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堪见康广举如此上道,心里很是得意:“康掌门!付江泉既然已经叛出你沧浪派,想必你不会姑息的吧?”
“当然不会。付江泉这个叛徒早已和我沧浪派没有丁点关系了,要杀要刮,请赵堂主自便。”反正这个付江泉留着也是个祸害,还是痛快送去当人情的好。康广举如是想着。
“哈哈!好!康掌门果然是深明大义啊!”赵堪大赞道,又用力扯了一下手中的铁索,疼得洪浪猛抽凉气。听着那阵阵惨呼,赵堪又是一阵兴奋:“洪浪!那不知死活的付江泉也是反王李承道的乱党,也是你的好兄弟吧!他追随反王李承道,意图助其对圣上不利,实在是大逆不道,十死也难赎其罪。但我知道,他不过是个小卒而已,杀不杀他无所谓。所以,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怎么样?考虑清楚啊!”
顿了顿,继续循序善诱地道:“只要你论数李承道和付江泉的谋逆罪行,我就放他一条生路。说吧!说你后悔认识李承道,说李承道就是个卑鄙小人,死了是罪有应得。”
洪浪看着不停冲他摇头的付江泉,心知这也是一条好汉啊!可惜老天啊!为何你总要那些恶人得偿所愿,好人却没有好报啊!他哀叹着道:“赵堪!你杀了我吧!”
“想死?没那么容易!”赵堪勃然大怒,杀人何其简单,费了那么多唇舌,还不就是想在江湖上立威,想给朝廷一个交代嘛!这点事都做不了,我还就不信了!他大喝道:“说!说你后悔结识反王李承道!”
洪浪疼痛难当,可一听到是说李承道的坏话,他就觉得身体里好像又有了力量。也不知是对长时间剧烈疼痛产生的麻木,还是他战胜了这非人可以忍受的痛苦,他竟凭着仅有的理智和强大的意志,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说。
“混蛋!敬酒不吃吃罚酒!”赵堪见洪浪不说话,抬起一只脚蹬在了他的后背上,手中的铁链却用力地向后拉拽,这得造成比之刚才更大的剧痛啊!“你说是不说?”
可是,赵堪这一次并没有听到那预想之中的,让他为之兴奋的惨叫声。
洪浪脸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起,满是虚汗,面目扭曲,却死咬着牙一声不吭。其实他的牙关并没有咬紧,即使他尽全力咬住,也只是刚够对抗疼得想要惨叫的本能。
赵红绫见状,马上嘶喊着:“不要啊!你要杀了他吗?”然后又跪向洪浪道:“洪哥!你就说吧!你已经尽力了,承道兄弟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的。”
洪浪因面部扭曲僵硬而有些含糊地道:“绝不!”然后布满了血丝的双目一瞪,嘴巴微张又马上用力地咬合,浑身颤抖了一下,然后又‘噗’地吐出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嘴里也是血呼呼的,血还不停地往外淌着,衣襟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液。
“啊!”人群中一片惊呼和倒抽凉气的声音。“那是什么?”“他咬断了舌头!”“这人竟然能宁可断舌,也不背弃兄弟!当真是铁汉子啊!”
“洪浪!是你自己找死!”赵堪恼羞不已,咒骂着这块难啃的骨头,扯着铁索一把将他拉得向后腾了起来。
洪浪似乎没有感到这些痛苦,回过头满是深意地凝望着赵红绫。眼中有怀念,有不舍,有歉意,还有,诀别!
是的,赵红绫读到了诀别的意思。她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惊恐地瞪圆双眼,微摇着头,似乎噩梦正向她袭来。
洪浪的身体从赵堪身边掠过,还没落地,赵堪便怒喝一声,抬起一掌,正印在了洪浪的胸膛上。
“噗!”洪浪喷出一口血雾,沉重地摔在了地上。此时他已感觉不到半点痛苦了,只觉眼睛越来越沉。望着万里无云的青天,带着对那人无尽的爱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了下来,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洪浪,有的敬佩,有的哀叹,有的嗤笑,有的不解,形形色色。
“洪哥!”赵红绫痛彻心扉地嘶喊着,挣开了身后也已惊呆的两人,扑在了洪浪的身上,发疯一样地摇晃着洪浪的肩膀:“洪哥!你醒醒!你不能死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快醒过来啊!”
“你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你一定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回答我,你快回答我啊!你会醒过来的,是不是啊?”
