在一旁跳脚,明白自己的声音还不及呼啸的风声时,她躲在一棵白桦树下开始胡思乱想:“一见面就打架,两人是仇人还是情侣?嗯,如果是情侣,神仙姐姐和他挺配,不过这位神仙姐姐好面熟。”弗获戳着脑袋拼命思考在哪里见过紫烟郡主,绞尽脑汁,还是没有想起来。
“你没有死我很高兴。”紫烟郡主袖中的花藤纷纷射向艾莲:“我更高兴的是,你变得和我一样不人不鬼。哦,忘了告诉你,你派到仙羽山的绿蜈红蜈已经被我杀了。”
艾莲紧闭着嘴唇,这个紫烟郡主对付起来远不如之前轻松,绿蜈红蜈都死在她手中,他今日必须除掉她。但他开始怀疑自己杀死她的能力。幽泉弯刀斩开密集的花藤,脱手飞向紫烟郡主。
紫烟郡主长袖一拂便拂开了迎面而来的利刃。
艾莲纵身一跃接住了刀,紫烟郡主右手一扬,漫天蔷薇花瓣,闪烁嗜血光芒,飞向艾莲。
艾莲挥刀,打落花雨,一片花瓣划伤了他的面颊,留下一道伤口。就在此时,从他身后的大树上蓦然窜出两束花藤,顷刻间包裹住他的身体。花刺深深刺入他的皮肤,红色的蔷薇花高傲地绽放。
见到噬血蔷薇一刹,弗获想起紫烟郡主就是叹息林里的女鬼,她到艾莲身边,对紫烟郡主道:“我不许你伤害他!”
“你是谁?他的心上人?”紫烟郡主眯起了眼睛。
弗获转身,伸手拉扯艾莲身上的花藤,冷不丁被花刺扎伤了手指。
“别碰我,快走!”艾莲皱眉低吼。
“我不走,我不能丢下你!”弗获倔强的拿出匕首,咬牙砍着花藤。
紫烟郡主揪住她的衣领,毫不费力提起她像提起一只猫般丢到一旁,她的目光凶恶冰冷:“我想知道火莲花在哪里?”
艾莲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血莲部落最后一个活着的人,火莲花能起死回生,我想你很清楚。我要救活我的家人,快把火莲花交出来。否则我杀了你。”
“如果火莲花能够起死回生,血莲部落不会剩下我一个人,你的家人已经死了,死人是不能复活的。”
缠绕在他身上的花藤束缚的更紧,蔷薇花闪烁诡异的血色光芒。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化成一缕烟,渐渐飘散。
“你不告诉我,那我就杀了她。”一束花藤从紫烟郡主手中弹出,锁住弗获的手腕,把她掷到艾莲面前。
“好疼,花刺扎到我手腕里去啦。”弗获哼哼唧唧站起来。
紫烟郡主的右手捏住她的手臂,左掌贴在她的后心:“我要让她死在你的面前,让你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弗获一听懵了:“什么?你要杀我?你凭什么杀我,我招你惹你了?”
“少废话!”紫烟郡主左掌用力。
弗获只觉一股阴寒之气从后背蔓延到全身,忍不住瑟瑟发抖,求救的望向艾莲:“我……我好冷!”
“你杀了她好了。”艾莲满不在乎道:“你好像搞错了,她不是我的挚爱。不过是一个难缠的狗皮膏药,我赶都赶不走,正考虑要不要杀掉她,你杀了她倒帮了我一个大忙。”
紫烟郡主和弗获同时瞪大了眼睛,紫烟郡主手一松,弗获瘫坐在地上,伤心地哇哇大哭:“呜呜呜,原来你根本不在乎我,我一直都在自作多情,我,我真不如死掉算了。”
紫烟郡主道:“幽冥使徒,你够冷血,那么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那些花藤越缠越紧,艾莲的骨头勒得咯咯作响。他沉默着,嘴角流出的血反衬出他苍白的脸,这一生要在这里结束了么?
“姐姐,姐姐。”弗获抱着紫烟郡主的腿,嚎啕大哭:“这个人交给我处理吧,求求你,他让我心碎,我要让他痛不欲生。”
紫烟郡主狐疑的看着弗获:“你想让他死在你手里?”
弗获嘴唇发抖:“姐姐不是要复活死去的家人么,我有一件法宝,可以让死人活过来。”她从包里摸出燃魂灯,递给了紫烟郡主。
紫烟郡主仔细端详着燃魂灯:“不过是一盏灯。”
“这可不是普通的灯。”弗获道:“这是巫神丘的燃魂灯,用纯洁女子的鲜血作灯油将神灯点燃,召唤出缝命女巫,她就有办法让你的亲人复活。”
“真有那么神奇吗?”
弗获用力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