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杀了,不要再杀了。”净明道长掩面悲呼。
沙童冷笑道:“你不杀他们,他们可要杀你,才不会念什么旧情。”
远处又飞来两道白色虹光。沙童拉着净明道长的手往一条偏僻的长街奔去。那两道虹光落地,赶来的正是叶出云和燕飞飞。
“你们,你们也要杀我吗?”净明道长哀嚎。
“净明师叔,我们就当没看见你,你快走!”叶出云道。
……
净帛走在漆黑的巷子里,手中的仙剑散出淡淡的白光。他感觉一个黑色的影子跟随着自己,那团黑影忽然出现在他右边,他举剑砍过去时,却什么也没有。
他又觉得黑影在他身后,然而转身,他看到的只有映在墙上的自己的影子。巷子的尽头有一棵枯树,仙剑的光芒突然大盛,枯树映在墙上的影子,宛若张牙舞爪的怪物。
他走出巷子,他丝毫没有发现黑暗角落里的人,那人就是幽冥使徒艾莲。
艾莲手里握着一柄黑色的木锥,木锥上盘绕的花纹散着微弱的红色光芒。他毫无声音掠到他的背后,把黑暗的木锥深深刺入他的颈后。
净帛最后意识到那个黑影是艾莲时,他已经像木桩似地垂着头站在巷口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在暗淡的星光下,他的后颈被木锥刺出一个伤口。没有流出一滴血。渐渐的,木锥往伤口中钻,直到没入皮肤。裂开的皮肤迅速恢复如初,只在颈后留下红色的线。
艾莲的嘴角浮起一丝满意的微笑。他在净帛的耳边轻轻叫他的名字:“净帛。”
净帛立刻抬起头,神色木然,宛若提线木偶。
艾莲递给他两柄黑色木锥道:“把牵魂锥刺入净心和净苍的身体里。”
净帛接过牵魂锥,藏在袖中,向艾莲行了一礼,匆匆离开。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艾莲交给他的事。
艾莲目送他消失在黑暗中,身影像幽灵一样,消失不见。
净苍走在人潮汹涌的街头,他在寻找他的师兄,还有他的门下弟子。七个穿着斑斓彩衣的人,脸上带着油彩面具,手里拿着艾草,跳着怪异的舞蹈,向他走来。
他盯着这七个人,他们带的面具或哭或笑,或嫉妒或贪婪。七个人围住他跳舞。
透过面具黑炯炯的眼洞,一丝莫名其妙的寒意从脚底升起,他蓦然转身,净帛站在他的身后,眼神空洞洞的望着他。
净苍诧异的走到他面前问他:“师兄,其他都去哪了?怎么只见到你一个人?”
净帛开口:“净苍师弟。”
净苍疑惑的问:“你怎么了?”
净帛指着一个带面具的白衣人:“你觉得他会不会是净心师兄?”
在净苍转脸看带着面具的白衣人时,净帛右手袖中掩藏的牵魂锥高高扬起,狠狠刺入他颈后的脊椎骨中,他僵硬的转身呆呆的望着净帛:“你,你……”
“我们一起去找净心兄吧!”净帛皮笑肉不笑。
净苍的头猛然垂下,仿佛脊椎骨断掉一般,待待牵魂锥刺入他的皮肤,留下一条红线时,他的头才缓缓抬起来,骨头与骨头摩擦发出怪异的咯咯声。“好呀,我们去找净心师兄。”他的脸就像面具一样,不具备人类的神情。
星华灿烂的夜空,四颗流星瞬然划过天河,就像跃出水面的鱼儿,转瞬落入水中,再也看不见。只有在最黑暗的夜空,才能看见最灿烂的星河。
繁华的街市,阴暗的角落里站着身穿华丽黑袍的女子,她的手里握着银色占星杖,净心停下脚步,他心里非常惊诧,从盲女手中的占星杖上,他知道她是占星师。但是从她空洞无神的蓝色眸子里,可以看出她的眼睛是盲的。她连星空都看不见,该怎么占星呢?净心什么话也没说,与她擦肩而过。
“你要小心你的两名师弟。”盲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净心闻言转身,身后是遥远热闹灯火阑珊的街市。盲女占星师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他眨了眨眼,难道刚才看花眼了?
