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呼延采薇昨日在君山得了绿衣人提点,得知自己寻觅之人原来是被西域城邦流月城中之人掳走,目前性命堪忧。是故虽风小舞风小魂兄弟身上有伤,她一行人这日还是早早出门在这岳阳城中寻找线索,指望能早日将程师傅寻回。只是岳阳城本来就大,她一行人除却知道“流月城”三字,手中线索实在有限,这一日奔波下来,却是一无所获。
三人用过晚饭,正于房内商议明日如何行事,忽听得院门门环叩叩做声。待去开门时,却是早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谢衣前来拜访。
呼延采薇一见谢衣,尚未说话,腮边便已飞起两朵红云。只是苗疆女子素来坦荡,谢衣既然来拜,她便大大方方邀他入内说话。谢衣既然生的好看,她便大大方方欣赏他容貌气度。
谢衣抬眼与呼延采薇视线相触,只见那一双丹凤眼中如有星光闪烁,好似万千喜悦之情藏在其中一般。谢衣自幼生得一副好皮囊,对这般惊艳目光早已见怪不怪。只是眼前这双目光里却毫无****之念,那目光虽灼热似火,偏又纯净无比,便似双目主人所见乃是天下最珍贵最美妙的事物一般。
谢衣微微一笑,向呼延采薇道:“小徒顽劣,差点闯下大祸,多亏姑娘出手相助。谢某客中不便,区区薄礼,还请姑娘不要见笑。”
呼延采薇噗嗤一笑,道:“你们中原人就是这般讲究。既然被我撞见了,若我不会偃术也就罢了,既然会,总不能置之不理,任由那偃甲人伤人吧?这也值得你专程来谢这一遭。”
谢衣笑道:“姑娘虽是举手之劳,于谢某小徒却不啻救命之恩。谢某原该带小徒前来亲自向姑娘致谢,只是他少年不经世事,今日颇受了些惊吓,谢某命他早早歇息了。”
呼延采薇点头道:“那偃甲人制作精良无比,威力奇大。寻常人贸然见此,受了惊吓也不足为怪。”她看了谢衣一眼,问道:“先前时候,我听你说,那偃甲人是你造的?你偃术这般高明,不知寻那百草谷所为何事?”
原来呼延采薇曾听阿阮口中打听百草谷所在,她原是因谷中人物失踪奉命出谷追查,值此多事之秋,猛然听人追查百草谷,一时之间不知谢衣是友是敌,却要趁此机会问上一问。
只见谢衣微微笑道:“惭愧。谢某毕生沉迷偃术之道,可惜所得有限,几个不成样子的偃甲人,糊弄外人倒也罢了,在姑娘面前却是贻笑大方了。谢某不才,总想着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谢某曾以偃甲之术协助江陵城重建消防,才知自己所学所能着实有限。听说南疆百草谷有偃术世代流传,所造偃甲能行许多人力不可行之事,甚至飞天遁地。谢某心想,若能学得其中几分皮毛,当日江陵城百姓便能少受几日辛苦。”
呼延采薇听了这话,顿时肃然起敬,起身向谢衣施了一礼,正色道:“谢大师悲天悯人,胸怀着实可敬。那江陵城大火之事,我也曾经听说。相传大火之后,有神仙率仙兵仙将重建江陵,原来便是谢大师。”
谢衣慌忙回礼道:“惭愧。谢某在江陵城外隐居,既遇上此事,岂有置身事外之理。神仙一说,不过百姓附会,万不敢当。”
呼延采薇点头道:“所以谢大师便欲前往百草谷探讨这偃甲之术?”呼延采薇此时心中疑虑尽去,脸上笑意便又多了几分真心。“不敢相瞒谢大师,采薇便是百草谷弟子。先前不知谢大师身份,诸多隐瞒,尚请海涵。谢大师想去百草谷,采薇原该忝为向导,为谢大师引路才是。只是谷中近日颇不安宁,采薇奉命出谷追索,却不能为谢大师效这犬马之劳。至于谷中路径,倒可相告。”
