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小天如大梦初醒,他冲杨伊一笑:“我没有生气,我还要谢谢你呢。”他拍拍他她的手,血樱剑脱鞘而出,朝走道尽头刺去,只见黑暗中一把小巧的桃红色油纸伞如花绽放,硬生生把血樱剑挡了回来。
“何方妖孽!”杨伊右手按在背后雷魂剑的剑柄上,神色戒备道。
凤小天收剑入鞘:“难不成是倩女幽魂?”
撑着油纸伞的黄衣姑娘转瞬间像鬼一样飘到二人面前,当凤小天看清伞下的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倩女是个胖西施。”
“此地有蛇怪出没,大婶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杨伊瞪了凤小天一眼,面无表情的问那撑伞的肥胖姑娘。
“你管谁叫大婶?小丫头片子真没礼貌,我有那么老么?人家还没结婚呢!”肥胖姑娘收起油纸伞,走道中的风吹动她鹅黄色的羽衣,她道:“小女子姓金名菜花,请问这位白衣翩翩的公子是不是姓凤,凤小天。”
“我么?”凤小天笑了笑,刚想回答,杨伊却截住了他的话头。
“金菜花是吗?他不叫凤小天,你认错人了。”
“少装蒜了,凤小天你这个大色郎,快把我表妹还给我。”阴暗的角落里伫立着勾魂鬼使似的金冥城。
“他表妹是谁?你竟然瞒着我去勾引别人家的姑娘。”杨伊道。
凤小天连连摆手:“冤枉啊,我连他表妹都不知道是谁,谈何勾引?”
“我表妹就是金弗获!”金菜花怒道:“我们找了她好久,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她被神月谷的幽冥使徒带走了,你们为什么不去神月谷找找看!”凤小天道。
金冥城显然有些不耐烦:“少废话,我要见我的表妹,就是变,你们也要给我变出来。”他的袖子里神不知鬼不觉的飞出一缕玄针,杨伊刚喊出小心,一根极细的玄针扎在了右腕上。
凤小天挥掌震开了玄针,怒道:“卑鄙下流无耻。”一边骂一边运气把杨伊手腕上的定魂针吸出来,无奈弄得满头大汗,还是无能为力。
“你们才卑鄙下流无耻!”金冥城看着长长的黑色指甲:“我表妹天真烂漫无邪,你们是不是把他毁尸灭迹了!”
杨伊忍着手腕上火灼般的疼痛,冷笑道:“好吧,我就变几个弗获给你看。”左手袖中抖出几张纸符,念动咒诀,只见七张纸符变成七个金弗获,团团围住了金冥城,嘴角上翘,无比幽怨的嗲嗲道:“表哥,你暗算杨姑娘,真是卑鄙无耻下流,快收回你的毒针!”
“表妹给你变出来了,你现在满意了吧!”凤小天没好气道。
“鬼蜮伎俩!”低沉的男音响起,一点金黄色的幽火射向七个金弗获,七个金弗获立刻化为七张燃烧的符纸,如扑火而过的飞蛾残骸,飘然坠地。
“凤小天,好久不见。”回绳祭司微笑着,右掌掌心跳跃着火焰,他周身弥漫着淡金色的光芒,如同神祗望着卑微的凡人般,望着凤小天和杨伊。
“哇塞,好帅哦!”望着回绳祭司火焰照耀下的英俊面容,金菜花小声赞叹道,完全被他的气魄和美貌迷住了。
凤小天和杨伊齐齐翻了个鄙视的白眼。
凤小天计上心头,道:“祭司大哥,你来得正好,你快说,你把弗获姑娘藏到哪里去了?”他冷笑道:“你不会为了一盏油灯就把她一个弱小女子杀了吧。”他看出回绳祭司同金医世家的表姐弟两人是一伙的,所以他要把弗获失踪推到回绳祭司身上。
“我怎么会为了一盏油灯而谋害弗获姑娘,借盏灯而已,我堂堂巫神丘的祭司怎么会连盏灯都不借,哪像凤公子,杀了弗获姑娘,还拿走了燃魂灯,简直就是强盗。”回绳祭司识破了他的伎俩,厉声呵斥道:“弗获姑娘在哪儿?燃魂灯又在哪儿?”
“我没有杀弗获,你不要血口喷人!”凤小天最受不了被人冤枉,血樱剑脱鞘而出。
回绳祭司眉毛一扬,手中的火焰扑向了他!
