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按着胡三爷吩咐,沈晴穿着秉烛费尽心思挑好的迤逦喜服,蒙着大红的金边鸾凤盖头,站在胡府门口,听着外面的唢呐铜锣吹吹打打,不觉忆起上次迎亲时的场景,只道世事无常,白云苍狗,转眼间,两人已经共同经历那么多的物是人非,尝遍了世道冷眼,人心叵测,到现在决然忽地生出一股释然。
大概苦尽甘来说的也不过是如此。
锣鼓声渐近,北野寒骑着与他一样头顶红花彩饰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一众乐队仪仗,慢慢地拐过街角,出现在众人眼前。
迎亲队伍在胡府的大门停住。胡三爷扶着沈晴,使劲挤了挤眼将到了眼眶的老泪逼了回去,“小子,今个儿我可是将我闺女就托付给你了,要是等你们回了北庭,你不能护她周全,我胡三儿定然轻饶不了你!”
北野寒下了马,神色严穆地一点头,然后接过沈晴的手,轻轻地将人牵到花轿上。一旁的宾客也是莫名地感染,几家刚嫁过女儿的甚至差点跟着一起落泪。
正严肃着,沈晴由北野寒扶着进了花轿,趁着大家伙儿看不到,赶紧迫不及待地掀开自己的盖头问他,“哎,哎,看我好看不?”
没见过这么没羞的新娘子,北野寒脸上一黑,“噌”地将轿帘就给关上了,留沈晴一个在轿子里头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绕街巡市,一行人吹吹打打,半点都没敢停下,倒不是因为着急吃喜宴,只是这新娘子太不给人省心。敢情权当着这是抬着她旅游了,把脑袋从花轿里探出来四处咂摸,好歹她还记得带着盖头,只掀开一条小缝,不然可是叫谁都看去了。
这还不算,半路上还吆喝着为了给轿夫们减轻负担,非要下去跟新郎官一起骑马。这把那些轿夫给吓得,就是腿走折了也不敢把胡三爷的闺女放出来让她骑马去啊,先不说这样像不像话,单说她这蒙着盖头呢,万一给骑到沟里头去了再给摔着,自己可是怎么都交待不起。
可惜了,到了是没拦住,人沈将军好歹是练过的,一巴掌将花轿给打散了,吓得一帮子乐队铜锣唢呐的掉了一地,人当事者还无辜地站在地上好像什么都不管她的事。这甭说是北野寒了,就是这些迎亲队伍,吹吹打打这么些年了,还是真没见过这么霸气侧漏的新娘子。
北野寒黑着脸,没办法将人抱上了自己的马。沈晴这才肯消停,学着人其他闺阁小姐小鸟依人的偎在北野寒怀里。
等他们绕弯一圈回来,站在门口的宾客都傻眼了,本来一顶喜庆大方的四角鎏金花轿变成了八份,还是拖着回来的。胡三爷立马喊了家丁围上来,“这怎么,不是在镇里逛呢嘛,怎么还被人劫了这是?”
沈晴在盖头底下吐吐舌头,翻身就要下来解释,只是蒙着脑袋看不见,一脚踢在管家的脸上把他踢了个人仰马翻,弄得后面的乐队跟着躲躲闪闪的一团乱。
北野寒在马上一脸的生无可恋。胡三爷听完沈晴的解释却也是哈哈大笑,一点要教育她的意思都没有,倒还真是不愧能成为父女。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府里,那帮子迎亲队伍也算是不辱使命。管家从地上爬起来,一挥手,“请新娘入宅!”
一众的宾客让开门口,北野寒过去牵着沈晴的手将人引到大堂。高朋满座。胡三爷老早在大堂北头坐下,笑目吟吟地看着两人。
几个丫鬟过来递上一条丈二的红绫,两人各执一端。管家也不顾依旧青紫着的脸,嘴上笑的比谁都开,趴到胡三爷耳边,“差不多吉时到了。”
胡三爷一点头,笑的是合不拢嘴,“嗯,赶紧开始吧。”
“哎,得嘞。”管家一躬腰,在大堂前头站直了,亮开了嗓子,比迎亲的铜锣还要响,“吉时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北野寒牵着红绫跟沈晴一起转向外头,深深地鞠了一躬,缓缓起身。
管家对两人的表现颇是满意,脸上又多了一丝笑意,继续用尽了力气,字正腔圆,“新郎,新娘,二拜高堂!”
沈晴听着管家每念一句后面都得扬高了声调打个颤儿,直笑得肩膀连带着盖头一起抖。北野寒斜过眼冷冷瞥她,只可惜中间还有一层盖头,沈晴也看不见他的眼色,依旧在笑。北野寒无语,只得拉拉手里的红绫示意某人注意场合。
胡三爷看着两个人在自己面前慢慢地躬下腰,心里头百感交集,接过女婿递过来的敬茶一饮而尽,“好啊,都好,哈哈。”
管家依旧喜气洋洋,沈晴直担心他再把嗓子给喊哑了。
“新郎新娘。夫妻对拜!”
说着自己站到红绫中间,趁着两个人弯腰的一瞬,将红绫用力向下一拉,沈晴与北野寒没防备撞了个满怀,北野寒习惯地将人揽进怀里,惹得沈晴脸上绯红一片,还好有盖头遮着,不然沈将军一个恼羞成怒把管家连带着北野寒一起给砍了都说不定。
看着两个人抱在一起,下面的宾客来了劲的,老管家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笑的话都喊不利索了,“送,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众人的起哄声中,北野寒牵着手里的红绫将人往后院里屋里带,路过侧门,沈晴蒙着脑袋只顾傻笑,险些没被门槛绊倒。北野寒冷着脸,低下头小声训她,“笨死了。”
沈晴当然不能乐意了,不顾刚出大堂,当时就要掀开盖头好好跟他干一架。北野寒什么话也没多说了,弯下腰,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就往里走。沈晴只感觉脚下忽然一轻,整个人都浮在半空,掀开盖头一瞧,居然是北野寒那根木头主动抱着自己,心里顿时甜腻的不成样子,探过胳膊勾着北野寒的脖子使劲往人怀里蹭了蹭,“这么等不及啊?”
北野寒低下头瞥她一眼,冷冷道,“别误会。我饿了,想早点把你送回去,好回宴席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