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身心，破碎的爱。
我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出那间屋子，资凤翔终究没有强留我。他已经疯了，可只是撕碎了爱情，而他的事业，他终究是舍不得。那是他抛弃自己原本的身份得来的，要放弃，又哪会甘心？
我在幽长的走廊里碰到江蓝。
她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我，曾经的剪水双瞳，本是波光盈盈，此时，却如一潭死水，不起一丝波澜。
我从她身前走过。
她没有唤我。
走出好远，我才隐隐听到她的声音，却是对着门外一直守在那的高大男子说的：“江董事长已经到了，可以让段总出来了吧？”
“是，江小姐，我这就去请段总。”
我真想扬声大笑，原来这世界的荒谬，不止是门内那一出，还有门外那一出。
我没有去找无嗔，我离开那个我本不应该来的地方，我去找顾倾砚。
戏落幕了，顾倾砚，你这个导演，是不是也会有那么一点痛？
你以为过往的温情全是假的，却不知道，那对一个绝望的女人来说，她其实是把它当成真的——她曾经以为，那是她唯一剩下的温暖。哪怕如此不真实，也好过什么也没有。
可现在……
顾倾砚，玩火也会****，伤人也会伤己，一味的毁灭，一味的破坏，恐怕换来的，不止是单纯的报复的快感，起码，这一次，你不会如此幸运。
我直接去了顾倾砚的公寓。我知道他会在那里等我，他说，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因为一点就透，而我，便是他认定的聪明人，又哪会不明白他的心思。
要验收最后的成果了吧？
这一出戏，终究如他所愿，完美收场。
我脚步轻飘，好像走在棉花堆里，可是，尽管如此，路却也没有走岔，我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
黑漆漆的空间里，只有偶尔一点微弱的红光，那是顾倾砚在抽烟。从屋里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的烟味，可以判断出那个等待的人，怕是也相当煎熬。
我没有开灯，凭着记忆里的感觉，走到那点红光旁边——我在这里住了太久，已经熟悉这里的每一处，所以，哪怕是再浓的黑，也不至于让我失去平衡感。
“回来了。”顾倾砚的声音，平淡得很。
“你赢了。”我的声音无法平淡。资凤翔和顾倾砚，我更恨谁？当然更恨眼前的人——他以为他是谁，是审判者吗？
“我当然会赢。”他轻笑一声，摁灭烟头。
“可是，你也输了。”我亦轻笑一声。
“哦？”
“你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导演，三个月的时间，你愣是把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逼成了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我说过，这个世上，没有我不能破坏的东西。这尘世间所谓的爱和美好，只要我愿意，就能一点点剥开，露出内里的不堪。”
“哦。”
“你现在是不是发现，你如珠如宝供在心头的初恋，在利益面前，却一文不值？”
“在你给我那张订婚请柬时，我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你是明白，可你却不甘心。”
“是吗？”
“你若甘心，你自会跟着资凤临离开。”
“你会让我离开吗？”
“我是不会。但是，不管我会不会，你都得尝试一下，看能不能脱离我的掌控？这才是一个认命了的女人该做的选择。可是你没有，你回来了，回到我的身边，试图用你的柔情，来麻痹我。你以为我爱你，便是天大的筹码。你以为资凤翔是为我所制，才不要你。你妄想帮资凤翔一把，扭转乾坤，可结果呢？结果，今晚的答案，可让你彻底死心？”
“所以我说，你赢了。”
“哼。”不屑的冷哼。
“但你别忘了，我还说了一句，你也输了。”
“因为我曾经告诉你，我爱上你了？”更是不屑。
“不，因为资凤翔今晚对我的所作所为。”我本想争气一点，哪怕心里再痛，在这个始作俑者面前，表面也要云淡风轻，可我却做不到，我只觉得心头的悲哀一阵一阵翻涌，像要把我吞没。
微微的沉默。
“什么所作所为？”啪的一声，火光闪烁，顾倾砚又点燃了一根烟。