血樱剑凌冽的剑气熄灭了火焰,,凤小天再度挥剑时,一团黑色的针劈头盖脸打来,而他的身后金菜花的油纸伞直直刺了过来。
杨伊左手持剑,雷魂剑挡开了金菜花的油纸伞,凤小天仰身躲过定魂针。回绳祭司嘴角上扬,凤小天没料到自己和杨伊一个小小的动作,便中了他的圈套,回绳祭司的轮回索已经把他们两个人紧紧的捆在了一起。
雨夜格外漫长,比雨夜更漫长的是回忆,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窗,灯影摇曳,不眠的人儿梦已遗失他年,今宵雨打芭蕉的客栈,他看着她时而颦眉时而微笑的睡颜,叹流年,空伤感。
“小蝶,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有多想你。”烛光照着七鬼脸上洁白的亡灵假面,他轻抚着还穿着红色嫁衣的南宫蝶的面庞上,如同刚刚脱离幽冥困囿的鬼魅终于同他的新娘相聚,他的眼泪从面具中滚出,落在她的面庞上:“我在坟墓里呆了很久很久,只盼着能再见你一面,只盼着亲手杀死端木葵,呵呵,我是不是太贪心了,阿葵死了,你就在我身边,可是我不快乐,小蝶,我不开心啊,我们三个人以前是那么的快乐。还记得小时候那一次我们扮家家酒吗?我和你扮夫妻,阿葵扮司仪,我们说要成为幸福的一家人,相亲相爱永远在一起,可是如今,我成了非人非鬼的怪物,在你即将成为阿葵娘子的时候,阿葵死了。时光真会捉弄人啊,它给了我们最好的,又带走了我们最心爱的。它把一切变得面目全非,小蝶,我把自己丢了,我把那个天真善良的自己弄丢了,我找不到自己了,为什么我们回不去了,为什么我们不能永远停留在那个纯真无邪的年代?”
“路是你自己选的,何必怪罪光阴流年。”雪发飞扬的神月谷谷主源雅站在客房门口。足以覆城的英俊脸庞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既像是悲悯又似是嘲讽的笑容。
“你是个恶魔,为什么给我面具?为什么我要成为七鬼?”七鬼竭斯底里的怒吼:“我讨厌我现在的样子!”他伸出双手撕扯着脸上的面具,亡灵假面紧紧贴在他的脸上,他用力拉,用力扯,鲜血从他的鬓边流了出来,染红了他的手指。
源雅关上门,用看疯子的目光看着七鬼,嘴角挂着优雅完美的笑容:“你现在的样子不就是当初你选择的样子吗?不要试图撕下你的第二张脸了,从你心里接受了这张脸开始,你永远无法摆脱亡灵假面,因为你再也无法面对真实的自己,无法坦荡的面对南宫蝶。真正的司徒夏早在多年就死在了南宫蝶的剑下,你是亡灵,是七鬼。”
“不,我不是七鬼,我不是亡灵!”七鬼捂着面具,苍白的面具印着带血的指印,诡异而恐怖。他压抑的哭泣着,当雷声在客栈上空炸响时,他挥起乌黑的碎梦笛,扑向源雅,怒吼道:“一切都是你设下的局,我杀了你!”
源雅仍旧笑着,覆城的笑容宛若佛座前盛开的白莲花,在碎梦笛即将击中他的那一刻,他像一缕烟般消失了,门外传来他似笑非笑的声音:“司徒夏,继续做你的七鬼吧,只有这样你才算是活着。”
七鬼呆呆的保持着攻击源雅的姿势,像是被人操纵的傀儡,他听见身后南宫蝶从榻上坐起来的声音,匆忙擦了擦面具上的泪痕和血痕,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来,道:“你醒了?”
南宫蝶目光空洞的望着某个方向,如同失了魂魄。七鬼轻轻走到她身边,她却从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道:“说!你到底是谁?你到底与幻蝶楼有什么恩怨?”说着,冰冷的蝶刺出现在她的手中,散射着银白色的光芒,隐隐有蝴蝶的精魂蹁跹飞舞。
“我,我是神月谷幽冥使者七鬼,我与幻蝶楼并无恩怨。不过我们似乎仍旧避免不了刀剑相向。”亡灵假面后的七鬼苦笑,隐藏着眼底的泪光,缓缓道:“你相信宿命吗?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对于端木楼主的死我感到很抱歉,我真的不该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对不起,南宫姑娘,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请你不要去找洛水神后复仇,你不是她的对手。”
“你是在提醒我么?”南宫蝶原本空洞的黑眸闪烁着幽冷的光芒,她紧握着蝶刺,决然走出客房。
七鬼追出门去,扶着栏杆痴痴看着南宫蝶走下楼梯,走出客栈大门,门外的风雨吹起她一袭红裳,宛若吹着一朵刚刚绽放的玫瑰花,他看着那朵玫瑰花消失在漆黑的雨夜里,化作雨蝶,飞向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