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父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杨伊安慰他:“你别着急。”
凤小天苦笑道:“我着急也没用,幽冥使徒不知又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杨伊微锁双眉,盯着天空飘过的一朵朵流云,忽然道:“你瞧,那是什么?”
苍穹之上划过数道虹光,像是修真之人御剑而行,但见那七道彩色虹光快速朝北而去。
是不是仙羽山的剑侠呢?杨伊猛然坐起:“我们跟上去看看。”说罢站起来,瞥了一眼还懒洋洋躺在麦地上的凤小天,向他伸出了手。
凤小天握住她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却不忍放开她的手,只是怔怔的握着,如果时光在这一刻停止多好。但她还是抽回了手,淡淡的惆怅雾一般涌上他的心头。
杨伊完全没有发觉他的异样,雷魂剑腾起一道蓝色虹光。她微笑着道:“我们来比一比,看谁飞的快。”御剑飞入空中。
他点点头,血樱剑泛起红芒。他身形一晃,随即御剑升空,与她在空中并肩而立。俯视大地,脚下是金黄的麦田,远处是绿树拥抱的小小村落,更远处是深蓝色群山流岚。暖风拂过面颊。两人相视而笑。御剑往北飞去。
飞了半日,依旧与那七道虹光相距二三里。不论杨伊飞的有多快,凤小天始终与她并肩而行。不多时,那七道虹光忽而降落消失在地面上。他们消失的地方是昭阳城,与白帝城相距七十里地。
昭阳城是龙华天国有名的商业城市,街上店铺鳞次栉比。比白帝城更加繁华。两人降落在一条偏僻的街角,那御剑而行的七人早已不见了踪迹。此时街上人来人往,各种货铺的小贩高声叫卖。
两人走在大街上,杨伊不时翻弄着饰品,绸缎铺上的东西,走过一个果铺后,凤小天从袖子里扬手递给杨伊一个红通通的苹果。手中还有一个苹果在衣服上蹭蹭,大大咬了一口。
杨伊接过:“哪来的?”
“变得,我会魔法。”这苹果当然不是他变的,杨伊早明白他是从果铺上顺来的。也不戳穿,笑吟吟咬了一口。两人寻了家客店,住了下来。
……
昭阳城落英满苑。
净明道长一直在哭,从日出哭到日落,从夜晚哭到天亮。哭的眼睛红肿,声音嘶哑。此时他捧着一碗杂酱面,一边吸溜吸溜的吃面条,一边抽抽搭搭的甩鼻涕。
室内陈列简单,墙上挂着三幅名家字画。桌上的花盆里种着一束兰花。净明道长坐在桌子底下,捧着一碗面,一边吃一边抹眼泪。房间里除他之外,还有一个人就是穿着鼠灰色无袖上衣,蓝紫色短裤的沙童。他的脖子里挂着一枚蓝色的宝石。右手手腕系着串贝壳手链。
沙童盘膝与净明道长相对而坐。他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望着净明道长,像是再看一条忧伤的大马哈鱼。
净明道长吃完面,把碗和筷子放在一边,吃饱喝足后呜呜呜开始尽情挥洒自己的泪水。
“你那个净林师兄的鬼魂都要被你的眼泪淹死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沙童在脸上划圆圈:“一个老伯伯,哭出一条河,河里没有鱼,乌龟却很多。”
“小孩子家家,你不懂的。”净明道长老泪纵横。
“老伯伯,我给你买糖吃。快别哭了。”沙童眼睛一亮。
净明道长哑着嗓子喊:“糖是给小孩子吃的,老伯伯我不吃糖。”
沙童道:“只有小孩子最爱哭,老伯伯那么大年纪了,不就死了个师兄嘛。男儿有泪不轻弹。”
净明道长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我瞧你这小娃娃挺讨人喜欢的,你为什么杀我的净林师兄啊。呜呜呜。”他仰天大哭:“师兄啊,你死的不值啊,你死在乌龟王八蛋手里都可以,为什么死在小孩子手里?”
