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强生弱死
前世,云天明早已见惯生生死死,却还从未见过男子这般坦然面对死亡。
或许他已知天命,只想留一世英名在人间。
云天明心中肃肃然,起了敬意,千言万语化作深深一拜。
男子会心一笑,指道:“那边有一暗门,通往后山,你可以走了。”
“多谢师父,弟子定不忘师父再造之恩。”
云天明拱手说道。
“多事。”男子嗤笑,世俗礼节,他向来不在意。
云天明不加争辩,躬身再次一拜。他腿脚受伤,不能行跪拜之礼,只能以此聊表敬意。
正待云天明转身将走时,男子忽又道:“等等。”
“师父可还有事未交代?”云天明疑道。
男子不在意道:“那倒不是,只是本尊曾以千年修为炼化一颗灵珠,却被偷入墓中小贼盗走。”
“本尊醒来的晚,虽然杀掉两人,但似乎还有一人逃走,灵珠必然在他那里。”
“你若想要,就去找,找到找不到看你机缘造化。”
“若是找到了,就顺手帮本尊将那小贼宰了。”
此言一出,男子杀意凛然,摄人心魄。
“弟子记住了,定不负师命。”
云天明点点头,面如平常,似乎根本不在意杀意萦绕,毕竟尸山血海他也见过,甚至可以说是从血海中游出来的。
言罢,男子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之后云天明按他所指,找到暗门,颇为艰难地走出了古墓,重见光明,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风将住,雪未定。
竟已过了一夜,恍如隔世。
云天明抬起头,任由片片雪花落在脸上,冰凉入心,精气神为之一振。
荒诞一夜,历经生死,见天知命......
“黄粱一梦过千年,拨云见日为天明,今日方知我是我!”
云天明神色焕然一新,如佛家“顿悟”一般,明心见性,再不复以往迷惘无知。
“一夜未归,娘该担心了。”
“李强,我决不会轻饶你!”
云天明攥了攥拳头,暗暗盘算起来,眼下他虽得神秘男子传承,但实际上仍是一肉体凡胎。若是公然与李强对干,无异于以卵击石,最好的还是借别人之手,狠狠惩治李强一番,让他知道自己绝非软弱可欺。
待来日方长,自己强大起来后,再亲手报这霸凌之仇。
打定主意,云天明寻条山路,坡脚向柳溪村走去。
“天明,天明......”
刚到村口,便听到阵阵撕心呼唤声,是秋翎。
自己一夜未回,恐怕她也一夜未眠,云天明不由心疼,不顾刚刚接好的断腿,疾行几步,应道:“娘,我在这里。”
“是天明。”
秋翎听到回应生,急忙循声望去,看到确实是自己担心一夜的儿子,泪光烁烁:“天明,你去哪了,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娘,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看着她憔悴的样子,云天明满脸歉疚,道:“我们先回家吧。”
“你先告诉我,怎么受的伤?”
秋翎不复以往慈爱形象,厉声问道。
云天明无奈,只得将昨夜之事和盘托出,不过未将师承男子一事说出,只道自己躲在洞中一夜,今日才敢回来。
“混账!”秋翎得知事情真相后,怒不可遏道:“今日娘便进城报官,将那恶徒抓了去。”
“不行,他们三人你我对证,报官恐怕无用。”云天明老成说道。
“唉,孩子,实在不行,咱们搬家吧,娘带着你去邻村,离那恶徒远远的。”
秋翎想了想,实在无计可施,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对付得了恶贯满盈的李家父子。若是自己的两个大儿子在家的话,情况恐怕截然不同。
不料,云天明摇摇头,斩钉截铁道:“娘请放心,孩儿自有办法惩治恶徒,绝不会任人宰割。”
秋翎一脸担忧,开口想问,却被云天明止住,原来是有几个村民循声找了过来。
“天明,你这一夜跑哪去了,让你娘好生担心啊。”
“怎么还受这么重的伤?”
几个热心的村民七嘴八舌问道。
云天明眼光扫了扫,看着一老汉问道:“孙叔,昨夜您儿子可在家吗?”
被问及的老汉就是昨夜李强的小跟班之一,姓孙名然,此时被云天明忽地提起,老汉不知所以,答道:“昨夜那小子说是有事出门,很晚才回,怎么了?”
“那他现在在哪?”
“那小子,估计还在家中睡觉的吧。”
“还请孙叔您回家告诉孙然,就说我云天明命大没死,看他如何反应,可好?”
