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面呵呵笑了起来,身体靠着扶栏慢慢下滑瘫坐在地,他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可是无法停止,他笑着笑着几乎笑出了眼泪,笑得喉咙嘶哑,笑得撕心裂肺。笑声变成了咳嗽,变成了干呕,胸腔里又闷又堵,可是他吐不出那些堵在他心里的东西。“小蝶,呵呵,为什么你没有认出我,我是司徒夏啊,难道你已经决定忘记我了吗?呵呵呵呵。”
被他的笑声吵醒的房客气急败坏地打开门准备破口大骂,抬头看到他戴着诡异面具的脸,立刻吓得缩回头去,把门关得死死的。胆小的客栈老板早就躲了起来,古老的客栈陷在昏暗的烛火中,仿佛空寂的墓穴,而七鬼就是这墓穴中的幽灵。
幻蝶楼,蝶舞大殿。
“原来你们三个是一伙的。”凤小天和杨伊背靠背绑在大殿光滑的地板上,他打了一个呵欠道:“那么晚了,大家都回去洗洗睡吧。”
“你想得倒美。”金冥城踢了他一脚。
“我的腿被你踢断了!”凤小天故意夸张的晃着腿,大声惨叫。
“你干嘛踢他!”杨伊眼睛里恨不得飞出刀子,把金冥城千刀万剐:“快放了我们,否则有你们好看!”
“吼什么吼!腿断了姐姐我会给你接上。”金菜花在凤小天脑袋上拍了一记。
“好疼!我的脑浆都快被你拍出来了!”凤小天道。
“我再问你们一遍,金医世家的小医仙到底去哪儿了?燃魂灯到底在谁的手里?”回绳祭司再次问道。
“想知道吗?放了我们就告诉你。”杨伊看都不看他一眼,傲慢道。
“你们去问幽冥使徒不就知道了,弗获的心上人是他又不是我。”凤小天哼哼唧唧道。
“幽冥使徒是谁?”金冥城抱着手臂问,他感觉空旷的大殿有些冷。
“幽冥使徒艾莲,他是血莲部落最后一个人,说不定弗获那个小丫头片子正和艾莲躲在某个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中幸福的生活着。哼,连幽冥使者都不知道,就算你穿了一身黑衣也是个大白痴。”凤小天讽刺着金冥城。
金冥城恼羞成怒,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他还没被讨厌的人打过脸呢,立刻涨红了脸,抖着嘴唇怒道:“臭小子你敢打我的脸!你敢打我的脸我跟你拼命!”
“我不仅打你的脸,我还要毁你的容!”金冥城坏笑着双手左右开弓,在他脸上痛快地抽了数十个清脆响亮的巴掌。打完后心满意足的捏起他的下巴:“我把你打成猪头,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你混蛋,你变态,你从小缺钙长大缺爱,老了没人理睬,死了没人埋,你悲哀,你活该,你小子就是个祸害,祸害祸害,总有一天你会歇菜!”凤小天编着顺口溜大骂金冥城。
“感情你老爹是个诗人。”金冥城嘿嘿笑着,两手又是左右开弓,用力抽着他的嘴巴,抽得他鼻血横流再也骂不出声:“你继续骂,看本少爷不把你的嘴巴打烂。”
“别打了。”杨伊眼中喷出愤怒的火焰:“你干脆把我们杀掉算了!”
“好,反正留着你们也没什么用处。”回绳祭司对金菜花,金冥城道:“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们两位了。”回绳祭司转过身懒得再看凤小天和杨伊一眼。
金菜花拍拍表弟的肩膀:“交给你了哦。”乐颠颠的走到回绳祭司身旁,花痴似得望着他英俊的侧脸,嘴角几乎流出了口水。
金冥城不忍再看表姐那副傻样,提起绳子,把凤小天和杨伊齐齐拽了起来,像牵着两只羊一般,牵着他们走出了蝶舞大殿。
雨还在下着,兰花灯散出清冷的桔黄色光芒。金冥城就像暗夜中的黑色精灵,牵着凤小天和杨伊走上了长长的白桥,夜晚的白桥散出淡淡白光,桥栏上的蝴蝶浮雕闪烁着冰蓝色光芒,仿佛这座长桥是由蝴蝶架起的一般。
“喂,你要把我们怎么样啊?”被雨水浇成落汤鸡的凤小天问。
金冥城走到长桥中心,指了指桥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凤小天和杨伊面面相觑,道:“什么意思?”