他忽然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净苍和净帛站在了他的面前,他们站的非常直,双目直勾勾的望着他。一阵晚风拂来,他没来由的感觉一阵寒意。
“人杀掉没有?”净心问。
“跟丢了。”净苍踏前一步。净心耳边回绕着黑袍盲女说过的话,但他觉得净苍师弟很正常,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不过是个老头,怎么会跟丢,你是不是不忍对他下手?掌教师兄说过,他必须死,否则仙羽山要毁在他的手上。”净心走到他面前,左手按在他的右肩,双目如针锋般盯着净苍的眼。
“杀他没有必要犹豫。”净苍道。
净心云觉得他的表情有点狰狞。他眼中刚刚掠过一丝疑惑,净帛迅速移至他身后,扬起牵魂锥,往他颈后刺下!
千钧一发之际,净心低头避过,但颈后还是被牵魂锥划下一条伤口,奇异的是他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一股凉意从伤口处开始扩散。他抚过伤口,手指上鲜血淋漓:“净帛师弟,你为何要暗算我?”
净苍豁然拔出长剑,刺向净心,净帛也一言不发的挥舞着牵魂锥扑向他。他连连躲避,不断的喝问他们怎么了,然而他们不说话,麻木固执的挥舞手中的兵刃。他忽然从他们呆滞的目光中明白,他们被人控制了。
净心喉咙干燥,他已不得不拔出了长剑。他每刺一剑都在考虑要不要杀掉他的两位师弟,昔日他们一起修仙练道,一起并肩作战,师父教导他们要像手足兄弟那样相亲相爱。现在,他的师弟们被邪魔控制了,不认识自己,更要把他当死敌,他该怎么办?
酒香,浓烈馥郁的陈年桂花酿,酒香来自星空下的屋顶,屋顶上有人在喝酒,喝酒的少年包裹在黑衣中,手托黑瓷酒坛。他望着星空,似是觉得如果没有月亮相伴,这酒失却了一种清幽的香味。
“是你,幽冥使徒。”净心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在见到艾莲的一瞬间,他明白了一切。
艾莲冲他一笑,举了举酒坛道:“前辈要不要上来喝一杯?”
净心冷笑,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因为在见到艾莲的最初,他就看轻了他。轻视别人就是加速自己的失败,失败就意味着灭亡。
“你们神月谷想灭掉我仙羽山。直接率领门下弟子攻打仙羽山便是,为什么拐弯抹角耍这么多花招?”净心冷笑着问。
“仙羽山在修真门派中拥有三千多年基业,实力不容小觑,神月谷若是强攻,定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纯粹自取灭亡。‘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们这么做,就是要你们从内部慢慢瓦解掉仙羽山。”
“神月谷也是修真界的名门正派,你们做出这种行径,也不怕被其他名门正派所不耻?”
“在欲望面前没有正派与邪派,大家都是一样的。你们不是连净明道长也不放过吗?”
“他是叛徒,杀净明师弟是出于道义,不是欲望。他与你们勾结意图灭我仙羽山,本就该死。”
“如果为了维护门派利益,杀死自己的同门师弟也算道义,这世界上便什么也不算道义了。仙羽山里面果然都是些伪君子。人的性命还不如门派的利益。仙羽山该灭!”
“荒谬!荒谬!”净心大怒:“我们不是为了门派利益而是为了百万苍生的利益,死一个人不算什么?”
“什么百万苍生的利益?别把仙羽山说的这么伟大,天下生灵自有天下生灵的去处,与仙羽无关。”艾莲苍白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净心一掌拍飞净苍,仰天哈哈大笑道:“幽冥使徒,幽冥使徒你是不是一直认为你们血莲部落的人都是我们仙羽山杀的?”
“难道不是吗?你们想要得到火莲花,所以一个一个的把血莲部落的人全部杀掉。为了修炼成神仙,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你果然都记不得了,源雅上仙做的挺好,滴水不漏,他很会利用人。你以为血莲部落灭族仅仅是我仙羽山干的吗?神月谷也有份。对,是源雅上仙,都是源雅上仙做的。源雅上仙说血莲部落是邪恶的种族,他们身上有起死回生的火莲花。你应该知道,血莲部落中流传的红莲魔尊的故事,他拥有毁灭天地的力量,掌握着重生与灭亡。普通的血莲人如果死了,会再次获得一次生命。他们有两次生命,而红莲魔尊有一千条生命,每隔一百年转生一次。那天,源雅上仙告诉我们,血莲部落的人全都疯掉了,他们去了神圣的焚渊,把自己投入烈火中,在焚渊之底修炼邪术。如果每个血莲人都变成了红莲魔尊,天下大难将至。于是,我们去了焚渊,我们去了焚渊……”净心瞳孔放大,眼中跳跃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他的额头上汗珠滚滚,仿佛陷入被烈火炙烤的幻觉中:“那一天,真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