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击证人在哪儿?证据又在哪儿?”叶出云问。
“消失了,目击证人是紫烟郡主。她飞鸽传书报信,我们赶来时,府上一片尸山血海,唯独不见紫烟郡主的尸体。”艾莲让手下把伪造好的血书给叶出云。那是花铃仿紫烟郡主的笔迹写的。上书“白帝城太守府危急,神月谷救命。”字是匆匆书就,可并没写明凶手是谁。
“没写凶手哦。”燕飞飞疑惑道:“没写凶手的名字,你们怎么断定净明师叔就是凶手。”
“看一下尸体上的伤口就知道了,如果上官真人在的话,肯定认为净明道长就是凶手。”艾莲站起身:“因为是夏天,尸体易腐烂,故冷藏于太守府后的冰窟,各位请随我来。”
十七人跟着艾莲来到冰窟,石门轰然打开,冷气扑面而来。叶出云和燕飞飞心中惴惴不安,借着幽暗的壁灯,一行人走过寒气森森的回廊,走下覆盖着白霜的石阶,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间宽大的冰室,冰室中寒冰覆盖,倒悬的冰锥灿然生辉。地上躺着白布覆盖的三百多具尸体,让本来就寒冷的冰窟更加阴森。
艾莲掀开一具尸体的白布,指给叶出云看尸体胸口上致命的一处伤口。从尸体的衣着上看,他是太守府的主人莫太守。
“从伤口上看,他是一刀毙命。净明道长是用剑的。”叶出云手指微微颤抖,拨开尸体胸前冻得生硬的衣物,仔细观察伤口:“凶手是从背后出刀的,死者看来十分惊恐,逃跑时被刀从背后贯穿前胸致死。刀很快,所以死者出血极少。凶手是少见的用刀高手。”
艾莲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么其他人呢?”
十七名仙羽山弟子各自分散开来,检查死者死于何种兵器。他们丝毫没有发觉艾莲像幽灵来到了石阶上,望着他们,眼睛闪烁冷幽的光。
燕飞飞看了五具尸体,发现死者都是死在一个伤口上,或是脖子,或是胸膛。的确如师兄叶出云所说,他们一刀毙命。净明道长向来是用剑的,很少用刀。“我觉得净明道长不是凶手。”她大声道,这时她忽然觉得周围有点怪异。
叶出云也发觉不对劲儿,冰室的气温似乎比之前更低了。他扭头望着不知何时站在石阶上的艾莲。
其他人也都抬起头来,看着艾莲。
“我觉得情况不对。”燕飞飞凑到师兄身边:“看来我们中计了。”
其他人听到燕飞飞说中计了,纷纷拔出腰间长剑。
“你们怎么了,不是寻找真凶么?怎么把剑指向我?”艾莲脸上浮现诡异的笑容。
“我们找到凶手了,显而易见,凶手其实是你。”燕飞飞道:“杀死这些人然后嫁祸给净明师叔,是神月谷主源雅上仙的主意吗?他是不是疯了,与仙羽山做对,简直自取灭亡。”
艾莲扣起无名指与中指,一朵血色莲花绽放在指尖,随手一扬,那朵血莲袭向燕飞飞:“谷主的名讳是你随便提的么?”
燕飞飞拔剑,击碎了袭向面门的血莲,花瓣落地化作浓汁,腐蚀着地面。
叶出云悚然一惊,幸而师妹没有用手接,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他拔出长剑,飞身刺向艾莲。艾莲一动不动站在石阶上,平静的望着叶出云,他没有躲,也没有拔刀。
叶出云的剑就要刺进艾莲的胸口时,停住了。仿佛撞到了什么一般,他的身体向后飞了出去,落进满地僵硬的尸体中间。
燕飞飞与众师兄弟见状,挥剑对艾莲乱砍。
艾莲任凭他们乱砍,脸上恢复惯有的冷漠。他与他们之间隔着厚厚的天网结界,他们的剑和法术伤不到他。
“可恶。”叶出云狼狈的从尸体中间站起来。拉住愤怒挥剑的师妹:“是天网结界,别白费力气了。”
“黑蝙蝠,你到底想干什么?”燕飞飞的剑在结界上留下一缕灿烂光华。
“我想知道,上官飞龙会不会来救你们。”艾莲转身,黑色的身影瞬间到了最高的石级之上,他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与三百多个曾经活着的人相处。”说完,他像幽灵一般消失在拐角。
拐角处的走廊,净明道长冲上来,双手揪住艾莲的衣领:“你到底想干什么?源雅上仙想干什么?”