赵红绫剧烈地摇晃着他,突然又盲目地抚着他的胸口,用袖子擦拭着他脸颊的血迹:“洪哥!你说,我是不是很漂亮啊?你不是说过,我是世上最漂亮的吗?你说是不是啊?不回答也没关系,你一定是太累了!那就先休息一会儿。我这做娘子的伺候你洗脸,伺候你更衣。你看,我这笨手笨脚的,你的脸越擦越花了。我这么笨,你会不会嫌弃我,不要我啊?你说话啊!求你说句话啊!你还从没叫过我一声娘子呢!可不可以叫我一次?求你叫一句啊!你叫一句,咱俩就拜堂成亲!”
赵红绫看着他沉寂的脸庞,又悲痛欲绝地嚎哭起来,仰天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啊!苍天啊!你为何不去惩罚那些坏人啊?洪哥他救了那么多的人,为什么死的是他啊?”
苍天不会回答她,在场的众人也不会回答她。每个人心里都像堵了块大石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看着赵红绫泣不成声地哭喊着。
赵红绫将洪浪的头紧紧地抱进怀里,好像生怕他离开,唯有这样才能留住他。她用哭得沙哑的声音,低唤着:“洪哥!你不是答应我,要带我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吗?远离江湖,再也没有争端,再也没有尔虞我诈,只有你和我。咱们俩一起进山打猎,一起下水捉鱼。咱们再生几个胖娃娃,教他们做人,教他们医术,让他们去救助更多的穷苦百姓。可是,你这样一直睡着不醒来,我们怎么去实现这些啊?你说,是不是啊?我虽然任性一点,却还是总听你的。你说吧,我什么都听你的。”
她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搂着他,托起他的头,脸贴着脸,感受着依稀还在的温度,泪水混着血水,滴滴滑落。
赵堪皱着眉,有点看不下去了。他不是对这对儿痴男怨女的生离死别看不下去,而是对自己的侄女在大庭广众之下搂着个男尸又哭又闹的看不下去,觉得很丢他赵堪的脸。他可是将来要做掌教的人啊!自己的侄女如此不堪,以后会被人耻笑的。
“红绫啊!好了!死则死矣,就此揭过吧!你还得注意一下体面。”见赵红绫没有理自己,却也并没有顶撞自己,想必是伤心劲一过,就会想开的。姑娘家的,相恋的男子刚死,若是像是没事人似的,免不了被好事之人说成薄凉之人。所以,现在她需要一个台阶下。
那就给她一个台阶。赵堪装模作样地叹道:“红绫啊!人死不能复生,你莫要太过悲伤!你好好地活下去,也算是对死者的一点告慰。别哭了啊!”又转身道:“欧阳堂主!你帮忙拉她一把。”他早就知道欧阳拓对她的心意,现在这时候,太史征已经废了,还是应该多拉拢一下这个后起之秀啊!
欧阳拓很愿意帮这个忙,马上就上前托着赵红绫的胳膊,想要拉起她:“赵姑娘!别哭了,快起来吧!地上凉!”可是赵红绫就是死死抱着洪浪的尸体,抽咽着,既不说话也不起身。欧阳拓不好强拉,便无奈地看向赵堪。
赵堪摇头笑道:“哈哈!姑娘家的,抹不开脸面。算了,我来吧!”于是,欧阳拓退开,赵堪上前推了推赵红绫的肩膀,沉声道:“行了!差不多就行了。快起来给闻掌教认个错!”
说着,赵堪就伸手拉住赵红绫的胳膊,用力把她拽起来。这么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赵红绫执拗两下,还是被他拉了起来。大概是伤心过度,她显得有些弱不禁风,摇摇晃晃的。只是仍然低垂着脸,看着洪浪的尸身依依不舍。
赵堪见她这副失魂落魄和恋恋不舍的样子,皱着眉头,粗暴地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想要尽快去跟闻仲古道歉。
可还没等他扶稳,赵红绫就顺着他拉拽的力量,就势一个急转身,扑进赵堪的怀里。而赵堪则低呼一声,倒抽着凉气,艰难地抓紧赵红绫的双臂,不敢置信地瞪着惊恐的双眼扭头看向怀里的赵红绫:“你,你~”
他看到的是一张沾满血污,布满泪痕,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和一双恨毒了的,充满杀意的眼神。她双手握着一柄匕首,深深地刺进了赵堪下腹部的丹田。
众人离得稍远,又都以为此事已经尘埃落定,便没有在意。对赵堪的异常举动都面面相觑,直到赵红绫开口说话,众人才反应过来,可是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