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南岭逆党在北疆的谋划,还夕只是空有猜测。她还有一些疑惑需要在吴阁老这里得到确认,“师傅可曾看过铜匦中的状纸?内容是‘武宣谋逆’,还是‘王府诬告’?”
“是‘武宣谋逆’的密告。”吴阁老满是疑虑的答道。
然而,一想起这份密告和后来的那封书信,他又似乎隐隐的意识到了什么,“这密告,是伪造的?”
“是。”还夕落落而答,但神色却是愈发的不好,“柳一云将我带回青邙别院之后,曾同我说过此事。他知道我同王府的过节,希望我能亲自书写一封武宣谋逆的密告,让武宣王府在北境彻底消失。但此前雪鸮的话却提醒了我,我同王府的过节,不会仅仅是巧合这么简单。我怀疑,柳一云或是南岭逆党才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吴阁老听得心惊胆战。
他知道,南岭逆党这些年从未停止过活动,但却没料到他们能将还夕和陛下都盘算进去。爱女手书在前,陛下难免有失公允。到那时,若有人从中做了手脚,陛下心中再一偏颇,武宣王府就真的是万劫不复。
“那,你说的‘王府诬告’又是怎么回事?”
“师傅应该已经知道了,武宣王曾误认我为毒害太妃的真凶。我所写的那份状纸,原就是要诉明这件事的。但是,对柳一云,我只是告诉他,我如他心意的写了一封密告。我又让素蕊贴身携带状纸,让她务必独自查验后再投入铜匦。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柳一云暗做手脚。但是,从最后的结果看,状纸还是被换了。”
吴阁老听了这话,简直难以置信,“铜匦是沈林亲自押回来的,又当庭开启,这竟然都出了问题。”
“沈大人总不会日夜都盯着它。”还夕从袖子中拿出一张昨夜写好的状纸,神情凝重的递到吴阁老面前,“这是我当时在状纸中写的内容,师傅可以拿回去比对。若我所料不错,那封密告中的字迹,有些应该是和这里重合的。”
吴阁老展开状纸,略略看过,便放入袖中仔细收好,又疑惑的自言自语,“南岭地处西南,武宣王府职在西北,二者毫无关系,南岭逆党为何要置武宣王府于死地?”
还夕也是一直想不明白这一点,“这就是我为何要继续帮助柳一云。知道这背后的原因,比解决这件事情更为重要。”
“不行。”吴阁老立即否决,眉头拧成了一道深深的川字,顾虑重重的连连摇手,“你随我回京,这里的事情,让陛下另派人来。”
还夕不顾他的反对,始终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柳一云的警惕性很高,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外人。况且,只要他认为我还有用,我就不会出事。若真是有危险,我自己会马上离开的。”
吴阁老知道她的能耐,也就绝对不会放任她去冒险,一时又急又气,“你那些花拳绣腿如何逃得出那些人功夫!”
“可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还夕见吴阁老面色越来越不善,知道不能再这样顶撞下去,也就换了个方式,带着些恭维的笑脸,试图捋顺吴阁老的情绪,“师傅,我是您的徒弟。您的徒弟,总归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就因为你是我的徒弟,我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吴阁老如在宫中一样,丝毫不吃她这一套。
还夕憋了瘪嘴,不大服气的低下头去,但心中却早已定了主意。
正是无话之际,却有府中下人来报,“小姐,有位郭公子在府外求见。”
吴阁老立时就放下了脾气,一如护女的大家长,皱眉而问,语气中还带了些抵触,“什么郭公子?你何时认识的?”
还夕没料到郭举这条小鱼会这么快就上了钩,眼中闪过一缕雀跃之色,压抑着内心的喜悦对那下人吩咐,“知道了,请郭公子正厅用茶。”
吴阁老看着还夕面上的喜色,更是不悦。不说身份门第是否合适,也暂且不管家境如何,相貌品性这两项,他可一定是要替陛下把把关,“你坐着,我去会会他!”
说罢,吴阁老起身就要出去。
还夕不知吴阁老是何意,但也笑着跟了上去,看好戏似的说道,“师傅是得去见见,这个人可不是一般人。”
吴阁老不大高兴的微微哼了一声,紧锁着眉头,快步走向正厅。
等郭举进来时,就看见还夕一个人坐在厅中,如古图中高雅的仕女一般,轻摇薄扇,含着笑而视。只是,他总觉得这笑意有些奇怪,好像是藏着些玩味。
他苦苦思索着还夕笑容的含义,就更是没有察觉到屏风后面站立的人影。
刚想开口搭讪,就听还夕先说了话,“二公子,别来无恙啊?”
郭举听她道出自己的排行,不由一怔。他记得,自己没有告诉过她这事,拜帖中更是只字未提。她是如何知道的?
还未思量清楚,眼角余光却察觉有一人从屏风后转出,转头一看,却是眉头紧锁的吴阁老。
他以为自己的骤然来访不会惊动任何人,却不想直接撞见了吴阁老。
郭举心中紧张得突突直跳,但一想到自己在安阳出现,似乎也无人能挑出什么错来,便又放了心,恭敬一礼,“拜见阁老。”
吴阁老怒气满满的盯着他,“郭举,你居然在这里!”
郭举被吴阁老这股莫名气怼得有些懵,一时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听闻吴阁老和吴府是亲戚,难道,他不喜自己和还夕相识?
心中有了这个猜测,郭举立刻含着歉意的说道,“晚辈是向吴小姐道歉来的……”
只是这话没说完,就听吴阁老气冲冲的向门外喝道,“来人!”
“在!”登时就有七八名禁卫由西侧厢房冲到了厅中,把郭举的退路堵得死死的。
郭举有些慌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惹到了这位当朝阁老,连连道歉。又恳切的看向还夕,盼着她能替自己说说话,证明当时的冲撞是确有其事。
还夕此刻什么话都不便说。毕竟,郭举是要押解进京的人。要是京中之人从他的供词中推断出些什么,可就不好了。
结果自然容易预料,吴阁老一声令下,懵得天昏地暗的郭举就成了被五花大绑的嫌犯,当日午后就由一队禁军押解出了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