“你们是自个儿跳下去呢,还是劳驾本少爷送你们下去?”雨水丝毫没有打湿金冥城的衣服,所以见到两只落汤鸡狼狈的样子,他扬起嘴角得意洋洋的笑着。
“你若怕麻烦的话就不劳驾你了,慢走不送。”面对桥下散着白色微光却深不可测的深渊,杨伊心里嘀咕着跳下去必定尸骨无存,粉身碎骨。
“是呀,是呀。哥们儿你还是赶紧回去喝杯热茶睡个好觉吧。”凤小天可不想这么快就英年早逝。
“那么,两位黄泉路上走好。”金冥城笑着,扬手一一把两人从桥上推了下去。
“臭小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深渊里回荡着凤小天凄惨的声音。
“你鬼叫什么啊!快唤出你的剑来!”杨伊早已召唤出了雷魂剑,减缓自己急速下坠的身体。
凤小天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匆忙召唤出了虚鼎之中的血樱剑,身体下坠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杨伊,你说下面的深渊里有什么啊?”找到一点安全感的凤小天问道。
“下面啊,一定有只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美貌妖怪,最好是翡翠玉环妖,逮到她,我就不怕抓不到其他妖怪了,在伏龙山锁妖洞中,她可算是妖王级别的妖怪。”
“你就想着抓妖,下面肯定蹲着只无比凶恶残暴的大怪兽,正张开血盆大口,龇着满嘴白花花的尖牙等着我们两个倒霉鬼吧嗒一声掉进它的喉咙里,被它吞掉!”
“下面啊是个烂泥潭,你呀就等着掉进去,让一群癞蛤蟆和毒蛇群殴吧!”
“不要吓我,我最讨厌癞蛤蟆和毒蛇了。我若掉下去了,你怎么办呢?我们俩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也会掉进烂泥潭,你也会被癞蛤蟆和毒蛇群殴的。”
“我不会掉进烂泥潭,下面一定刚好有一朵很大很香的蘑菇床,我恰好掉在蘑菇床上。”
“我也掉在蘑菇床上,我才不会那么倒霉的掉进烂泥潭里。”
“你就倒霉,凤小天你是个倒霉鬼,你不倒霉谁倒霉?难道是我啊?”
“好好好,我倒霉,我是个倒霉鬼,我掉进烂泥潭中被癞蛤蟆和毒蛇群殴,我好倒霉啊!”
杨伊抿嘴笑了起来。
深渊之下既没有美貌的妖怪,也没有可怕的怪兽,更没有烂泥潭和蘑菇床。而是许多被纤长的白色苔藓层层包裹的刻着奇特人面浮雕的巨大的蛋形化石。
凤小天和杨伊被各自的仙剑托着轻轻落在一尊一人多高的化石旁边,两人面对面做起来,凤小天忍不住高呼:“我好开心啊,我们真幸运,没有掉到妖怪的嘴巴里,也没掉进烂泥潭里。我真的好开心。”
“先把绳子解开再开心吧。”杨伊道。
“这还不简单,用剑割开就好了。”说着,他用血樱剑,来回割着杨伊手腕上的轮回索,割了半天还没割断,他气恼道:“怎么会这样?”
“巫神丘的轮回索据说是用龙筋,冰银,黑曜金精制而成,任何兵器都是斩不断的。”
“那怎么办?”凤小天郁闷地望着深渊上空的白色长桥。
“我们可以把绳子解开啊。”杨伊道。
凤小天转忧为喜:“哈哈,我怎么没想到,来我先帮你解开。”
“慢着,你知道回绳祭司打得是什么结吗?”杨伊问,凤小天摇了摇头。“唉,我怀疑那个祭司祖上是编吉祥结的。他打得这个结很复杂,叫做‘千千结’你必须有足够的耐心和细心才能把绳结打开。稍有差错,‘千千结’就会变成死结。你我可能会被这条绳子困一辈子。”
凤小天笑道:“那不挺好的嘛,我们两人绑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你想的美哦。”杨伊抬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我先帮你解开,然后你再帮我解开。”
“可是你的手腕上还钉着根毒针,很痛的。”凤小天忧心忡忡,杨伊已经开始帮他解绳结。
雨水从深渊上空坠落下来,落在长长的白色苔藓上。苔藓如同波浪一样起伏着,他和她面对面坐在发光的苔藓中,如同两个幼童。
南宫蝶漫无目的地走在大雨滂沱的街道上,身上的嫁衣已经湿透,恰如她的心,心已冷但泪水还是滚烫的,雨水混着泪水,烫伤了她美丽如玉的脸庞。
“她好可怜哦。”街畔的屋檐下,问仙馆多嘴的紫蓝金刚鹦鹉阿英站在熊宝的肩上,怜悯的注视着雨夜中那个孤独的女子。“主人,我们能不能帮帮她?”
“我们帮不了她。”李仙姬捏着烟斗,袅袅的青烟像面纱一样遮住了她的容颜,风拂动她绣着银色莲花的白衣,这只在人间生活了千年的白狐轻轻的叹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