“这......云家三小子,这话怎么说?”
柳溪镇人人皆知,孙老汉向来老实巴交地,胆小怕事。
“是啊,这和孙家小子有什么关系?”
村民不明就里,纷纷提问道。云天明却不回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待我去寻先生来,他自会替我做主。”
言罢,云天明作势要走,孙老汉却一把拉住他,急切问道:“云家三小子,我儿子到底怎么了,还要惊动老先生。”
“呵呵,昨夜我夜出观雪景,被他撞倒,昏迷过去。可他非但置我不顾,还怕多事逃走,如此行径,妄称读书人。”
云天明冷笑不已,却犹如插入将一柄尖刀插入孙老汉的心中。
“太可恶了,谁不知道云家三小子身子虚弱,如此寒冬季节,没冻死真是天佑良人。”
“就是啊,撞倒扶起便是,回村也可以叫人帮忙,却不管不问,真是随了老孙头你的性子了。”
“胡......胡说,然儿只是一时糊涂。”孙老汉嘴笨,急的脸红脖子粗,道:“我这就回去问问他,是否真的如此。”
“我先将此事去禀明先生,看他如何决断。”云天明佯装不忿道。
“等一下,云家三小子,我求求你,先不要惊动先生。”
孙老汉苦求道。
这几日,村民们虽不知为何,但也知道老秀才和云天明关系比以往亲切许多,如果他去老秀才那里告上孙然一状,轻者赶出私塾,重者报官受罚。两者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孙老汉所能接受。
见状,众人心有不忍,帮嘴劝说道:“对啊,此事若惊动先生,必然断了孙家小子的仕途。”
“先将事情问问清楚,如果真是如你所说,孙家小子对不起你,那就让他给你登门道歉,你随便打他骂他都行。”
云天明仿佛没听到一般,冷言道:“是他差点害死我,而不是我差点害死他,岂有让我担待之理?”
“这......”
此言一出,众人哑然,不知再该如何劝说。
这时,孙老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道:“我儿子寒窗苦读十八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中举,不容易啊,还请你放过他吧。”
云天明见此虽心有不忍,但却必须要这么做。
唯有这么做,才能给孙然压力,让他说出实情,继而揪出李强。如果单单说出实情,凭李强那般强势,另外两人一定会给他作证,证明不是他干的。
到时候,就算老秀才如何袒护,却也不能拿李强怎么样。
要怪,只能怪孙老头的性子不好,他若是态度强势,也不会被云天明一下子盯上。而且,如果他不好心出来帮忙寻找云天明,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人尽皆知。
云天明原本的打算,只是先与老秀才相说而已。
好人不长命。
强者生,弱者死。
这是云天明在十年浩劫中总结出的道理,他自认不是坏人,但也从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做事不能太过,见好就收方为硬道理。
云天明见差不多了,才松口道:“这样吧,我可以先不告诉先生,不过你必须马上带孙然来我家中与我对质,看看我所言是否属实,否则我就去告诉先生。”
这么做,是为了不给孙然通知李强的时间,现在他们三人都还认为云天明死了呢。
“好,好。”
见他松口,孙老汉忙不迭的答应下来。不等多说,一抹眼泪便向自家跑去,唯恐耽搁一时片刻,云天明将此事告诉了老秀才。
“谢谢各位担心,我没事,只是受了些风寒。”
待他走后,云天明向剩余几人拱手行礼道。毕竟他们好心帮秋翎寻找自己,道谢是应该的。
“不客气,应该的。”
“对对,大家都是邻里乡亲,理应互相帮忙。”
众人大方说着,却是不肯散去,想等下看看事态发展。
云天明也不言明,对秋翎道:“娘,我们回家吧。”
“好。”
秋翎糊里糊涂的点点头。
路上,秋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天明,你不是说害你的是李强吗,怎么赖给孙然了?”
云天明解释道:“我可没有赖给他,昨夜他确实在,还有马叔的儿子。”
随即,他将自己所考虑的悄声告诉了秋翎。后者听罢,怔在当场,心中诧异:这还是自己的儿子吗?怎么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娘,怎么不走了?”
云天明不知她心中所想,开口疑惑道。
秋翎回过神,急忙道:“没事,没事。”
两人回到家中,烧了一壶热水招待不肯散去的几人,屁股还没坐热,孙老汉便揪着他儿子的耳朵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