谢衣听了呼延采薇之言,连忙道谢。二人又说了一阵闲话,相互印证探讨偃术心得。那呼延采薇在百草谷中也是一名偃术高手,于这偃术上也颇有所长。两人说起偃术话题来,顿时滔滔不绝相见恨晚。直听得谯鼓三声,方才惊觉夜已深沉。
谢衣满含歉意,道:“谢某醉心偃术,一说起来便忘了时辰,倒误了姑娘休息。”
呼延采薇笑道:“谢大师哪里话。谢大师学识渊博,与君一席话,采薇亦甚有所得。还望日后能与谢大师多多交流。”
谢衣忙称不敢,谦让再三之后告辞而去。刚到院门前,却又想起一事,忙回身与呼延采薇道:“这两****见姑娘一行行色匆匆。若无甚事,近日还是少些外出的好。岳阳城中恐有瘟疫流行,姑娘须得小心为上。”叮嘱完毕,这才回到自己院中。
此时夜过三更,阿阮、乐无异早已睡下。院中只余了谢衣房中一盏灯火未灭,映得窗户纸上一片暖意。谢衣知是沈夜在等自己,心中不禁一暖,便好似游子归家一般。
进得房来,只见沈夜斜倚床头,手里持了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见他进来,沈夜便撇下书卷,笑道:“怎么这时才回来?”
谢衣一边更衣一边道:“师尊有所不知,原来那位呼延姑娘也是一位偃术大家,偃术造诣竟不在弟子之下!弟子与她言语投机,不知不觉便到了这般时候。”
沈夜摇头笑道:“你呀……自从七杀星君传了你偃术之后,你便沉迷此道。钻研起偃术来,竟是个废寝忘食的样儿。早知如此,当日便不该准许他传你偃术。”
谢衣笑道:“弟子学习偃术,也是师尊授意的。若不是师尊,弟子也不会知道偃术一途,竟是如此有趣有用。咱们流月城外沙海年年逼近,以那沙海的威力,只怕再过上数十年,便要将流月城吞没。弟子想着,要能做出一个抵抗沙海的偃甲便好了。城民便再不必有家园被吞噬的惊恐担忧。”
沈夜听了这话,一声儿也不言语。他与谢衣的分歧原本便在这流月城未来前途之上。此事师徒二人争执过多次,均是不欢而散,最后竟闹到谢衣出逃中原的地步。这个话题,如今已是他师徒二人间的禁忌。如今好不容易才相见,他不愿再因此弄得二人再起争执,因此只是沉默不语。
谢衣原是与呼延采薇讨论偃术太过兴奋,见了沈夜便只想与师尊分享心中喜悦,一时口快将师徒二人间的禁忌提起。此时见沈夜沉默,当即会意过来,随即也就住嘴。房中气氛一时间竟然尴尬起来。
过得一刻,还是谢衣打破局面,讪笑道:“师尊。我去这半日,无异可有对你无礼不曾?”
沈夜哼了一声,道:“他倒是识趣。你走之后,他便自己回屋去了,再没出来。”
谢衣这才放下心来,劝沈夜道:“师尊,无异毕竟还是孩子。你便容忍他一些吧。当年弟子也是这般顽劣胡闹,师尊何不将无异看做当年的弟子一般。”
沈夜白了谢衣一眼,道:“这怎么相同?你是活泼,他是胡闹。为师怎能把他当你?”
谢衣听自己师尊这般偏心言语,不由得好一阵闷笑。惹来沈夜在头上敲了老大一个暴栗:“这般夜深,还不赶紧安歇?笑为何来?”
谢衣忙收了笑容,答应一声,爬上床去。沈夜见他躺好,便收了书卷,吹熄灯火。他连日奔波,不消多时便进入梦乡。旁边谢衣却是神志清明难以入睡,一闭上眼,便似看到一双熠如星辉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