“谷主和仙羽山玩一个游戏。”艾莲用力扯开净明道长枯瘦的手:“这个游戏里他们都是棋子,我们得把主帅引过来。你等着看好戏吧。”
“都是些小卒。”花铃淡淡说道:“仙羽山长老们一个都没来,来的都是些他们弟子。那些老家伙似乎预感到什么。”
“你也这么认为么?”艾莲道:“他们还是和十年前那样贪生怕死。”他望着表情呆滞的净明道长:“只有你例外,道长装疯卖傻的本领真不错,我们来一起杀掉你的师兄师弟们好不好?”他冷冷一笑,也不等净明道长回答,径自走出冰窟。
“不不,我不可以杀掉他们,他们虽然对不住我……”净明道长喃喃自语。
花铃挽起净明道长的胳膊,像乖巧懂事的少女,笑容如孩童般天真烂漫,她挽着他走出冰窟:“道长不必留情,那些人是罪有应得,我们得复仇,一个一个杀死他们。”
她走出来的时候吩咐守卫严加看守,决不让任何人靠近冰窟。
穿过花园,她朝莲池望去,莲池中的水里不知何时长满碧绿的水藻,白色的莲花婷婷绽放,宛若典雅的少女,就像那个消失在莲池中的紫烟郡主。
艾莲也站在池边看莲花。
她和净明道长走到他的身边:“你还是觉得这个池塘有些古怪吗?”
艾莲没有说话。
净明道长弯下腰,伸出双手想捧点水洗洗脸,让自己清醒一下,他在水里搅了又搅,浓密的水藻缠绕住他的手指,他取不到一捧干净的水。
艾莲缓缓的道:“昨天晚上,有两名手下失踪了。”
“也许是早就计划着离开神月谷的控制,趁机逃跑了,派人寻找杀了便是。”花铃的手轻轻握住艾莲的左手。
艾莲道:“也许是我想多了。”他转身离开:“帮我照顾好道长。”
花铃看他走远,脸上浮起天真烂漫的笑容,那笑容中有一丝恨意。她挽起还在与水藻搏斗的净明道长,盈盈笑道:“道长我们该走了。”
净明道长忽然指着水面惊叫道:“鬼呀,鬼呀,好可怕的女鬼。花铃姑娘你看见了吗?”
花铃不难烦的扯起他:“什么女鬼,那是我的脸,你老眼昏花看错了吧。”
净明道长仍喋喋不休:“明明是个女鬼,穿着白衣,白兮兮的脸,长长的头发。”
……
他记得自己与师父是在六年前来摇铃巷的。六年前的情景宛如昨日。他和师父被赶出仙羽山。他们一路乞讨,从仙羽山到白帝城走了三个月。最后来到摇铃巷,在酒鬼客栈定居下来。
师父说这座客栈有意思,他看不出这里除了酒鬼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他也不知道堂堂仙羽山长老为何甘愿沦落成乞丐。
师父说大隐隐于市。做人要低调,做乞丐是最低调的,谁都看不起乞丐。虽然会被欺负,但不会有麻烦。然而在酒鬼客栈定居后,师父整日喝酒,只让他做乞丐,他每日讨来的钱全都被师父喝掉了。
师父从未给他买过一件衣服,师父自己的道袍也穿了六年,他的钱除了买酒从未买过任何东西。
酒鬼客栈最奇怪的地方就是白掌柜,白掌柜每天都把自己灌得烂醉,店里的事都是小二来照顾。那时小二只有十六岁,他管他叫小二哥,叫了六年。他称白掌柜为白大哥,六年过去后那声白大哥再也叫不出口。因为时间仿佛在白梵字身上停止了,他脸上没有岁月的纹路,依然挺拔英俊,而凤小天同样长成了挺拔英俊的翩翩少年,当然,那得等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后。
后来凤小天得出结论,白梵字不是普通人,要么他是剑侠,要么他就是妖。
而师父早就看破了他的身份,所以一直呆在酒鬼客栈,他想看看白梵字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火焰吞掉了摇铃巷,吞掉了酒鬼客栈,师父不见了,小二哥也不见了,连白掌柜也没了踪迹。他再也听不到回荡在巷中的风铃声,再也见不到乱哄哄的酒鬼客栈了。
他以为那座破烂的客栈会存在很久很久,他以为自己会在摇铃巷地老天荒,那些以为会天长地久的东西,还是在他离开时,措手不及的化为一片废墟。而巷中流淌的六年时光,只是他的一场梦。
那么,梦结束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凤小天醒来时就看见自己的胸膛上插满了又长又细的针,杨伊若无其事的拔着那些针。
看到他醒来,她面无表情道:“我以为阎罗王会收你呢,没想到他怕你弄脏了冥府,把你赶回来了。你身上的灰垢足够种两亩麦子。啧啧,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