我张了张嘴，然而却没有发出声音，倒是眼泪先流了出来，眼泪把我的声音淹没了。
顾倾砚抬手摁亮墙上的壁灯。
“他做什么了？”声音也像火光一样，有点闪烁。
“顾倾砚，你料到了资凤翔的贪心，料到了他的取舍，可你却没料到，他对我强烈的占有欲。”
“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顾倾砚的眉，几乎拧成了一条直线。
“他强奸了我。”他再也装不出淡定，我反而冷静下来。顾倾砚，既然你不择手段把所有人逼到这个境地，那我们就来看一看，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痛？
“你说什么？”顾倾砚身子朝我倾了过来，眼里是阴狠的光。
“他强奸了我。你大概做梦也料不到，他会在那样一个场合，对我做那样一件事。”
顾倾砚一把扣住我的肩膀，脸上有诡异的笑容：“霍缦殊，你以为，你这样说，会让我难过？”
“难道你不难过？”
“我为什么要难过？你以为你是我的谁？”
“我没以为你是我的谁，我只是向你陈诉这么一个事实而已。”
“陈诉事实？”顾倾砚一把推开我，“霍缦殊，我看你真是不知廉耻。资凤翔要华诚，要江天，不要你们青梅竹马的时光，不要你们干净纯洁的初恋，但是，却还肯要你这一钱不值的身子，所以，你便不知廉耻的把自己献出去，是不是？是不是有朝一日，他资凤翔和江蓝出双入对，喜结连理，你还要介入他的婚姻，他的家庭，心甘情愿做他的暖榻之人？”
我冷冷的看着他，刻薄恶毒是他的保护色，只有在痛了伤了的时候，他才会启用这层保护色。
顾倾砚，我就说了，你把人性里的恶一点点逼出来，最后痛的，肯定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没有那一日。”等到顾倾砚终于像蛇吐芯子一样把那些刻薄恶毒的话吐完，我再次开口，“顾倾砚，这一出戏，演到今天，是不是大剧终，我其实已经不关心了。我没有你那样的智慧，可我也不愚钝。资凤翔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野心，还有你一步一步的牵引。你以利益为饵，威胁相逼，让他亦步亦趋，终至于走到今天这样的丧心病狂。你成功的摧毁了我心目中完美的资凤翔，你让我的爱情幻灭。可是，你得到了什么？除了那种破坏的快感，你还能得到什么？那样的快感过后，你是不是更加空虚？那你失去的呢？你失去的，又是什么？你一直以为，我这次回来的原因，是因为资家兄弟，我也曾经以为，我是为了资家兄弟。可是，当昨晚，当资凤翔要带我走的时候，我的犹豫和留恋；当今夜，当资凤翔那样对我的时候，我的屈辱和亏欠，却全都是来自于你。顾倾砚，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在这互相折磨的日子里，却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彼此。那短暂的温情时光，我们以为是演戏，可结果呢，却是最真实的表露。时至今日，你难道敢否认，最快乐的日子，不是我们一起去盲女咖啡店的日子？不是我们一起去无嗔住处的日子？甚至，不是我们过去一起去各个景点，去度假区的日子？不是你为我熬红糖水，不是我为你做饭的日子？顾倾砚，我和资凤翔的爱情，它是春天里的花，季节过了，自是无法挽留的谢了，只是我还不知，一直以为它仍开在心中。而我和你的爱情，它是沙漠里的那点绿，我们的目光，已经习惯了那片荒芜，所以那点绿，便成了我们的盲点。而现在，不管是春天里的花还是沙漠里的绿，你都用你引以为豪的智慧，一并摧毁。你告诉我，你可满意了？”
“胜负已分，成败已定，你还想做垂死挣扎？”顾倾砚嘴角一牵，扯出一个不可一世的笑容，“霍缦殊，我说过要让你看一出好戏，可不会到最后一刻，任由你改了剧本。”
“这不是一出戏，这是你我的爱情，只是，它看起来，比你导演的这出戏，更加荒诞。”
“你以为我会信？”
“我不是要你信，我是要你痛，我有多痛，我就要让你多痛。顾倾砚，我要让你在以后的日子里，心尖尖上都扎着一根刺。我要让你只要一想起我，就想起你对我的所作所为。就像我想起资凤翔，就想起资凤翔对我的所作所为一样。顾倾砚，你教给我的最重要的一课，便是报复，在我们相处的最后时刻，我悉数加诸于你。今晚，是我这一生也无法忘却的噩梦，但同时，也会是你这一生也无法摆脱的阴影——因为你爱我，可是，你却亲手把我推给另一个男人，让他恣意伤害和侮辱。顾倾砚，这样的感觉，不会比被曾经最爱的男人强奸的滋味更好受，绝对不会！”