“你在骂我?”沙童愤然起身,目露凶光,左手按在腰间鱼皮鞘的匕首上,他狡黠笑道:“老伯伯,我奉劝你还是不要这样啼啼哭哭的好,你再哭,我就让你与你的净林师兄在阴间团聚。”
净明道长抖了一下,止住眼泪。身体仍旧条件反射的随着呼吸抽动。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袭黑衣的艾莲走了进来。他望了净明道长一眼,嘴角浮起一抹讥笑的笑意,对沙童道:“小童要学会尊敬老前辈,别让某些人说我们不讲礼节。”
沙童对净明道长做了个鬼脸。站在艾莲身旁。
艾莲俯身捡起地上的碗筷,对净明道长道:“邵阳城的夜景不错,如果你想出去走走,不妨带上小童。他还是个小孩子。路上管束他一下,别让他惹是生非。”
“我才不要和这个爱哭老花猫在一起。”小童拉起他的手撅起了嘴:“哥哥,我们两个人一起逛夜市嘛,让这老家伙呆在这里嘛。”
艾莲温柔的揉揉他的头发道:“小童乖,要听哥哥的话,好好照顾老前辈。”
“好吧。”他失落的答应。
艾莲走出西厢房时,脸上温柔的笑意已经消失,刀削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的拳头纂得咯咯微响。夕阳的余辉照进院落,照得他的面庞一片红色,他的眼睛在这红色的光芒中闪烁着冷光,刀一般的冷光。
喧嚣的尘世渐渐浸入淡紫色的暮色中,最后终归于一片黑暗。长庚星在夜空中闪烁时,城市的灯火也一盏盏亮起,漫天的星光与人间的灯光交相辉映,街边流浪艺人弹着琵琶一唱三叹,到底是天上的星光温暖,还是人间的灯火温暖?都说人间的灯火温暖,颠沛流离时,陪伴自己的只有漫天星光。
沙童拉着净明道长的手,好似是他的孙儿。至少路人是这么认为的,但他们不会明白一个老人带着孙儿逛街为何会愁眉苦脸。
沙童欢天喜地买了一盏斑斓的琉璃灯交给净明道长提着。时不时他又会买些绿豆糕,桂花糕之类的点心喂给净明道长吃。净明道长如果摆手不吃,他就会撒娇。所以,净明道长不得不张开嘴巴,任凭他喂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老伯伯,这是昭阳城最有名的点心‘红酥果’,好吃吗?”他眨着眼睛问。
“唔唔,好吃好吃。”净明道长咂着嘴回答。心里暗骂小怪物。撒娇扮痴本来是他净明道长的看家本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小男孩倒比他更擅长。却不知道小孩子撒娇本来就是老人家的软肋。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闹,好似过节一般。昭阳城每月十五日都会举行集会,故此特别热闹,街边有江湖卖艺人表演杂耍,有人搭戏台子唱戏,赌坊里琴瑟和鸣,江船上轻歌载舞。夜风如画,让人沉醉。
沙童拉着净明道长慢慢的走,他的笑容也越来越古怪,他忽然对他道:“老伯伯,看你身后。”
净明道长回头,人从中望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原来是仙羽长老净帛带着两名弟子跟随身后。
净明道长忽然明白,艾莲好心的让沙童带自己逛街,不过是把自己当作鱼饵,让师兄弟上钩,好一网打尽仙羽山的长老们。
他刚开口大喊:“净帛,别过来,有陷阱。”沙童拉着他在人群中奔跑起来,净帛见状,纵身掠过众人头顶,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以为沙童不过是净明道长无意中认识的小孩子,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沉声对净明道长道:“净明,你和神月谷中的幽冥使徒合谋,企图灭我仙羽。掌教已下了格杀令,现已叛门之罪让我等处决你,你是自行了断呢?还是让师兄我来动手?”
“什么叛门之罪?我没有背叛师门,是你们把我赶出来的。我也没有同幽冥使徒合谋来毁灭仙羽山,净帛你不能冤枉我!”净明道长为自己辩解。
“师弟,莫怪我无情。”净帛的剑猛然刺向他的胸口。
忽然,人群中射出一条巨大的黑龙,那黑龙闪着粼光,跃过两名弟子,口喷黑烟。那两名弟子大叫一声,面容扭曲,倒地七窍流血而死。那黑龙转身,狂吼着冲净帛飞来。
净帛连忙收剑画圈,一轮祥光撞向黑龙,黑龙狡猾的一扭,窜入一名黑衣人的鱼篓中。那人正是诸葛岩。诸葛岩收起黑龙,像闪电一样窜入四散奔逃的人群中。沙童也拉着净明道长朝另一个方向奔逃。
净帛犹豫了一下,立刻朝净明道长追去。他长袖一甩甩出一枚烟火。一片洁白的羽毛云在夜空中出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拍手笑道:“好漂亮的烟花。”
沙童和净明道长奔过街角,停下来喘息。“嗨,老伯伯,你师兄要杀你耶。”他笑道:“看来我杀掉你那净林师兄并没有错。否则就多了一个要杀你的人。”
夜空之中四道虹光掠过,四名仙羽山弟子举剑朝净明道长砍来。屋脊上一名灰衣男子手持弓弩,连珠射了四箭,射中四人的喉咙。这四人立刻倒地而死。发箭的人正是沙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